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樣了?”赫安問道。


    他拒絕了蒂法威娜提供的幫助,拒絕了醫術精湛的藥劑師以及神明的牧師。將診斷與治療都交給急匆匆趕回來的泰夫林去做。他們這四人中,隻有她有這方麵的造詣。


    泰夫林依舊罩著法袍,隻是上麵蒙著灰塵,沾染上了一些暗色的血斑。她低著頭,一縷紫色頭發從兜帽的一側垂了下來。然而即使在房間裏,她依舊沒有露出能夠令艾利斯的居民感到吃驚與不安的麵容。她一雙手從法袍下伸了出來,輕柔地撫過半精靈的臉頰,細致又小心地查看著她的瞳孔與體溫。


    “她的身體沒有什麽問題,隻是一時情緒失控以至於昏倒而已。”茱梵娜說著,替凱特掖好被子。她凝視著赫安,緊盯著他的雙眼,“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清楚她的身體狀況。她受不了激烈的情緒變化。她漫長的壽命已經削減了一半,你還想讓她更早地離我們而去嗎?”


    “我從沒有想過傷害她。”赫安不情願地承認,“可我也不能放棄我的堅持。我做不到。”


    “你的謊言也說得足夠多了。為什麽不願對凱特說?就算是欺騙對你而言也不過是短暫的百年。可對她卻是整整一生的時間。就算是憐憫,你也應該這麽做。”泰夫林不客氣地指責道,“她愛著你,不是我!我隻是替代品。所以,盡你所能幫助她吧。給她更好的。”


    赫安偏過了頭,“我盡力去做。如果你們都這麽希望的話。”


    “見鬼!”魅魔低聲說了一句。


    然而茱梵娜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憤慨。她反而意外平靜地說道,“這樣就好。我知道你的顧慮。這樣就足夠了。”她重複著說。“你們能出去嗎?我想一個人陪她一會兒。”


    “好吧。”赫安歎了口氣,“我會盯緊理查德森公爵的。凱特似乎對他有很深的仇恨。如果有什麽事叫我,我就在樓下。妮可,”他招呼道,“我們走吧,去透透氣。”


    在出門的時候,魅魔跳上了赫安的肩頭,在他腦海裏說道,“難以想象,你會妥協。不過你打算在堅持與現實之間找一個中間點,這很困難。”


    赫安一言不發,沒做任何回應。直到他走下樓梯,發現蒂法威娜仍舊坐在原處,她的姿勢幾乎從未動過。隻是先前還與她談話的理查德森公爵已經離開了。


    “赫安。”對方招呼著他,讓他過去。


    陽光透過掛著白色薄紗的落地窗灑了進來,落到寬敞的大廳裏,仿佛一層明亮的光暈朦朧地罩在蒂法威娜的身上。她的金發在陽光裏熠熠生輝,就像太陽般炙熱耀眼。


    “坐過來。”她熟稔地招著手,“你的朋友沒有問題了吧?”


    “承蒙關心,她已經沒大礙了。”


    “如果需要我的幫助,請盡管提出來。”蒂法威娜知道自己表現得太過了。她露出符合她年紀的羞澀。“我見過了你的戰鬥,盡管那時候我已十分虛弱。但我知道,你的劍技簡單有效,但異常的美麗。出劍的軌跡一直在我的腦海裏盤旋不去。像我那天說的,我渴望和你有切磋的機會。”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攏了攏耳邊的發絲,“艾利斯人總叫我是好戰的女人,其實我隻是單純地喜歡舞刀弄劍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赫安點點頭,“當然,我明白。我會陪你練劍的,而且這樣的交換,也會讓我住得安心。”他頓了頓,眼神從對方透著熱切的湛藍色美麗眸子劃過,落到她臉頰上幾道幾乎已經消失了的傷痕上,致歉道,“抱歉那天傷了你。”


    “我可沒有那麽嬌貴。我受過的傷也不會比你更少。我是說,我已經習慣了。再說,它已經看不見了,不是嗎?”蒂法威娜摸了摸臉頰,紅著臉慌亂地說道。窘迫中她站起了身子,笨拙地發出了邀請,“現在有時間嗎,赫安閣下?”她的一雙眸子透著希冀的盼望殷切地注視著赫安,“距離太陽下山還早著呢。”


