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一入口,燙意從嘴裏漫開,再滑到咽喉,順著食道一路燙下去,燙得那個心頭直哆嗦。紀安緊抿著嘴,一張俏臉憋得通紅,人家喝飲料是透心涼,她喝這個咖啡是透心燙啊。捂著嘴,端著空了的咖啡杯回到辦公室,整個舌頭都燙麻了,舌尖在嘴裏滑過,發現上顎都燙起皺褶,估計是皮給燙壞了。紀安在辦公椅上坐下,自己隻是這麽一小口都燙得不輕,那麽大一杯潑到大老板的身上,還不知道會燙傷成什麽樣呢?


    “紀安,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路過的一個同事隨意問了句,腳都沒停一下,也沒指望紀安能回答。


    “我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潑大老板身上了。”紀安呆呆地完全無意識地回答。


    “哦。”那同事已經飄遠。“啊?”突然那同事又飄了回來,趴在紀安的辦公桌台邊問,“你說什麽?”


    紀安一皺眉,抬眼掃了那同事一眼,不說話。


    “你把咖啡潑誰身上了?大老板?蕭總?滾燙的咖啡?”那同事驚聲問,引得整個銷售部辦公室裏的人都抬頭看過來。


    很快就有人圍過來,“蕭總來了?不可能吧,沒聽說蕭總要來工廠啊。”


    紀安皺著眉頭掃了眼這群八公八婆們,有些煩燥地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你去哪啊?”沒問出結果,不死心,繼續追問。


    “蕭總辦公室,她讓我去見她。”紀安把臉繃得緊緊地,皮鞋踩在地上“哢哢”作響,恨不得把地板踩穿。咖啡潑到蕭總身上把大老板燙傷了,被炒了,回到家還不知道怎麽跟老媽解釋被炒的原因呢?要是為這事被吵,她非得被老媽念死不可。


    在蕭大老板的辦公室外還單獨隔了一間小間,擺了兩張桌子,正是專秘和二秘的位置,再進去就是蕭大老板的。這專秘和二秘呢就像是蕭大老板的兩位門神,平常坐在這裏一動不動的二人今天也沒見到來。紀安直接走過去,敲響蕭大老板的門,曲指落在實木門上,傳來的是厚重沉悶的聲響。響聲過後,沒聽到裏麵的動靜,紀安想了想,又敲了幾下,有點猶豫進還是不進?又在門口站了兩分鍾,本來打算轉身離去的,可一想,大老板既然召見自己,要是自己再不去的話,估計死得會更慘,反正她敲了門了,大老板應該知道她來了。用手一扭門柄,沒鎖門,輕輕推開,探了個頭進去。


    辦公室裏麵沒人,但辦公室裏麵還有一間裏間,紀安估計那是大老板的休息室。


    進還是不進呢?紀安猶豫。“蕭總。”她出聲喊了聲。


    “進來。”蕭言緘的聲音從裏間傳出。


    紀安走進去,把門關上,走到蕭大老板的辦公桌前。“進來?”是進辦公室呢還是進內間?她偏頭想,然後聽到裏間傳來水響聲,“嘩啦啦”的水響,很像有人在洗澡。紀安心想,她也算是私人間吧,她過去指不定又會撞上什麽呢?於是站在那裏不動,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蕭大老板出來,而偏偏窗外的陽光很明媚很惹人眼,紀安站著站著不知不覺就又被陽光勾得走了神。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門響,紀安扭頭,便見到蕭大美人換了身水藍色的套裝,仰首挺胸地從裏麵走出來。氣質依然是那麽的軒昂,人依然是那麽的漂亮,俏臉依然是那麽的“美麗凍人”。蕭大老板冷著臉,走到老板椅邊,坐下。身子向後一仰,便隨著椅子壓了下去,然後,仰起頭冷冷地望向紀安。


    紀安的心跳莫名地加速,她有些膽怯地垂下頭,“呃……蕭總,你的胸……”她本來是想問你的胸有沒有燙傷,可話剛出口就覺得這地方也太敏感了吧?話出口一半,打住,很尷尬地把頭埋得更低。“對不起。”


    蕭言緘看到紀安又怕又可憐的小樣兒,又覺礙眼又覺氣,沒好氣地問,“我的胸怎麽了?”她的雙手交叉疊於胸前,冷眼睨著紀安。“辦公室端著滾燙的咖啡煲電話粥很好玩嗎?”


