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皇帝的賜宴, 胤t照著規矩陪在胤g身邊出席。每年的這個時候熱鬧是熱鬧,不過聽進耳朵裏的無非是文武百官、宗室親貴中那些能言善道的衝著皇帝、太後說的奉承話。上輩子聽了那麽多年, 也絞盡腦汁的為著能取悅上位者琢磨了那麽多年。這會兒再經曆就不免有些厭煩了。


    也許是懷了身孕的緣故,胤t發覺自己性子比從前暴躁了好多。倒不至於無故亂發脾氣, 隻是特別容易心煩。


    所以熬過了除夕這一場之後,其他的賜宴胤t大多推脫了身子不適沒有出席。左右他皇阿瑪都不會計較,別人就更沒資格說些什麽了。


    按照祖製,乾隆這幾日要領著皇子、宗室、百官進行各種祭祀。胤g也是脫身不得,加上在禮部述職,就更是忙得厲害。


    轉眼到了初三這日,胤t一個人在永和宮裏清閑的靠在躺椅上有些昏昏欲睡, 正巧這時候和親王讓粘杆處人送來的調查資料送了過來, 胤t提了提精神,慢慢翻看起來。


    嗯,弘晝這差事辦得倒用心,每個人的家世背景、脾氣秉性甚至連一些從小到大發生過的比較出名的事情都一一列清。


    仔細看來, 現在的這些八旗子弟也還有些不錯的。


    像是這個章佳慶貴, 尹繼善的兒子,是上過戰場的,人品性格都算得上乘。不過,這樣的看看就算了,給晴格格當額駙,簡直是逼著忠臣造反嘛。


    這個多隆也挺有意思,簡親王家的幺子, 向來被當作寶貝疙瘩疼著的,在京城裏是頗有名氣的紈絝。不過按弘晝所說這個多隆八成是故意當個紈絝,好讓自己能過些悠閑的日子。胤t略略歎口氣,生在富貴人家還能這樣選擇,當年他們就算是想做個富貴王爺、閑散貝勒,恐怕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沒有這種福氣吧。


    看了十幾份資料,覺得有些累了,本想先休息一會兒,不過下一份名單上的姓氏引起了胤t的注意。富察氏,好歹也是他這輩子的姓氏呢,看看這富察家除了孝賢皇後這一支,是否還有別的人才。


    哪料想越看下去胤t的眉頭皺得越緊。


    富察皓禎,碩親王嶽禮的嫡子並受封世子。曾因十二歲行獵時‘捉放白狐’一事而被弘曆讚為‘仁慈寬厚’‘文武雙全’。哼,我大清國馬上打來的天下何時要靠釋放個小畜生來博得善名了?還不是故作姿態,也就弘曆那個不著調的小子會覺得那是‘善良’。


    再看下去,原來這個富察皓禎竟然光天化日在龍源樓與一歌女相好,這歌女新近喪父還在熱孝之中就同陌生男子摟摟抱抱,最後竟然金屋藏嬌,被當作外室養了起來。嗬,咱們大清朝如今真是世風日下啊,即使是外姓親王,可在百姓眼中也同樣是皇室貴胄,這皇家的臉麵還不被他丟盡了。


    龍源樓?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胤t想了一下,好像弘旺跟他提過這是弘晝名下的產業,怪不得弘晝這字裏行間這麽多的怨氣呢,看來這麽個‘人才’配晴兒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吧,反正也是弘曆看上過眼的,也讓他看看他選上的都是個什麽東西。


    胤t扶著躺椅的扶手直起了腰,坐得久了,還是有些不舒服,一手輕輕揉著腰,一手剛想放下手中的東西,卻發現富察皓禎的資料之後還附著一張紙,一時好奇就抽出來繼續看著。


    以子換女!冒認皇親!混淆宗室血脈!


    胤t看著這些字眼又驚又氣,一時間竟忘了身為孕婦的基本自覺,一下子站了起來,直把屋子裏守著的茗香、菡煙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好他,緊張的詢問:“福晉您沒事吧?”


    胤t微微鬆口氣,閉了閉眼睛,確實想起自己這會兒不能這麽生氣,何況為了這麽點兒事兒也不值當的。剛想說句‘沒事’,肚子裏的孩子就好像真的開始不滿意他方才的情緒一般鬧了起來。


    小腹下側隱隱的痛感讓胤t心裏有些慌張,立刻想起了上次小產時候的情景,一時間氣息更是不穩。


    兩個宮女馬上察覺到了胤t的反常,趕緊衝著門外的人喊了聲‘傳太醫’,然後一起扶著有些站立不穩的胤t走到床邊躺好。


    胤t側身躺在床上,始終未出一聲的皺著眉頭忍耐著,身子卻止不住微微向前蜷起了些。方才那種隱隱的疼已經越來越清晰,開始變成翻絞似的疼痛。


    “唔”胤t實在忍受不住這愈演愈烈的疼,一聲輕微的痛呼從緊咬的牙關中溢出。胤t將右手放在小腹凸起的地方,輕輕的揉著,現在整個肚子都疼得厲害,真的很想用手緊緊按住讓它別再那麽疼,但是僅存的理智還是提醒著他不能這樣做。


    胤g原本在養心殿剛剛同一些大臣一起跟乾隆議事結束,聽到永和宮傳太醫的消息,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趕了回去,到宮門口的時候,正和比他得信早卻因為上了年紀腿腳不甚利索的王太醫碰在一起。於是,在四爺的冷氣攻勢下,可憐的王太醫幾乎是小跑著跟著衝進了胤t居住的寢殿。


