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八裏堡。


    位於宣府東南角與保安州東北角交匯點,屬長安嶺山脈尾部上宣府的一個小型軍堡。大小如同如同邊塞的晾馬台,可瞭哨的兵卒卻隻有一伍人馬。當然,這裏是宣府內地,一伍人馬充當瞭哨也足夠。畢竟異族打草穀深入這裏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如今,邊塞風雲變幻,這裏還隻有一伍人馬,就有讓人生疑了。這也不能怪羅亨信,手裏人馬有限。後方延慶右衛名義上雖歸宣府統轄,可那裏屯駐的五千人馬兵權卻歸屬延慶州,對於宣府來說,他們也隻是聽宣不聽調的老爺兵。糧草是一粒都少不了他們的,要想調動他們,門都沒有。而前麵駐守邊塞的保安右衛、萬全右衛、龍門衛和開平衛四衛,均有五千到萬餘人馬,各自麵對來勢洶洶的異族,自己都嫌人馬少,哪有調出的。宣府鎮更不用說,偌大的宣府鎮城,隻有區區兩萬人馬鎮守。宣府大小軍堡不下百個,再加上更小的數目不下於數百的軍寮,若都補足一什人,那就得撒出萬餘軍馬,宣府鎮城已然無兵可守。羅亨信隻好抽調軍堡和軍寮守兵,以充實宣府鎮城。至於軍堡和軍寮,到時若能燃氣狼煙,就算完成任務了。羅亨信真的不能苛求他們什麽。


    雖然東八裏堡本來駐紮的隻有一伍人,可今天卻算得上人馬眾多了。這不,昨天剛來了百來十人,其中還有一位身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非同小可。齊伍長都被趕出了那間最好的土坯房。昨晚幾間土坯房睡不下,土圍子裏睡得滿地都是。今天一大早剛睜開眼,又來了一隊人馬。娘的,又是上百人,這還讓人活不活啊?打個仗。這個鳥不拉屎的山旮旯,來這麽多人幹嘛?齊伍長也隻能圓圓眼就算了,他還能怎的?這來的一夥人,恐怕身份更不得了。不見昨天來的那夥兒個個都激動萬分。恭敬得直發抖麽?這點眼力價他老齊還是有的……


    童航和憨子站在東八裏堡外,小乙微眯著眼睛侍立一旁。二十多個膀圓臂粗的近衛,散立在四周候著。耿君鴻和郝天揚已帶著百來個人的親衛營進了堡裏,其實童航是想一起進去的。可耿君鴻說,免得進去時。田漢和三子那群特戰隊的人口沒遮攔,大呼小叫起皇上來,讓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泄露了行蹤!這不是來尋那齊波兒回去當替身麽,若是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他的計劃就難以實施了!


    童航一想也是,便等在外,讓耿君鴻進去知會田漢和三子那群沒心沒肺的家夥去了!


    郝天揚跑了出來。嚷道:“教官,耿先生請您進去!”


    憨子一聽,頓時不樂意,跳起一腳踢在郝天揚屁股上。叫道:“叫你朝教官嚷嚷!”


    郝天揚頓時矮了一挫,忙苦笑著叫屈道:“憨子哥,這不是小的……小的要這麽叫,是耿先生吩咐的,說不要太過謹慎!說……說教官不會在意這些,小的才……才敢這麽叫的!”


    “既是耿先生吩咐,那就這樣吧。憨子哥,我們進去!”童航擺擺手,示意郝天揚不怪罪之意。


    憨子見童航如此說,朝郝天揚瞪了一眼,怒哼一聲,抬腳隨童航向堡裏走去。


    小乙一揚拂塵,連忙碎步跟上。


    郝天揚一縮脖子,忙越過小乙趕過去,跟在童航後麵。


    周圍近衛們看到自家頭頭兒被那位憨熊整成那般糗樣,憋著笑忙跟上去。


    童航微笑著一進土圍子,隻見那群沒出息的特種兵個個紅著眼圈激動的圍上來,不禁說道:“看看,你們這些家夥,哪有當兵的樣兒?第一次離開我當值任務就這樣,以後我還真不敢放你們出去挑大梁!”


    一聽這話,田漢不禁急了,忙叫道:“教官,可不敢這樣!咋就不再派我們任務?”一扭頭,見自己的兵個個眼圈發紅,急得跳起來,嚷道:“長臉!長臉!都給老子長臉!”


    “嘿嘿,你小子倒真給我長臉了,啥時成老子了?”童航笑罵道。


    田漢一聽,一縮脖子,忙道:“不敢!不敢!教官是老子!”


    “懶得理你!”童航一巴掌拍在田漢肩膀上,問道:“人呢?”


    田漢一聽,忙朝那邊土坯房一指,說道:“在那邊,教官,屬下帶您過去。”


    童航點了點頭,隨著田漢向那土坯房走去。


    憨子剛抬腳,便被耿君鴻攔住。


    “你去幹什麽?教官有事,你就別攪和了。”耿君鴻掃眼看向周圍的親衛營和特戰隊員,說道:“憨子老兄,把這些家夥修理一下!你看看,居然還有人躺著沒起來,這要是異族來了怎麽辦?現在是戰時!”


    憨子一聽,裂開大嘴一笑,叫喚道:“好咧!”修理人,他樂意!


