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信息的鈴音將蕭言緘的思緒拉回,她打開收信箱,是紀安回的,“到家了,在聽李大人嘮叨。”


    李雲錦?蕭言緘怔了下,那是一個通透、睿智、寬容的女人,一個很有靈性的女人。她是一個好女人,天下少有的好女人,世上少有的好母親。如果她和童園園一樣有顯赫的家世,或許她和紀鵬會一直很幸福地走下去。“早點休息。”她又發了條信息過去。


    “知道了,女王陛下。”信息裏,看得出紀安的心情還算是輕鬆的,蕭言緘稍微鬆了口氣。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推開窗戶,讓夜風吹進來。蕭言緘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蘇彤的父親蘇承軒,扯閑半天,狀似隨意地問了句,“伯母的病情怎麽樣了?”


    “複發了,彤彤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我們老兩口就這麽一個孩子,就……就這麽沒了。”蘇承軒的聲音聽起來比往日蒼老了許多,對這個年近六旬的男人的打擊又何嚐不大?白發人送黑發人,任誰都受不了的。“你……你說那孩子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她要回來跟我們認個錯道個歉,不就什麽事都沒了嗎?幹嘛偏要走上這絕路!”嗚咽的聲音,透露出的是無盡的悲痛。


    蕭言緘也很難受,如果當初雙方都各退一步,蘇彤也不會離開。可是,蘇彤的倔強,蘇家人的強勢,兩邊都是不願意妥協的,隻會一味硬碰硬用強勢手段。因為蘇家的影響,蘇彤在美國一直沒有走出這段感情的陰影,患上抑鬱症,最終走上絕路。


    “伯父,節哀。”蕭言緘又說了很多寬慰的話,順勢認了蘇承軒做幹爹,並且約好日期去登門拜訪。一來是想替蘇彤盡孝道,二來蘇家的勢力會給她很多幫助。


    蘇彤的母親有精神病,蘇彤去了美國,蘇彤的母親就精神病發作,拿了蘇承軒的槍趕到紀安的學校,在學校食堂當眾開槍意圖殺紀安。萬幸的是她不會使槍,受槍的後坐力的影響和瞄得不夠準,連續六顆子彈都沒有打中紀安,誤傷了紀安身邊的好幾個同學。連續幾顆子彈從紀安的身邊飛過,再見到同學被子彈打傷血流滿地的情形,紀安當場嚇懵。這事情被蘇家壓了下來,蘇彤的母親也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治了三年康複後才放出來。從那以後,紀家跟蘇家的關係就變得不冷不淡,紀安也被紀家與蘇家隔離開。紀家怕那件事情對紀安有不良影響,之後對紀安也變得格外的小心翼翼,關於蘇家的一切都刻意隱瞞住她。


    不過,蕭言緘不得不佩服紀安心理防線強悍和臨危時的應急反應和“奇特”的思維。紀安回過神後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救人,第一時間把自己放在學生會領導的位置上配合在場領導做指揮疏散,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凶手是針對她來的。讓紀家人和蘇家人哭笑不得的就是後來紀安聽說是瘋子持槍鬧事,而對方有背景把事情壓了下來,她還帶著學生會的人去鬧事維權,讓蘇家賠了不少錢。


    蕭言緘對紀家有些看不順眼的就是他們自以為是地把紀安放在一個謹慎、封閉的環境裏。難道他們不明白養在溫室裏的花易折,長在懸崖峭壁上迎風霜而立的青鬆卻萬古長青的道理?挫折會把弱者打趴下,但挫折同樣會成為強者的墊腳石,讓強者更強,關鍵在於身邊的人如何去引導,以及當事人用什麽心態去麵對。可是紀安身邊的人卻在無形之中透露一種“紀安你很脆弱,你需要大家保護”的信息給紀安,無形中把人引向一種脆弱中。這種錯誤的培養、愛護方式讓蕭言緘很不屑也很不滿。如果不是紀家人刻意安排的環境的影響,憑紀安的底子,現在的她應該會很優秀。


    她對紀安的認識是開始於s市的酒店中,那番談話至今讓她記憶深刻。她喜歡紀安骨子裏的那股傲氣和通透,喜歡紀安那時候流露出的淡泊寧靜和靈性。紀安和蘇彤是相同的人,她們都有靈性,她們都倔強,也都迷茫,所不同的是蘇彤被埋在了情感的旋渦中找不到出路,而紀安是看不到人生的追求與奮鬥目標。但紀安比蘇彤多了絲通透和豁達。這些來自李雲錦,隻是紀安沒有學全李雲錦的那份姿態。


    書房傳來動靜,似有人在哭泣。蕭言緘轉過身,朝書房走去,推開書房的門就見到蘇貝兒窩在椅子裏埋首慟哭。書桌上,堆滿了展開的畫軸,一卷卷一幅幅,滿紙絢麗。蘇彤,一個情感波折、人生曲折的女子,用畫作描述了她豐富絢麗、奔放熱烈的內心世界。若說紀安像鳳凰花,那麽蘇彤就是那黃泉路畔的曼珠沙華。


    蕭言緘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做,她靜靜地守在一邊,守著蘇貝兒哭。哭並不能改變什麽,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步,已經沒的挽救的餘地,哭隻能是作為一種情感的發泄和解脫。但此刻的蘇貝兒需要這份發泄和解脫。


    這間書房裏鎖住了蘇彤整個人生的經曆,此刻蘇彤曾經愛過和曾經喜歡過蘇彤的兩個女子坐在她的畫卷前悼念並為她難過。如果蘇彤在天有靈,不知道是否會為割斷自己的腕脈而後悔!


