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慈師太本是個聰明人,把這各方麵的消息聚合在一起,稍加分析,便斷定這夏紫蘇是迷上了某個男子,還為他懷上孩兒。(..tw)這人既然不是邵景,再聯係到張青硯和嚴鴻勾搭在了一起,淨慈師太便判斷,多半夏紫蘇的這個冤家,很可能也是欽差嚴鴻左右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嚴鴻本人。想來,那嚴鴻既是嚴閣老長孫,榮華富貴自不必說。張青硯武藝根骨雖好,性子素來是個有些好逸惡勞的,最後嫁給嚴府做妾,倒也不是什麽很意外的事。隻是這夏紫蘇乃忠臣夏言之後,素來誌向高潔,怎麽也幹出這樣丟人的事兒來?不可能,我水月庵的大弟子,絕不至於如此無恥。多半啊,其中另有隱情,或者是受人所騙。此時不可早下結論,還是先把紫蘇叫回來,細細詢問才是。


    淨慈師太存了這樣的念想,便托人往京城給捎一封信,讓張青硯在北京設法尋訪師姐消息。可是那時候又沒有飛機火車,從北京到成都往返,至少得一兩個月,而淨慈師太的信去了後,也不知是沒送到還是怎的,至今兩三個月尚無動靜。老師太不由頗為焦急。根據師妹的書信,夏紫蘇這會兒要是沒有中途意外,基本上該生產了。這到底大人是死是活,娃娃是誰的,有沒有保住,都沒個譜。你讓一個雲英未嫁的大姑娘,跑哪個荒郊野外去生孩子?可是這大明朝的天下這麽大。淨慈師太也是兩眼抓瞎,隻得托江湖朋友,設法尋訪夏紫蘇下落。但夏紫蘇懷孕之事。她卻又不敢明說,因此這一頭也指望不得。


    如今,怎麽又鬧出錦衣衛秘密搜捕紫衣女俠的事兒?嚴鴻就是錦衣衛的高官,夏紫蘇、張青硯她們多次和錦衣衛並肩作戰,那麽這密令是嚴鴻下的了?可是他下這一道密令是什麽意思?淨慈師太隻知道,若是夏紫蘇現在安安穩穩的跟嚴鴻在一起,或者說嫁給了嚴鴻部下的那個高官。錦衣衛就沒必要下這麽一道密令。現在這道密令隻能說明,夏紫蘇獨自一人在外。因而才引得錦衣衛的搜捕。嚴鴻,或者說下這道命令的人,到底是單純想找回懷孕的夏紫蘇,還是別有惡毒用心。甚至殺人滅口?淨慈師太又完全不知道了。


    淨慈師太既然稱雄川西武林,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這臨機決斷之力豈有差了的?隻是此刻關心則亂,躊躇多時,終於咬牙道:“如此,待老衲親自往北京走一趟,尋找紫蘇和青硯!便是那相府長孫嚴鴻嚴大少爺,老衲也要會他一會,看看青硯下嫁的。到底是何等樣人。”


    漢中府西,米倉山中的一間獵戶小屋。時不時傳來嬰孩哇哇的哭聲,還有咕咕哦哦的嘟囔。


    原本不大的屋子。勉強分成三間。左邊的一間床榻上,半臥半坐著一位年輕婦人,頭上裹著頭巾。雖然臉上身上有些贅肉,又透著無盡的疲倦,但五官的嬌美,依舊難掩其天生麗質。她的懷中。抱著一個肥嘟嘟的嬰孩,正解開衣衫。露出飽滿的如房,給孩兒喂奶。看著小孩兒捏緊拳頭,伸手動腳,有時把嘴巴啜起來,使勁吸奶,少婦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顏。


    這少婦,便是讓嚴鴻偶爾魂牽夢繞,讓淨慈師太為她心焦神慮的紫衣嫦娥夏紫蘇了。


    沈小霞已經完全換成了普通農婦打扮,端著一碗熱湯,送了進來:“夏姐姐,您快些趁熱喝吧。”


    夏紫蘇笑了一笑:“放邊上吧,我喂寶寶吃飽再喝。”


    沈小霞歎了口氣:“你啊,我當初叫你走東邊路,你偏要走西路,結果怎麽著?在秦嶺裏麵這一番折騰,要不是遇上這好心的獵戶大叔大嬸,咱們倆就得活活凍死在秦嶺中了!現在你又不肯好好的休息,自己不吃飽,哪裏來奶水喂這小家夥?”


    夏紫蘇又笑了一笑:“沈妹妹,多謝你一路照顧我。等出了月子,我便能自己行走,不必煩勞你了。回頭我……我必有報償。”


    沈小霞悶悶一氣:“說的我是貪圖你報償一下。我說啊,如今咱這裏離漢中府城不遠,城裏麵有官家,也有錦衣衛的百戶所。你那嚴郎,不是錦衣衛的麽?要不,我去報個信,怕他們不八抬大轎把你抬進去伺候呢!”


