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敏之幾乎一宿沒睡,點著蠟燭在值哨的衛所裏忙活,在天快擦亮時,終於將一份厚厚的奏本寫好,內容都是晚上他和武則天說過的那些,但比說的時候詳細周到多了。


    寫和說,感覺還是不一樣的,說的時候大部內容都沒經過有序的組織,就衝口而出了,但用筆寫,內容就豐富多了,行文的順序及流暢程度也完全不同,洋洋灑灑而出的字句讓賀蘭敏之自己都覺得舒服暢快,他不知道到底寫了多少字,反正在寫完奏本的時候,手已經泛酸了,後世今生,在一天時間內應該都沒寫過這麽多毛筆字的。


    擱了筆,賀蘭敏之動了動有點泛酸的手臂,走出了衛所。


    一宿無事還是讓人感覺挺輕鬆的,賀蘭敏之準備到衛所外麵隨便走走。


    剛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整個大明宮還沉浸在睡夢中,一片寂靜,站在衛所門口,伸了個懶腰的賀蘭敏之猛地吸了口氣,一股清冷從嘴巴直到肺裏,讓他有點暈脹的頭馬上清醒了過來。


    在回了門口值哨的兩名軍士禮後,賀蘭敏之在他職責範圍內的區域走了幾步。鱗次櫛比的大明宮殿閣樓宇撲麵而來,那麽的莊嚴肅穆,和一些殘存的白色冰雪交合在一起,一副極美、讓人為之動容的畫卷,讓賀蘭敏之的心為之震顫,刹那間他有點瘋狂喜歡上這座宏偉輝煌宮殿的感覺。


    這一刻,賀蘭敏之非常想成為大明宮的主人,能天天麵對這副美麗的畫卷。


    能擁有這座舉世無雙的宮殿,成為它的主人,賀蘭敏之覺得沒有任何其他的擁有能與之相比當然成了這裏的主人,世間什麽東西也都擁有了這是極其強烈的誘惑,他知道現在的武則天正在被此引誘著,走上不歸路!他驚歎他自己也在不覺間起了這個念頭,並在不斷地潛滋暗長著,根本無法將此念頭完全排斥出去。


    但他也知道這是很不切實際的想法,他沒有任何資格,也沒有任何的資本去實現這個偉大的“夢想,”至少現在如此!他也很快就把這“荒唐”的念頭壓了下去,強迫自己不去想。


    但他的心已經亂了,也失去了隨便走走逛逛的興趣,馬上回到了溫暖的衛所,取了劍,在室內舞了一會,沉浸在劍樂中,他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練劍還沒結束,武則天就使人來傳他了,此時天還沒大亮賀蘭敏之馬上擱了手中的劍,拿了寫好的奏本跟著來傳的一名宦官快步往仙居殿而去。


    被一名宮女引入內殿,賀蘭敏之看到已經起身的武則天正在武團兒的服侍下梳洗打扮,長長的黑發在燭光下閃著健康的光澤,隱現的秀長脖頸、白晰肌膚和黑發相映襯著,很是誘人。


    正盯著銅鏡裏自己麵容看的武則天瞄見了鏡子中出現的賀蘭敏之,忙側過頭笑著招呼:“敏之,你來了,到姨母身邊來!”


    賀蘭敏之應了聲,走到武則天身邊,從側邊看著武則天和武團兒這對不同年齡階段的美女。


    相比較,武團兒站在武則天邊上,所有的風采都失去了,氣勢上更加沒了一點樣,可以說在武則天邊上,武團兒隻是一個婢女,沒有身份的侍女,各方麵完全沒辦法和武則天相比。不過武團兒那俏羞清純的模樣還是有點讓人心動的,這是成熟至極的武則天身上所不具備的,裝也裝不出來。


    武則天和武團兒都以為賀蘭敏之在打量自己,忍不住露出點嬌羞的樣子,武團兒連手中拿梳子的動作也有點異樣了,而武則天倒是眉開眼笑,依然看著鏡子裏的賀蘭敏之,笑著問道:“敏之,昨天晚上在宮中睡的可好?”


    “姨母,敏之到現在還沒睡呢!”賀蘭敏之拍拍手中的奏本,笑著對武則天說道:“姨母,敏之按你吩咐,一個晚上都在寫這份奏本,寫的可是腰酸手疼,累到半死,連走路都沒了力氣…”


    “啊…”武則天大吃一驚,不顧武團兒還在替她梳頭,一下子轉過了臉,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敏之,你昨天晚上竟然沒睡過覺?就為了寫這份奏本?”


    賀蘭敏之點點頭,依然帶著笑說道:“是的,姨母,敏之聽了你的吩咐後,不敢耽擱,又擔心回長安後第一次值守出差錯,就一直沒睡,在巡夜的間隙書寫,終於在天亮前把它寫好了,聽姨母傳召,就帶過來讓你看看了!”


    怕扯著武則天的頭發,武團兒已經停止了梳理,退到一邊,不過不時偷瞄賀蘭敏之幾眼。


    武則天伸手接過賀蘭敏之手中的奏折,略微瞄了幾眼,就合上了,側頭吩咐道:“團兒,你們先退下吧,一會再進來替本宮梳理!沒有本宮吩咐,不得進來打擾!”


