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外加一隻紅色靈貓在侍女的帶領下走進了瓦努頓的莊園。他們穿過開滿豔麗花朵的庭院,走進大廳,然後一直來到二樓的書房。


    推開門的時候,侯爵已經坐在了紅木製成的椅子上。椅背與扶手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似乎是某類獅子的形狀。陽光從拉著一層薄紗的巨大落地窗外透了進來,照的房間裏一片亮堂。不過房間裏似乎安置了某種特別的魔法裝置,因此書房裏並不覺得炎熱。


    侯爵穿著暗紅色的襯衫,袖口、領邊都有著金線裝飾。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但看上去精神飽滿,雙目炯炯有神。聽到響動,他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他的身後站著一位蓄著胡須的男人。他穿著緊身黑色禮服,戴著白手套,腰間跨著一把華麗優美的細劍。


    聽完對方在自己耳邊的介紹,他輕輕點頭。“你們都出去。”他命令道,“坐吧。”他抬起頭對來訪的客人們說道,“這不是什麽正式的會麵,也不是精靈和人類正在簽署盟約。請隨便坐,想坐哪坐哪。”


    書房裏擺放了好幾把椅子,上麵都墊著柔軟的天鵝絨墊子。他們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容貌清秀的女孩則無所顧忌地搬著凳子坐在了男人的身邊。男人懷裏的紅色靈貓更是不將對方放在眼中,徑直跳上了書桌,打了個哈欠,趴在了一本攤開的書本上。


    侯爵沒有惱怒。他露出了微笑,說道,“我能看看能夠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嗎?雖然我的管家已經確定了你的身份,但是事關重大,總得自己看看才放心。”


    陌生男人沒有說話,取出了毒蛇之刺,遞給了對方。


    侯爵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他伸出雙手仿佛是捧著珍貴的寶物般慎重地接過,撫摸過劍身,然後仔細檢查著劍柄上的盾形圖案。侯爵留戀地輕撫著短劍,沉浸在過往的歲月中。可以想象,那絕對是一段有關愛戀的故事。


    “沒錯。”他說,“這就是我當年送給薩利爾的禮物。幾十年過去了,它還是鋒利如新。在你手中,一定也飲過不少的鮮血吧。就像是當年薩利爾做過的一樣。我記得那時候的她殺起人來毫不手軟,我能在她的劍下撿回一命真是非常幸運。”他忽然停下了訴說,和善地笑了笑,“人老了,總愛講些以前記憶深刻的故事。如果你們想聽,我可以抽空說給你們聽聽。”


    過了一會,侯爵依依不舍地把短劍還給了陌生男人。


    “侯爵,你可以留下它,現在我已經很少用到了。”


    “既然你已經獲得了薩利爾的認可,讓她把這把短劍交到了你的手中,那麽我也會尊重她的決定。它對我來說隻是承載著回憶罷了。”侯爵露出狡猾的笑容,“好了,我還有這把短劍的複製品。一模一樣,連重量也絲毫不差。”


    侯爵很快從短劍上收回了視線,他將目光重新投向遠道而來的來訪者。他用仿佛老友之間交談的語氣問道,“對了,你的名字是?”


    “赫安。赫安?利亞頓。”


    “那麽這兩位小姐呢?”


    “凱特,以及茱梵娜。”赫安為他介紹道。


    清秀的少女站了起來,行了個淺淺的禮節。而依舊裹在及地法師袍裏的茱梵娜隻是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侯爵對他們的怠慢行徑並不在意。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太喜歡人類的階級,虛偽的規則。所以,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德羅斯特,不必在意侯爵的頭銜。那不過隻是在貴族長老院有些作用罷了。”


    “如果你願意讓我們這樣稱呼你的話。”赫安沒有虛偽的客套,他取出了讓自己不得不離開阿爾利亞,一路走來此地的物品。“這是教官委托我轉交給你的。”


    “薩利爾?”侯爵愣了一下,驚訝地望著赫安手裏的傳訊寶石。顯然他完全沒有想到薩利爾會給他帶來口信。“她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她甚至能用大劍拍飛一頭壯碩魔。”


    侯爵呢喃著,接過寶石。“是嗎?她還會一直年輕下去吧。”他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有著皺褶的手緊緊把寶石捏在掌中。沉默了半晌,侯爵站了起來。“我得離開一會了。請放心,這裏不會有警衛敢衝進來,你們可以好好的休息。具體的情況,我們可以晚餐之後再談。”


    侯爵離開之後,凱特搬著椅子坐在了赫安對麵。


    “你信任他?相信他的話?”她直接問道,盯著他的眼睛。“瓦努頓,多美妙的名字。艾利斯的權貴,費爾德的盾牌。精靈會和這樣的人類貴族建立起絕對牢固的關係?”