    夏紫蘇聽得此話,卻想起沈家莊被屠滅之夜,她親眼看見奚童追殺沈小霞,又向自己猛烈進攻。這是奉了嚴鴻的命令麽?她不知道。昔日,夏紫蘇縱橫江湖,隻要自身不受辱,便是死了也無所畏懼。而自從失身於嚴鴻,她一會兒牽掛,一會兒怨憤,一會兒恨不得自刎於哪個負心的花心漢子麵前,一會兒又想忍辱負重,隻要孩兒活下去便好。可是師叔的話猶然在耳邊,負心男子的狠毒,遠遠超出女兒家的所料。若是她孑然一聲,便是死在嚴鴻派來的殺手刀下,也就認了。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白白胖胖的寶寶,夏紫蘇昔日的豪氣蕩然無存。她下意識緊緊抱住嬰孩:“不,不能去。錦衣衛說不定會殺了我們的!”


    沈小霞點一點頭:“夏姐姐,你也知道啊,那姓嚴的奸賊不是好東西。他派人殺了我的爹爹、二哥,還殺了你們忠義盟的好幾位好漢。這個血仇,咱們回頭一定要報!”


    夏紫蘇聽到此,卻又拚命搖頭:“不是,你胡說,不是嚴……不是他幹的!他不會傷害我的,也不會傷害這腹內的孩兒!”


    沈小霞哼了一聲:“是啊,他是不會傷害你,你這不好好的麽,這孩兒也沒事。哎,反而要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人,來伺候你們娘倆。要不,我去川西找你師門,讓你師門來接你好了。”


    夏紫蘇急的忙叫:“不行,不能告訴我師父,不能……”


    沈小霞重重一跺腳:“夏大小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麽才好?”


    夏紫蘇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妹妹,你不要逼我。等我身子好了,我就自己帶著寶寶走……”


    沈小霞歎一口氣,轉身出門去了。隻留下夏紫蘇坐在床上,緊緊抱住嬰兒,低聲道:“嚴鴻,嚴鴻,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就是對我絕情狠心,難道絲毫不顧及你自己的親生骨肉?小乖乖,別哭。娘就是一個人,也要好好照顧著你,讓你高高興興的長大……”


    屋外的山道上,獵戶夫妻倆正在低聲討論。


    “老伴兒,你說這兩個丫頭,到底是什麽來曆啊?我看,單身兩個女孩子,沒有男人跟著,又產下了孩子,這事兒不對勁。”


    “咳,你管這麽多做啥。她們來了這麽些天,給咱們的首飾幾件首飾足足賣了二十多兩銀子呢。讓她們住下去,虧不了。”


    “嘿嘿,當然虧不了,這麽俊的丫頭……”


    “老東西,你別動歪心眼,小心老娘打斷你的三條狗腿子!就算老娘不管,你沒看那兩個丫頭都帶著劍呢,我看不好惹,你別紮了自己的手。”


    “我開玩笑呢。你說,這倆人這麽一路住下去,會不會是白蓮教反賊?咱要不要去報官啊?”


    “報官?你瘋了?大明律哪條說了不許留宿路人麽?報官,這兩人要真是就算這些狗日的官兵不趁機把你也打成反賊同黨,單說趁機勒索財物,你也受不了啊,莫非你還指望他們給你發賞銀?再說,真報了官把這兩個女子抓去,你從哪裏再掙銀子去?還有啊,這麽神仙似的人物,怎麽可能是那白蓮教匪……”


    北京城外,了塵庵。


    庵堂裏,早已擺下了一桌酒席,不似那般大魚大肉的鋪張,然而菜肴色香味俱全,自有一種精細的奢華。帶發“修行”的胡晚娘,滿斟一杯酒:“相公,這說來沒幾天,就又該到您大喜的日子了?來,妾身為相公賀喜。”


    嚴鴻心中嘀咕,你幹嘛說“又”呢。端起酒杯來,飲了一口:“是啊,這徐閣老家的孫女,以前沒見過兩次的,就算從父親之命了。隻是這一番啊,出來更不方便了。”


    胡晚娘伸出左手來,輕輕握住嚴鴻的右手:“不礙事的,相公肯到我這裏來,哪怕一月裏來一日,這一日我也勝過神仙。隻是這一番卻不苦了張家姑娘和寶蟾?”


    張青硯在一邊淡然一笑:“胡姐姐,咱們跟了這麽一位萬裏挑一的相公,自然也想不得獨占啦。聖人雲,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麽。”


    胡晚娘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同坐一桌的桃鬆寨,瞪大眼睛,聽不太明白張青硯說的話,便操著略有些生硬的腔調道:“老爺,您難得來一次,這回可該寵幸奴家了吧?”


    嚴鴻把臉一板道:“桃鬆寨,你是我胡氏娘子的丫鬟,這事兒你得問你主母。好了,你先退下去吧。”


    胡晚娘笑道:“相公,桃鬆寨這般巴巴的盼了你這許久,這許多日子倒真苦了她。你回頭便寵她一下也可的。不過,這尊卑之序,可不能越過了去。”


    嚴鴻哈哈笑道:“說的是。桃鬆寨,你且出去!乖乖聽主母的話,自有你的好處。”


    桃鬆寨慌忙應了聲“是”,歡天喜地地出去了。


    原本素淨清修的禪房中,傳來陣陣天籟之音,使人聞之心旌蕩漾。隔壁,頭皮溜光的田盼兒敲打著木魚,默念經文,但聽得雜音入耳,禁不住麵紅耳赤,隻好咬緊嘴唇,勉強克製。然而敲打木魚的節奏,卻已難免跟隨著隔壁房間裏韻律,亂了方寸規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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