    “是!娘娘!”武團兒應了聲,馬上招呼其他幾名侍女都出去,並帶上房門。


    武則天站起了身,任一頭烏發散開來,走到賀蘭敏之麵前,仰著頭看著他那略顯疲憊的臉,很是關心地問道:“敏之,你昨天晚上真的一會都沒睡覺?”


    賀蘭敏之點點頭,“敏之如何會騙姨母,唉…昨天和姨母說了那麽半天的話,還…服侍了姨母一番,又沒睡覺,現在敏之可困的上下眼皮在打架了!”


    武則天臉微微地現出點粉色,輕輕打了一下賀蘭敏之:“敏之,這如何可以,你要注意調養休息,萬不能因為年輕就如此不愛惜自己,一會你陪姨母用了早膳,就馬上回去休息,一定要好好睡一覺,這些天姨母可經常要找你說事,你萬不能沒了精神氣!”


    “多謝姨母關心,敏之沒事!”賀蘭敏之笑著搖搖頭,“一會姨母先看看敏之寫的奏本吧,都是昨天晚上和你說過的事,但更具體,希望其中的觀點能得姨母的認同!”


    武則天點點頭,不假思索就答應了:“姨母馬上就看,並會拿過去給陛下過目,待你睡醒了,你再進宮來,姨母會和你說說與陛下討論的意見,若還要和朝臣們商議,你再站出來細說一番即可!”


    賀蘭敏之大喜,“多謝姨母!”


    “好了,別和姨母說客套的話,你這副樣子姨母可真心疼了!”武則天伸手摸了摸賀蘭敏之的臉,又替他整整衣襟,“一會馬上回府休息…哦!姨母讓團兒先服侍你梳洗,你用了早膳再回府…”


    “多謝姨母的關心!”賀蘭敏之笑著致謝,還在武則天臉上親了一口,惹的武則天又一陣嬌嗔。


    武則天收起了嬌媚的神色,喚進武團兒及其他幾位侍女,得武則天吩咐的武團兒和玉兒很細心地替賀蘭敏之梳洗,不過因為武則天在身邊,兩女都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及特別的表示。


    陪著武則天吃了早飯,賀蘭敏之也沒再逗留,馬上回到衛所,將軍務交禦後就回府休息了。


    在賀蘭敏之回府一覺睡醒後,武則天派來傳的人已經等在府中。知道來人已經等了好一會,隻是沒敢打擾他睡覺後,賀蘭敏之也不敢耽擱,在楊綺等人幽怨的眼神中,匆匆地跟著來人進了宮。


    滿臉疲憊的武則天正在批閱奏本,見到賀蘭敏之進來,也立即停下了手中的事,招呼他過去說話。武則天告訴他,他所寫的奏本已經給皇帝李治和英國公李勣看了,也讓諸位宰相討論過一番,大部的人都認可了他所提的,要在此次征戰高麗時候將新羅事也一並解決。


    商議後的最終決定,此戰要將遼東的事務徹底解決,不隻新羅,其他那些部落如靺鞨、契丹、奚等也是同等對待,要是他們不願意聽從大唐軍隊的調遣和安排,將會有嚴厲的懲罰措施給他們。


    武則天也告訴賀蘭敏之,朝廷給予出征的各大總管,在處理遼東事務時有便宜行事的權利二月初六,朝廷下發了征伐高麗的詔命:“……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高藏包藏凶慝,招集不逞……權臣泉男建、泉男生,潛懷異計,奄行弑逆,冤酷纏於濊貊,痛悼徹於諸華。纂彼藩緒,權其國政,法令無章,賞罰失所,下陵上替,遠怨邇嗟。加以好亂滋甚,窮兵不息,率其群凶之徒,屢侵大唐及新羅之地……昔受鉞專征,提戈撥亂,師有經年之舉,食無盈月之儲至於賞罰之信,尚非自決,然猶所向風靡。前無橫陣,蕩氛霧於五嶽,翦虎狼於九野,定海內,拯蒼生……凡此諸軍,萬裏齊舉,頓天羅於海浦,橫地網於遼陽……如其長惡莫悟,迷途遂往,斧鉞既下,必嬰喪元之悲;玉石一焚,徒軫噬臍之歎。具宣朕旨,鹹使知聞……”


    詔令中以英國公、司空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郕國公、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副大總管同兼遼東安撫大使,司列少常伯郝處俊同為副大總管,左武衛將軍薛仁貴、右武衛將軍獨孤卿雲、營州都督高侃、歸附的泉男生和泉獻誠父子等人為分總管,將兵十萬,伐遼東。


    以檢校右金吾衛大將軍龐同善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右領軍衛將軍郭待封副之,右衛將軍竇義積、檢校左衛將軍馮師本等為分總管,將兵四萬,從海路趨平壤。


    以左驍衛將軍劉仁願為浿水道行軍大總管,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為副大總管,文武王金法敏同為副大總管,督帥熊津都督府之駐軍及新羅軍隊一部共七萬人,北伐高麗當然,除金法敏及泉男生父子外的其他行軍大總管及副大總管手中都有皇帝的一份密旨,必要時候便宜行事的密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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