可恨的佛郎機人!辛五郎又想到了那群西洋混蛋。就是他們,在太平大戰時,突然帶艦隊出現,帶頭的那個蠻婆,和她的手下,配合大明的福建水師,竟然把自己的船隻全部摧毀,留守人員也被殲滅和逃散,讓自己的人徹底沒了退路,隻能往大陸上逃跑!否則,光憑福建那些戰船,哪裏能一口吃掉自己的上百條船?他縱然不敵,也可率領部分兵力逃回大隅島,不至於被打的這麽慘。


    如今,海上完全無路,他也隻能先去台州了。他記得那李文藻李老先生說過,他已經在台州安排好了一切,這座城池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那畢竟是一府的府城,城高牆厚,據說還有幾十門佛郎機炮。自己隻要占領那裏,就可以休整部隊,再尋找機會,奪取沿海船隻,逃回大隅。


    至於說報仇,那還是算了,這種神鬼一樣的部隊,自己這輩子不想再碰第二次。那台州的佛郎機拆下來後,可以賣給大友家或是本家,換回來的資金,起碼可以恢複一些元氣。而且大明的嚴欽差也在台州,他的旗幟高懸城頭,海上早就聽說了。隻要能把他抓到手裏,就能從大明朝的權臣手裏敲一筆贖金出來,補貼自己的損失。其他的事,就隻能等戰爭結束後再說。誒呦,該死的傷口又開始發作了,到了台州還是先搞點烈酒吧。


    就在辛五郎想著如何在台州休整部隊,以及能從哪搞一點酒來的時候,忽然手下負責擔當斥候的士兵前來報告道:“敵兵。敵兵。在前麵!”


    辛五郎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他趕緊忍住傷痛,大步衝到隊伍前麵,果見前方官道上,一支人數幾百人的部隊攔住去路。這些人的隊型很奇怪,如果在以前,他會直接冷笑著,說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可是太平之後。他可不敢再這麽確定。在太平之戰中的浙兵,擺列的隊型也是看上去十分散亂,但是接敵後,就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這些人看上去混亂的隊型,說不定又是什麽新奇陣法。


    至於那些人身上的服裝,確實看上去不像正規軍,可那也許是偽裝,在新河,那些女人不正是靠偽裝嚇住了勝熊丸,再靠一個突然襲擊把他打的大敗虧輸麽?可我是誰?我是堂堂的辛五郎。這種詭計,休想對我奏效。


    不管如何。既然到了這一步,除了拚死奮戰,還有什麽法子呢?日本武士的鬥魂在他血液裏沸騰,一時之間,似乎傷痛都減輕了幾分。辛五郎拔出倭刀,振臂高呼道:“勇士們,追兵繞到了我們的眼前,想要阻止我們去台州的步伐!大家不要怕,衝過去,殺死他們,我們的兵力比他們多,我們一定能勝利!全軍突擊!”


    其實嚴鴻手頭的這支部隊,雖然總人數多於倭軍,但實際上除了擔任核心的浙兵及錦衣衛以外,其他人威嚇作用遠大於實際作用,論戰鬥力根本不能和這群倭寇相比。然而辛五郎錯誤判斷他們為浙兵,並把這當真事說了出來。如今他的部隊已經全被浙兵嚇破了膽,你還提對麵是浙兵,這等於是在往傷口上撒鹽啊。


    結果他這一通動員,除了隊伍裏尚能廝殺的二十名武士和少數亡命之徒,高舉兵器吆喝著回應之外,其他那些征集來的農民兵,不但沒有因此而激發血性,反而把本就不高的士氣,徹底動員沒了。


    要知日本戰國時代雖然打的凶,各路名將風起雲湧,戰亂不休,但是實際上一場戰國打下來,日本人口不降反升。這當然不是日本有什麽黑科技,隻是這個時代,構成日本主要作戰部隊的核心是武士,基石則是農兵。日本農民的待遇比大明的同行還要差,連打仗的軍糧都得自備,地租的話四公六農就得說遇到賢明的主君。因此要指望日本農民肯死心塌地給大名們打仗玩命,那還不如指望天上掉大米飯呢。一般日本內戰正常的情況是,上萬人的軍勢打起來,其中一方死了百來人,主要傷亡是核心的武士,於是這邊失去了主心骨,剩下的農兵們全部潰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當然,肯跟著辛五郎到大明來的真倭,比起那些在本土內戰征發的農民,是要強不少的,其中不少是指望打家劫舍發財的亡命徒。但對這些人來說,讓他們發財可以,讓他們拚命也不是不行。唯一的條件,必須要有收益,要有獲勝的希望。


    可現在什麽情況呢?辛五郎帶兵五千,心氣十足想要洗劫幾座名城,發一筆大財,哪曉得自從到了大明,除了打太平之外,就沒打過什麽勝仗,眼看著自家的隊伍裏不斷死人,卻沒有撈到絲毫便宜。從軍官到士兵餓著肚子,連水都喝不上,受傷了沒有藥物,而且連船隻都被毀了……這種情況下,除了少數熱血上腦的人,誰還有心情打仗啊!