    那群望著童航和田漢的親衛和特戰兵一聽,轟的一聲四散。


    田漢走到門邊,推開門,讓過童航,轉身立在門邊。


    兩名特戰隊員一見,忙跑開了。


    童航抬腳走了進去。


    房間矮小陰暗,有股黴味和尿臊味。


    房間裏有一矮桌,那齊波兒正坐在桌旁百無聊賴,一見童航進來,不禁一愣,忙站了起來。


    童航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麵,伸手示意齊波兒坐下。


    “皇……皇上……”,齊波兒有些氣餒,自己從皇城偷跑出來投奔王振,到頭來還是被抓住了。他不知道皇上會對他怎麽樣,心裏惴惴不安起來。


    童航點了點頭,看著齊波兒。


    光線雖然有些陰暗,好在天已大亮,屋裏還是能看的清楚。齊波兒明顯瘦了很多,臉色蒼白,還有幾道青紫的傷痕,顯然是被人扇過耳光,長指甲留下的。


    童航歎了一口氣。


    齊波兒心裏一顫,忙起身閃到一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伏地啜泣起來。


    “起來吧,這又是做什麽?”


    齊波兒心裏五味雜成,他不是一個蠢人。畢竟也是在皇宮裏呆過幾年。從剛才皇上的眼光裏和那聲歎息裏,他明白了。明白皇上不會治他的罪!


    “齊波兒對不起皇上。”


    童航沉默了一會兒。終是開口說道:“齊波兒,你也是個明白人。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起來,坐下。我們說說話。”


    齊波兒忙爬起來,回到凳子邊坐下,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淚,說道:“皇上對齊波兒的大恩,齊波兒沒齒難忘。”


    童航搖了搖頭,說道:“記著那些有什麽用?朕記得那次在皇宮裏就跟說過,你父親齊大福。對朕有大恩。曾收朕為義子,朕也拜過義父義母,那你就是朕的兄弟,你與朕同歲。朕比你大月份,你就是朕的義弟。”


    “皇上……”,這事兒在那次偏殿皇上說過,可齊波兒還是感覺有些惴惴,畢竟人家是皇上!


    童航搖搖頭,說道:“你聽朕說。朕既然前次跟你說起,便是朕認可你這兄弟!可義母她老人家……”,童航沒有說下去。畢竟義母是死在太後手裏,太後是自己的母親,這跟自己殺了義母有什麽區別?他突然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皇上,齊波兒知道,母親是太後……”


    童航看著齊波兒,輕輕的說道:“太後是朕的娘親。”


    齊波兒激動的說道:“是,太後是皇上的娘親,可我知道,皇上是皇上,太後是太後。皇上是不會害我娘親的,她隻是一個迷失了神智的人。”


    童航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他發現齊波兒其實還是很明事理的。


    “皇上,齊波兒再也不逃走了,就算回宮太後要齊波兒的命,齊波兒也不會逃了。”齊波兒站起來,鄭重的說道。


    童航突然有些看不明白齊波兒了,那麽惜命的齊波兒怎麽就如此慷慨了?他哪裏知道,齊波兒在王振處受到的屈辱。


    當初齊波兒滿懷希望的逃出皇城,把自己送到王振麵前,他以為王振會跟以前在宮裏一樣,對自己百依百順,誰知王振把他豬狗不當!尤其是跟隨王振逃出京城後,稍微不如意,王振就對他巴掌伺候,還吩咐人往死裏打,他真是怕了。這時他才想起宮裏的好,尤其是童航對他的好。


    見童航眼裏的疑惑,齊波兒激動的說道:“皇上如此厚待齊波兒,將齊波兒視為兄弟。如今,在這世上,齊波兒隻有皇上這一個親人,齊波兒不跟著皇上,還能……還能去哪?”說完,齊波兒哽咽起來。


    童航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兄弟,這次異族入侵,那我們兄弟倆就好好教訓他們一下!也好叫異族知道我們大明的厲害!”


    齊波兒激動得直點頭……


    齊伍長驚奇的發現,那些黑衣軍在土圍子外,一個個站立得直挺挺的,一動不動的已有一個多時辰了。居然有那股子邪勁,真是少見!


    他扭頭望望自己那間土坯房,門口那軍官模樣的漢子也是直挺挺站著。


    “這都是要幹什麽?”他嘟囔著,在碉樓扶欄上靠著,望著那些傻站的黑衣兵不禁癟癟嘴說道:“難道上戰場能把人站死?”


    吱呀一聲,土坯房木門打開了,裏麵走出兩個人。


    早上進去的那被人喚作教官的與門口那貨說著什麽,隻見那貨直點頭。不一會兒,就見那貨行著怪模怪樣的禮節,然後轉身,帶著另外一個家夥走到土圍子中間,嚷道:“特戰隊,集合!”


    霎時,土圍子外那些黑衣軍中,跑出百來人,湧進土圍子。


    那軍官吼道:“兄弟們,出發了!去土木堡!”


    去土木堡?去那幹什麽?


    眾人咋呼一聲,一陣忙亂,盞茶功夫後,在齊伍長的莫名其妙中,那群人出發,出了土圍子,向土木堡方向而去。


    “親衛營集合!”那個看著就讓人害怕的黑塔大漢,在土圍子外叫喚起來。


    “都要走了麽?”人多,讓人不安,可這都要走了,也讓人不安!齊伍長不禁感覺怪怪的,人來了,煩!這人都要走了,還有些不舍!


    不一會兒,土圍子外的人開始出發了。那教官帶著幾個人隨著部隊也出發了。


    “齊伍長,發現瓦刺人過來,燃起狼煙後,你們就退回土木堡去!”那黑塔大漢在土圍子外喊道:“這是皇上口諭!”


    一聽是皇上口諭,齊伍長忙激動的高聲應諾。


    皇上來東八裏堡了?肯定是!


    那誰是皇上?齊伍長不禁愣住了,陷入深深的後悔之中。自己怎麽就那麽笨?皇上來了,自己就不知道揣摩一下,觀察一下,哪位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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