    胤g一進門就看到胤t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隔著被子還能感覺出人在微微的顫抖著。見那王太醫還準備跪下行禮,胤g也顧不得什麽儀態不儀態的,扯住老太醫的袖子就把人拽到了床邊。從被子裏拿出胤t的左手,發現那手心裏竟然被汗水濕透了,更是不由得一陣心疼。


    王太醫驚魂甫定的探上胤t的脈,細細診斷過後,剛想回話,轉頭看見胤g冷得嚇人的臉色,不禁背脊一陣發涼,趕緊回道:“福晉這是因為情緒不穩而導致動了胎氣,所以才會腹痛難忍。容臣先為福晉施針止痛。”


    因為礙於身份,太醫隻能在胤t手腕處的穴道上施針,不過幾針下去,胤t的臉色也稍微好了些,隻是還是有些無力的躺在床上沒有動。


    胤g見胤t似乎不像方才那樣難受了,問道:“可還有大礙?”


    “回六爺的話,胎兒隻是一時受到母體情緒的影響,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聽了太醫的話,胤g微皺的眉頭並沒有疏解開,而是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爺是問你福晉可有大礙?”


    “是是,回六爺的話,福晉隻需靜養幾日便好,不過一定要保持心態平和,千萬莫要再動氣。臣回去馬上開些安胎的藥來。”王太醫被四爺嚇得又是冷汗直流,卻連擦都不敢擦。直到四爺應了聲讓人跟他去取藥,王太醫才邁著發軟的腿走了出去,心裏暗暗感歎這位六福晉的受寵,竟然比這肚子裏的嫡長子還讓‘六阿哥’在意得多。


    因為胤t剛才疼得出了一身的汗,太醫出門之後,就有幾個小宮女打了熱水,拿了幹淨的衣服進來。胤g也看了一眼旁邊的茗香、菡煙,示意她們悄悄出來。


    “福晉今日是怎麽回事?”


    聽到胤g的質問,茗香和菡煙馬上跪在地上,聲音有些發顫的回道:“奴婢也不清楚,隻是福晉看著全公公送來的東西,忽然有些生氣的站了起來,然後就開始覺得肚子疼,奴婢們就趕緊傳太醫過來了。”


    胤g‘嗯’了一聲,示意她們兩人起來。這個小全子是專門負責與弘晝那裏聯係的,想來是弘晝送來了八旗子弟的調查結果,究竟是什麽惹得小八動氣呢。胤g眯了眯眼睛,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爺都不會輕饒了那人。


    胤g再進來的時候,胤t已經換好了衣服,睜開了眼睛,正半躺半靠的倚在床頭,喝著宮女喂到嘴邊的參湯。


    胤g從宮女手裏把碗拿過來,讓她們都退了出去,自己坐到了胤t身邊。見胤t的手還在隔著被子輕輕的揉著小腹的位置,擔心的問道:“肚子還是疼得厲害?”


    胤t搖搖頭,“隻是還有點兒不舒服,已經好多了。”說著向胤g端著的湯碗兒努了努嘴,方才那陣疼,著實讓他身上沒什麽力氣了,好不容易是虛驚一場,他現在可舍不得虧著肚子裏的孩子了。


    胤g將參湯放在嘴邊吹涼了些才喂給胤t,把一小碗湯喂完之後,扶著胤t在床上躺好,看他精神還不錯,才忍不住問道:“方才怎麽動這麽大的氣,可是因為弘晝送來的東西?”


    胤t這會兒覺得自己的手揉累了,偏偏腰上也被牽帶著酸痛起來,就側過身躺著,捉著胤g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安心享受著雍正爺的按摩。“四哥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弟弟方才隻是一時忘了這小家夥還在我肚子裏,他可是結結實實的折磨了我一番。”


    剛才茗香已經把胤t散落在躺椅那兒的紙張給放在了他床邊兒,胤t倒也不擔心她們看去什麽,現在永和宮的下人都是知趣得很,知道什麽該聽什麽該看,也明白知道越少活得越安穩這個道理。


    胤g用閑著的那隻手接過胤t遞給他的紙,正是記載了碩親王福晉混淆宗室血脈的那張,果然胤g看完也是一臉冷峻,心裏也清楚向來雲淡風輕的胤t為何會忍不住動怒。這親王家裏竟然出了這樣的笑話,即便他隻是個外姓親王,也是事關皇室顏麵的,哪個愛新覺羅家的子孫能不氣憤的。


    不過胤g好歹還記得床上躺著的這人是不能再有什麽情緒波動的,趕緊把自己的怒氣壓了下去,隻不過臉色還是不算太好。


    “四哥也別太生氣了,左右這事情已經出了,這會兒還是想著怎麽解決才是正經。”


    胤g一邊給他揉著腰腹,一邊柔下聲來說道:“好了,四哥不氣了,你也別再想這事了,免得再氣著咱們寶貝兒子。”


    “四哥不用擔心,我不過是一時沒注意到罷了,哪裏還會再生氣。弟弟剛才可是疼了好一陣子呢,可不能就輕易放了他們,何況這種事情也不好放在名麵上揭穿。”


    胤g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胤t這會兒才有了些血色的臉頰,想了片刻說道:“小八可還是想把晴兒嫁個這個假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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