    紀安的頭垂得更低,脖子都快彎成九十度直角了。無地自容啊!人生,就沒有如此出糗過。


    “我並不反對你在辦公室喝咖啡,但是你端著咖啡出神發呆的時候總得注意下身後的人吧?”蕭言緘冷冷的聲音再次傳出。


    “是,蕭總,我知錯了。”紀安低聲應道,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在大辦公室捧著咖啡轉悠了,太害人了。


    “去醫療室幫我拿幾支燙傷藥來。”蕭女王又冷冷地下命,完了再補充一句,“記住,不準說誰用,不然滅了你。”


    “啊?哦。”紀安應了聲,飛快跑出去,把門關上,一抹額頭上的汗,完蛋了,真把大老板給燙傷了。“記住,不準說誰用,不然滅了你!”“不然滅了我?”紀安摸了摸鼻子,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怪啊?她僵了僵,快步往醫療室走去,心想,大老板不讓她說是誰用,肯定是為了麵子。呃,當眾潑了那麽大一杯咖啡在大老板的身上,那是什麽麵子都沒有了。她估計著,一會兒回去,大老板就得滅了她。


    紀安拿了藥回到辦公室,一踏入大廳,就被人圍上來,問她大老板有沒有把她怎麽樣?然後,有人眼尖看到紀安手裏拎著的袋子裏裝著藥,又要去翻,被紀安冷冷瞪回去,她逃命似地往大老板的辦公室衝,怕被人搶去藥看到她拿的燙傷藥從而曝露大老板的胸被燙傷的事實,她逃得飛快,連門都沒有敲就衝了進去,關上門,轉身就迎上蕭言緘一雙驚詫的眸子。


    蕭言緘在大辦公桌後抬起頭,滿臉愕然地看著紀安,她幹嘛呢,衝這麽快,後麵有鬼追啊。


    “蕭總,您的藥。”紀安把醫生給她的美寶燒傷止疼膏放到蕭言緘的桌子上,然後退後兩步,“醫生說這是老牌子,很好用的。”


    “紀安。”蕭言緘皺眉低喊,“以後能不能不要這麽毛毛燥燥的?”


    “嗯。”紀安把頭垂下,也很懊惱自己這樣。她覺得她太沒出息,每回一遇到大老板就方寸盡失,頻頻出錯。她深吸口氣,抬起頭,看向蕭言緘,挺起胸膛,說,“蕭總,我認錯,我把咖啡潑到您的身上是我不對,我接受公司的處份。”


    蕭言緘把手擱在桌子上,抬起頭盯著紀安,繃著臉問,“那你覺得公司給你什麽樣的處分好?”


    還能有什麽樣的處分?紀安垂下頭,一咬牙,“我會交辭職書的。”說罷,狠狠調頭,“蕭總,我先出去了。”


    “回來,我有讓你走嗎?”蕭言緘皺眉。


    紀安僵硬地轉過身,緊緊地抿住嘴,她做錯事,就該承擔錯誤和後果。


    蕭言緘的身子後向一仰,靠在椅子上,凝視紀安,半晌,放柔了神情,說,“這次你把咖啡潑到我身上,算是私事,私人恩怨。我沒理由辭退你,你也沒理由為這事辭退你。”緩了一下,她又問,“你怎麽總掂記著辭職?是公司待遇不好?”紀安酒醉後說了一回,在s市說了回,剛才又說。這讓蕭言緘很不舒服。


    “不是。”紀安低頭回答。


    “怕我?”


    “沒有。”紀安馬上否認。


    還說沒有,上回酒醉都親口說出來了。蕭言緘抿著嘴起身走到紀安的麵前,側身斜靠在辦公桌上,低頭凝視紀安。紀安的身高應該在165cm左右,鞋子約有3cm高,該有168cm,與蕭言緘相比,矮了那麽幾分,蕭言緘即使隻是斜倚著身子,都讓紀安感覺到壓力,很不自在。


    落入蕭言緘眼中的是一張青春略帶著稚氣的臉,白淨的肌膚略微透著健康的紅潤,神情中有幾分不安,有幾分忐忑。望著紀安,蕭言緘又回想起那日在酒店裏窩在椅子上與她說人生哲理的紀安,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靜與滄桑,又有幾分少年人的輕狂,而此刻的紀安卻多了幾分年輕人的莽撞。蕭言緘微微勾了勾嘴角,揚起一抹輕淺的笑容,“別那麽緊張,我不吃人的。”


    能不緊張嗎?紀安的全身都在冒汗,這大老板辦公室裏的冷氣開得是夠足的,可是這大老板的威壓太沉重,她都快喘不過氣了。


    “謝謝你昨天晚上的那頓瘦肉粥,很好吃。”大老板的聲音突然變得像冰春初融,輕柔得似春風拂過楊柳。


    “啊?”紀安沒想到大老板會突然提這個,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然後就看見一雙格外溫柔的眼睛,驚得她趕緊又低下頭,臉卻突然紅了,原本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不知為何原因跳得更快了。“不……不用謝。”她也隻會煮瘦肉粥,其餘什麽都不會。


    “嗯,為了彌補今天你那杯咖啡給我帶來的傷害,晚上繼續給我煮粥吧。”大老板說完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仰著身子望向紀安,“今天晚上七點前到我家來,記得買菜和肉還有米。嗯,好了,你可以出去工作了。”


    紀安愣了,這什麽啊?她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愣愣地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還有事?”蕭言緘問,完全的公事公辦的老板派頭,剛才的溫柔樣簡直就像是沒發生過,弄得紀安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沒,沒了。”紀安一感受到大老板的冷冷威壓,立即全線敗退,“蕭總,我先出去了。”落荒而逃,出了大老板的辦公室,把門拉上,差點沒虛脫滑到地上。一抹額頭,額頭和掌心全是汗。媽媽啊,這大老板太嚇人了。陰晴不定的,思維模式和說話行事比六月天還難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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