    蕭言緘不知道蘇貝兒是為蘇彤的什麽而哭,是為蘇彤而哭還是為蘇貝兒自己而哭,她沒有問。她隻在蘇貝兒哭完後送蘇貝兒離開。三個保鏢守在門口,沒有發生預料中的蘇貝兒失控搶畫卷的事件。蘇貝兒把畫卷留在了蕭言緘書房裏,這對活著的人來說是好事,它代表蘇貝兒哭過之後把蘇彤和曾經與蘇彤發生過的種種恩怨糾葛都放下,埋在了記憶中,留在了“過去”。而對於蘇彤來說,卻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她的死解脫了自身,但也讓她從所有人的生命中退出,留下的隻是給父母永遠難以愈合的傷害和蕭言緘對她的惋惜和永遠懷念。如果蘇彤活下來,如果她能夠堅強起來,或許將來有天她能在別處找到她的幸福,或許她會成為一位出名的畫家,可惜,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了;死了,就什麽都結束了;死了,也就什麽都失去了!


    蕭言緘默默地把蘇彤的畫作收好放入櫃子裏鎖上,隻在牆上留下一幅她最喜歡的畫。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打電話給紀安,紀安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安安,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我睡不著!”蕭言緘撒嬌。


    紀安先不答應,蕭言緘再三撒嬌,紀安被她折騰得沒法子,隻得抱著電話半眯著眼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搖籃搖你,快快安睡,夜裏安靜,被裏多溫暖,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蕭言緘被紀安的搖籃曲雷得那個外焦裏嫩,整得那個鬱悶,咬牙切齒地說了句,“晚安,搖籃曲大媽!”恨恨地掛掉電話!要是紀安這會兒睡她旁邊,她非得掐著紀安的耳朵把她踹下床去不可!這個招人恨的呆子!


    過了兩分鍾,紀安又打電話過來,“言言,你心情不好啊?”聲音還是迷迷糊糊的。


    “沒有。”蕭言緘沒好氣地回答。本來挺鬱悶的,被她那首搖籃曲給弄得又氣又想笑。


    “我說故事給你聽吧。”


    聽紀安的聲音好像在夢遊狀態,蕭言緘都懷疑紀安在說夢話。“你說吧。”蕭言緘倒想聽聽紀安說些什麽故事。


    “從前,有三隻小豬……有一天,豬媽媽對小豬說,‘孩子們,你們已經長大了,應該獨立生活了,等你們蓋好自己的房後就搬出去住吧……”


    蕭言緘聽著紀安講故事,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就隻聽到嘟噥聲,根本聽不清紀安在說什麽了,到最後就隻剩下呼吸聲。她抱著電話,躺在床上,很無奈地閉上眼睛,輕聲說了句,“晚安小豬。”給紀安那隻小豬一鬧,她倒沒什麽心情去想蘇彤了,卷過被子就睡了。臨睡前,有點惡毒地想,明天一定把紀安叫到辦公室讓她把三隻小豬的故事說完。


    第二天大清早,紀安剛踏進辦公室就撞上了李明俊,那家夥的臉色又黑又臭,活脫脫一副踩到“黃金”回來的衰樣。紀安抬起頭瞄了他一眼就直接無視。本來就很不待見李明俊,現在這李明俊還頂個她心上人的未婚夫的稱號,她就更不爽。要不是她的人品很好,要不是她不用鋼筆,要不是在眾目睽睽、大庭廣眾的視線下,她真想學小時候那些壞學生,在老師的背後把鋼筆裏的墨水甩到老師的背上。嘖嘖,看這雪白的阿瑪尼西服上要是襯上一背的星星點點的墨水,那多耀眼啊。


    紀安進到辦公室,就聞到一股很好聞的香水味,自從跟女王接觸後,她對各種香水味就特敏感。順著香水味抬頭看去,就見到一個像瓷娃娃一樣漂亮的女孩子坐在旁邊翻著公司一些基本資料。那女孩子似乎感覺到紀安的目光,轉過身,衝紀安甜甜一笑,“你好,我叫汪雅佳,是新來的,今天第一天上班。”


    “呃,你好。”紀安僵硬地點了點頭,收回神線。可覺得這女孩子真的很漂亮,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汪雅佳該是屬於香甜型的,長相甜甜的,笑起來甜甜的,連聲音都甜甜的,整個就像是從蜜缸裏泡出來的。皮膚很好,衣服也……很……好!算是好吧,清麗活潑的裙裝,再配上一雙小蠻靴,清新可愛。


    辦公室的人陸陸續續的來了,基本上每個人都在她的麵前逗留了兩分鍾,汪雅佳甜滋滋地跟每個人打招呼,活潑無比,把紀安膩得不行,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沒多久,銷售經理來了,把紀安和汪雅佳都叫進了辦公室。銷售經理告訴紀安,汪雅佳是新來的,以後就由紀安帶一下她。紀安一愣,才想起銷售部都有老人帶新人的規定。可是天知道,她調到銷售部沒有人帶過她,而她也不會帶人啊。


    “安安姐,以後多多指教!”汪雅佳甜滋滋地向紀安伸出手。


    紀安禮節性地握了下汪雅佳的手,再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她在心裏歎息一聲,帶就帶吧,凡事都有第一回。紀安看到青春洋溢的汪雅佳,突然覺得自己老了!不再是剛出學校的新人,而是一個在職場上混了很久,已經可以帶新人的老人!很鬱悶的一件事情,她的青春在漸漸的流逝,而她的生命卻在光陰中虛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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