    這會兒倒好,你辛五郎居然讓我們對著迎麵的浙軍衝過去,這是拿我們當白癡麽?對麵既然是浙兵,我們該做的是跑啊,跑的越快越好,跑晚了就沒命了!還有臉說我們的人多,在太平我們的人更多,結果呢?現在不是變少了麽?而浙兵我們怎麽看不見有什麽傷亡!


    就在這種躊躇和憤懣之中,倭軍前鋒磨磨蹭蹭接近了嚴鴻的隊伍。葉正飛一聲令下,浙江錦衣衛、北京錦衣衛和部分本地衛所戰兵,手持鳥槍,砰砰射擊。就在同時,雲初起下令擂鼓,於是整個大路上,以及兩邊的樹林裏麵,煙塵飛揚,旌旗招展,呐喊聲響徹林間。


    這是什麽?這是埋伏!前麵是浙兵,兩翼是浙兵,怎麽辦?隊伍中的大部分真倭們再沒有拚命的勇氣,下意識的選擇了自以為的活路,轉身向後,全速前進!


    嚴鴻這麵,原本以為按著倭寇的風格,肯定是亂喊著猛衝,因此葉正飛還特意把槍手分成三批,玩玩三段擊,爭取在倭寇衝過來的時候多壓製一會兒。誰知第一輪排槍打過去,正經沒見打躺下幾個人,倭寇卻像見鬼一樣,有的停住步伐,有的掉頭就跑,這真是真倭麽?當然,還有幾十個人依然不顧死活的跑上來,但這麽一來,反而顯得敵人的陣勢更加混亂和潰不成軍了。


    雲初起也沒想到這次的真倭這麽不禁打,但他見機甚快,當即下令:“正飛,火槍再發!吳將軍,揮軍前進!兩翼,一起殺出!”


    葉正飛瞪了雲初起一眼:“全軍齊發!”砰的一聲,又一排槍打出去,還在前進的幾十個倭寇,又有十餘人中槍。接著錦衣衛們收起火銃,從鴛鴦陣的縫隙之間退到陣後。


    吳惟忠高叫道:“各陣,進擊!”帶領六個鴛鴦陣,一字兒排開,一邊發動衝鋒,一邊拿起喇叭高唱道:“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衝鬥牛……”但聽得幾聲慘叫和兵刃交格之聲,衝上來的倭寇轉眼被鴛鴦陣捅翻了十多個,其餘的再也支持不住,抱頭鼠竄而去。


    這歌聲最初隻是幾十個浙兵在唱,但很快正麵的幾百個錦衣衛、耿家寨鄉民也跟著唱了起來,接著兩邊樹林子裏麵也響徹了歌聲。這千人大合唱,中間還雜著十多個鐵皮喇叭,端的是驚天動地,匯成一股聲浪,驚得林子裏的鳥撲騰騰飛來飛去。


    同時,原本埋伏在樹林兩側的浙兵、溫州俠客和鄉民,也都舞刀弄杖,衝殺出來。那穆得意最是興奮,高叫:“上千真倭!上千真倭!都別跟我搶啊!腦袋給我留著!”


    歌聲一響,連最勇敢的倭人也都沒了膽子。天照大神在上,這別的能冒充,這該死的咒語也能冒充麽?在太平城外,那些鬼神般勇武的浙兵就是唱著這個,把自己打的落花流水的,這回肯定是他們!現在三麵都是敵人,不跑,等死麽?


    結果大隊人馬這一跑,就把原來衝在隊伍最前的辛五郎扔到了最後。他的槍傷此時又發作起來,疼的他半邊身子都有些麻木。身邊隻有十幾個侍從拚死護衛。眼看兩翼伏兵殺出,對麵明軍掩殺過來,自己的部隊卻連接戰的勇氣都沒有。一些人甚至到漢人的大木棒打倒腦袋後麵,都隻是捂住頭往地上滾,忘記了反抗。


    “完了!”辛五郎長歎一聲。他知道,這回自己是永遠到不了台州了。“人間五十年,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長不滅!”口中吟唱起這首敦盛,辛五郎勉強舉起寶刀,向對麵的明軍衝去。真正的武士,不該死於背後的傷口。他口中高喝道:“辛五郎今日為全軍殿後,戰死於此!”


    首領這行為確實有作用。倭人血液裏本來充斥的好勇鬥狠之魂,雖則被這些天的敗仗、饑渴、疲憊和此刻敵軍的巨大震懾消磨得所剩無幾,如今卻被主將這種從容赴死的精神給感召,又重新燃燒起來。一個個武士反身過來,逆殺斷後。他們的親信護衛,還有一些平素凶狠的平民倭人,也都跟隨者發動了反衝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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