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道:“回天家,奴婢蒙您召喚,倉促趕回,那白銀數目,一時尚未點清。(..tw好看的小說)不過請天家放心,在內承運庫那,奴婢安排的都是信的過的人,決不會有一分一毫的差錯。另外,還有一份汪直的血書供狀,隨船送來。”


    “呈上來。”


    嘉靖展開血書仔細觀看了一番,臉上神色微變,將血書遞給陸炳。陸炳看罷之後,說道:“汪五峰誌向非小,不過憑他一個盜賊,若是小打小鬧,騷擾一番或還可行,真要攻滅一國,怕是未必能夠吧。”


    嘉靖哈哈笑道:“便是狠狠在日本鬧上一通才解老夫心頭之恨。這幫倭人,仗著自己是洪武爺定下的不征之國,便屢屢挑釁,冒犯我大明天威。先前還隻在朝鮮國騷擾,如今居然直接鬧到了咱天朝東南。咱們的兵不好直接開到日本去教訓他們,借著汪直的手狠狠斬上一刀,也讓他們嚐嚐厲害。再者我聽嚴鴻那小子說過,日本盛產金銀,若是汪直能把日本的金銀弄到我大明來,那便是一件大功德。”


    嘉靖吩咐馮保且在一旁站下,自己喊了幾個身邊的小太監,叫他們前往內承運庫那去問銀錢數目。陸炳也不著忙,隻微合二目,安心等待。他相信這一輪搏鬥,自己決不會輸。


    過了一陣子,小太監沒回來,卻有通政司方麵,送來了一摞折本。這都是朝中湖廣籍的官員,聽說了東便門之事,放下手頭的活計,匆忙趕出來的問罪本章。


    這些人能在朝為官,很大程度上受益於方鈍的提攜,如今聽說方鈍吃了這麽大的虧。如何還能不聞不問?隻是時間緊急,來不及彼此串聯,隻能各自為戰。.tw[]如今京師之中湖廣官員也不在少數,即使未能全部發動。六、七成人馬也是不可輕視的戰力。所彈劾的對象。又非國朝重臣大員,而隻是個嚴家侍妾。即使嚴嵩再如何跋扈。怎麽可能為了個孫子的侍妾,就與這麽多國朝士大夫相抗?按照常理來說,見了這麽多份奏本,若是知趣的話。他也該明確態度,勒令那婆娘自盡,這樣彼此雙方息兵罷戰,也少了一場爭鬥。就算老嚴鐵心要保這婆娘,少不得拋出替罪羊來,如此雙方你來我往,也就有了爭戰的餘地。


    另者。那些禁海派的官員,對於東南之事細細打聽,也聽到汪直獻銀的風聲,沒少把家人派到東便門那邊去打探情形。結果聽說孫月蓉當街劈人。這些人得知事情演化到這一步。料定那些湖廣籍官員不會白白吃虧,因此也紛紛上本,要求窮究孫月蓉之罪。此事本來是義正詞嚴,理直氣壯,都希望借機至少狠狠惡心一下嚴家再說。


    可是他們哪知嚴世蕃那裏早有定奪,根本不為所動。麵對朝中洶洶的輿論,嚴府一不自己清理門戶,二不辯解推托,隻是暗中發動了自己門下的一幹爪牙,開始籌備黑材料,準備慢慢炮製這些為方鈍出頭幫忙的官員。


    嘉靖那邊,看了這些為方鈍鳴不平,請求嚴懲孫月蓉的本章,也不置可否,如同聽閑話一樣,臉上雲淡風輕,看不出絲毫變化。直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他打發出去的小太監陸續回奏道:“內承運庫那邊,已經把銀子盤點清楚,共計入庫紋銀一百四十九萬又兩千七百兩。這個數字是反複核對了幾次的結果,決無錯訛。”


    按說這嚴鴻的奏折上,雖然寫明了具體的獻銀數目一百五十萬兩,但是太監們想要吃點虧空卻也不難。首先秤大秤小,二秤誤差,這便是一個數目。更別說內河漕運,本就有一個漂沒的比例在裏麵。按照平日太監的風格,一百五十萬白銀上解,大概能送到皇帝手裏一百三十萬左右,其餘的部分,便是幾家私分。如果是文官的話,則一百五十萬,落到庫裏就變一百萬出頭,即漕運漂沒三成的潛規則。


    可是這次由於東便門那邊的動靜鬧的有點大,前後又出了幾條人命,這幫太監也有點犯嘀咕。馮保聽說這事後,便拿了章程,這次的錢,咱們一個都不能拿。反正小相公那已經備了份好處,如果再拿這個錢,太過顯山露水,怕是有命拿也沒命花。


    馮保如今在太監裏已經有了些威望,尤其內承運庫接錢這些人,更是馮保鐵杆心腹,完全掌握的住。因此這幫太監竟然難得的一次有節操,不拿錢!至於虧欠的銀子,則確實是秤與秤的誤差,怪不得人。