    赫安偏著頭,閃躲著她的眼睛。不是因為不敢或是心懷歉疚,而是因為他不願和她爭吵。受傷之後的她就像是一頭被奪去了孩子的母獅,對周圍的一切都異常警惕。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的話不像是作假。他看到短劍時露出的懷念模樣……你應該能感受得到那是他的真情流露。”


    “永遠不要相信政客的嘴臉!”凱特氣鼓鼓地說道,“如果你想看潸然淚下或者是痛哭流涕的模樣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表演上百次,你根本分不出真假!沒錯,我是小偷,我是騙子。不過,政客可比盜賊要高明得多。他們的虛偽根本不需要表演。”


    “這些我當然明白,隻是你說的這些實現的可能姓太小了。他實在沒必要多此一舉把我們請進他的莊園,與他麵對麵的交談。你覺得他如果鐵了心地想要抓捕我們,我們能安穩地逃掉嗎?”


    “艾塞尼教派的突然出現已經改變了奧蘭,也許你們盟友也隨之改變了。”凱特倏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豎起耳朵傾聽門外的動靜。“他的離開,也許是通知衛兵來抓捕我們。他知道你的身份,而這裏恰好又是艾塞尼教派的控製區……”


    “放輕鬆,凱特。”赫安放緩了語氣,試圖安撫她。“沒你想的那麽糟。就算走到這一步,我也不會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傷害!”


    “是嗎……”少女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甚至彎下了腰,蹲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她才好受了一些,仰起頭仿佛是受到驚嚇的孩子般望著赫安,眼睛裏滾著淚花。“我受不了什麽都掌控不了的感覺!”她叫道,“我受夠了整天擔驚受怕,在半夜因為咳嗽而無法睡著!我寧願呆在奴隸販子的鐵牢裏,也不願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突然冒出來的妖魔鬼怪在後背狠狠刺上一下!”她發泄道,“這可是我這個盜賊的專利!而不是魅魔,或是侯爵!”


    赫安短暫沉默了一會。一旁的茱梵娜拉著凱特站起的動作也不由停滯。


    他知道,凱特當初下定決心跟隨自己,一定也是輾轉反側。不過她一定沒有料到前路是如此崎嶇,幾乎就是在刃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會屍骨全無。


    “抱歉,凱特。把你也卷了進來。其實你不應該跟來的。”赫安說道。


    “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凱特露出自嘲的笑容,在茱梵娜的幫助下坐了下來。“親愛的,把藥給我。這該死的魔力完全破壞了我的身體。”


    赫安按住椅子的扶手,扶手上凹凸不平的圖案摩擦著他的掌心。他看著凱特吞下難以下咽的惡心藥劑。不再和以前一樣叫苦不迭,隻是皺著眉頭將它一飲而盡,然後做出一副神態輕鬆的樣子。


    “別這樣看著我。”凱特重重地舒了口氣,“沒你想象的那麽難受。”


    赫安沒有回應。他隻是繼續說出自己的推測。“……薩利爾教官不會把我推往陷阱。你忘記了泰夫林費盡心機設下的棋局?她可不會容許不受控製的家夥存在,特別是人類。”他頓了頓,掃了眼趴在桌上的靈貓,“還有惡魔。”


    “安瑞貝絲那個臭婊子?”凱特朝身邊的茱梵娜露出些許歉意,“抱歉,茱梵娜。我對她實在沒什麽好感。在泰夫林中,唯有你除外。”茱梵娜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沒人會喜歡受製於人,我也一樣。不過你們漏算了一人,雖然他無意鬥爭,但是他遠比女王陛下更加強大。”


    “我們的大法師閣下,天命旅途的不朽者。”魅魔妮可的聲音在他們腦中響起,“他也早早地就參與了進來,算計了多少年,怎麽會做毫無把握的事情。”


    門外侍女敲響了房門。赫安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窗外的陽光已經西斜。


    “該吃晚餐了。我們很久沒有吃一頓像樣的奢華晚宴了吧。”他說,整了整衣襟,然後把銀劍從次元袋裏取出掛在皮帶上。“走吧,兩位美麗的小姐,還有我的小魅魔。如果他真的脫離了她們的掌控,我一定會讓這座莊園化作廢墟與灰燼。然後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蕾娜把這座城市也夷為平地。他會嚐到自己種下的苦果。”


    “我開始覺得把真名告訴你是不錯的選擇了。”妮可如貓般叫喚了一聲,跳上了茱梵娜的胳膊,“泰夫林的懷抱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冰冷。硫磺的味道也沒那麽令人討厭了。”


    “我也是這麽覺得。”凱特大笑著,靠在茱梵娜的肩膀上。泰夫林兜帽下的嘴角也扯出了一抹笑意。“我們得加快腳步了,別讓奧蘭的鐵盾侯爵瓦努頓大人等急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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