    嘉靖聽到這個數目,暗自點頭。這漂沒和大小秤的事,他如何不清楚?不過水至清則無魚,想要手下人幹活,就得給他們留出拿錢的空間,否則誰還賣命?因此一直以來,老皇爺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今天這個數目報上來,充分說明參與事的人,良心大大的好。嚴鴻送來一百五十萬,這幫太監隻侵吞了七千三百兩,簡直是聖人了。


    既然基本沒人偷自己的錢,那麽針對錦衣衛的一切指控也就全不存在。嘉靖又看了一眼黃錦,轉頭對陸炳道:“文孚,這次的事,你受了委屈。幸虧那孫氏趕到的及時,製住了方老兒,否則老夫的銀子被奪到太倉,可就不好拿出來了。這件事,孫氏做的好。”


    他不提給陸炳出氣,也不提如何處置這相關人員,隻說孫氏做的好,等於是給這件事定了調子,那麽下麵的事,也就好辦了。黃錦此時顧不得許多,撩袍跪倒道:“萬歲,請聽老奴一言,方家可是也死了人的,死的那個還有錦衣百戶官身啊。”


    嘉靖冷哼一聲,“他那官身是怎麽回事,朕還不清楚?領著份餉,也好意思說自己是錦衣?區區一家奴,幾時也算得人了?死了便死了,難道老方拿不出燒埋銀子?”


    說著話,皇帝又抓起一份要求法辦孫月蓉的折子,這份折子寫的措辭最為強硬。上書:太祖高皇帝有訓:世有賢才,國之寶也,古之聖王,恒汲汲於求賢。蓋賢才不備,不足以為治。鴻鵠之能選舉者,為其有羽翼也;蛟龍之能騰躍者,為其有鱗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為其有賢人而為之輔也。今有嚴門悍婦,罔顧禮法,馳馬京師,橫行無忌,毆辱士大夫。當街殺人,揚長而去,視國法王章於無物。若不加以法辦,則天下人皆側目,士皆寒心,恐自此再無人願報效朝廷,與國分憂。


    嘉靖抓起這份本章,提起禦筆在上麵書了十二個大字,擲給馮保道:“這便是朕的禦批,讓惟中把本章發回去,讓這幫人看看。”馮保隻見那奏折上十二字禦批乃是:並州剪揚州絛蘇州鞋雲南刀。馮保原本聰明,略一思索,既知皇上此意:打得好。


    除了這份頗有黑色幽默意味的禦批,那些說話有些過頭的官員,則一律降級罰俸。至於陣亡的那兩名錦衣衛,由皇帝下旨,賞白金五百兩,以為典恤,另準其子以百戶銜襲職。那兩名錦衣死時也隻小旗,這一下他們的兒子連跳數級,魚躍龍門,成了百戶,也算足以酬功。為倉丁打傷的錦衣,每人領白金五十兩,作為湯藥養傷之費,至於東便門參戰的倉丁,卻不聞不問。而方傑被殺那事,也不予追究。


    除此之外,對於東南的事情,皇上也順道一起做了處置。那位在杭州城勇擒汪直,又上表毅然彈劾胡宗憲、嚴鴻不法行為的巡按禦史王本固,也遭到了貶謫。本來王本固巡按之期未滿,至少也要等他從南方回來,匯報巡按工作後,再行處置。結果嘉靖皇帝表示不耐煩等那許多時光,直接就將他貶到江西袁州萬載縣做知縣去了。江西袁州是嚴嵩的老家,可以說那裏是嚴家的基本盤所在,知府到縣丞,都是趨附嚴家的人馬,士紳大戶,也是嚴家的親族居多。這便如鬆江府的一眾官員,皆是徐門外圍親信一樣。王本固上本彈劾嚴鴻,算是惹了嚴嵩,把他扔到嚴嵩的老家去做縣令,嘉靖相信,嚴嵩有的是辦法讓王本固欲仙欲死。


    同時,皇上又莫名其妙賞了嚴嵩銀子二百兩,錦緞十匹,金花一對。又下旨,加胡宗憲兵部尚書銜,履職南京,仍掌浙、直總督印,另蔭一子為錦衣千戶,賞銀子五百兩,白璧一雙、彩緞二十匹、準其留今歲浙江鹽稅,以為勞軍之用。嚴鴻因有不檢之處,罰俸半年,以做懲戒,然台州大捷,不能不賞,準蔭一子為錦衣千戶,賞山河玉帶一條、良田五百畝。


    等到賞格下來,滿朝嘩然。嚴世蕃看著這賞賜,哈哈笑道:“父親,這份賞賜,卻是天家賞賜孫氏的。她這一刀劈的妙啊。不但給自己劈來了一份賞賜,也給咱嚴家劈來了一個戶部尚書。至於鴻兒,看來天家也是要讓他休妻了。他如今連兒子都沒有,這千戶誰來蔭?分明是陸文孚為他外孫爭來的蔭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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