    赫安沒有拒絕。“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他說。


    “真的?”她興奮地高叫一聲,有些手足無措。“我得去換上鎧甲了,還有佩劍。我不想無禮地浪費這樣的好機會。請你稍坐一會。那麽,恕我暫時失陪了。”她急匆匆地說道,招呼著她的女侍衛,修長的雙腿快速地交錯著奔向她的房間。


    蒂法威娜用的時間比赫安預想中的還要少。她穿著比之前皇家晚宴上穿戴的輕質鎧甲樸素許多的一套甲胄。它不是亮麗的金銀之色,略顯灰暗的色澤是鎧甲的主色調。但它更加堅固,更加耐用,同時也更加輕巧。隻匆匆一瞥,赫安就瞧見了鎧甲隱秘處刻著的細密符文,那都是些減輕重量的昂貴附魔字串。從鎧甲的縫隙處透著的襯裏,赫安也認出了這套鎧甲顯然是出自矮人的手筆。隻有他們會惡作劇般的在鎧甲內層留下用自己的特殊鍛造手法做的標記。女伯爵腰間的細劍是赫安之前使用過的那一柄。他清楚它的重量,也了解它的特姓。那是一把不可多得精心鑄造的魔法兵器。


    蒂法威娜望著赫安,問道,“你要換身裝束嗎?皮甲還是鏈甲?”


    “不用,就這一身正好。”赫安說,“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失禮。”


    “當然不會,我隻擔心你不會全力以赴。別留手。”她誠懇地說,“瞧我已經是全副武裝了,細劍也不是未開鋒的練習兵器,所以,請你也用你最趁手的武器吧。正義之神的神殿就在街頭拐角的不遠處,他的牧師隨時恭候著傷者的大駕。”


    她說了句玩笑話。赫安看得出來,她是在緩和自己的緊張情緒。她的心裏首先就已經給出了切磋的結果:她無法勝過自己。因此,她束手束腳,在麵對戰鬥時表現失常。


    “這隻是切磋,不代表什麽,放輕鬆。”赫安說道,握緊了劍柄。他並沒有謙讓的打算――這對眼前的女伯爵蒂法威娜而言,是一種侮辱。他深知這一點。寧肯將其打倒也不能過於留手。因此一上來赫安就發動了攻勢。


    他毫無預兆地一躍而起,右手的摩爾銀劍當頭朝蒂法威娜罩下,在她試圖舉劍格擋的時候,等候多時的拉赫之劍從另一側殺到。如果不是蒂法威娜撤劍及時,大步退後的同時用細劍封擋了拉赫之劍的進攻角度,隻怕在第一擊她就會落敗。


    還沒等蒂法威娜喘口氣,重整防禦,反射著烈陽耀眼光輝的長劍又再次襲來。呼呼的破空聲讓蒂法威娜的汗毛直立。她朝一旁閃躲,邁的步子卻短了一些,身體恰好處在了赫安攻擊範圍的最大距離之內。寒光閃閃的劍尖從她左臂的鎧甲上擦過,帶起了一溜火星,在經曆了無數次戰鬥的鎧甲上又多添了一道痕跡。


    蒂法威娜很快穩住了身體。這一劍的力道很輕,輕得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不過她沒有固執而倔強地要求赫安必須得全力以赴――與赫安交手了兩個回合,她比之前更加明白自己遠不是她的對手,盡管她前不久得到了劍術大師的稱號。可她現在明白了,那更多的是對方那位劍術大師看在她的封號與地位之上,那場測驗也同樣是做不得數的。


    現在她明白了這一點,還不算晚。她迅速且明智地在當下就放棄了那個有些卑劣的稱謂帶給她的優越與驕傲自大,她開始專注於眼前的戰鬥。她的好勝心開始熊熊燃燒,她可不想就這麽輕易地結束戰鬥。像她說的,距離曰落還早著呢。她可不是喜好八卦的千金大小姐。一點也不想整整一個下午就待在書房裏和赫安談論些繁瑣的碎事。


    赫安明顯地察覺到了蒂法威娜的變化。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有神,犀利,帶著不服輸的鬥誌,像她在戰場上的樣子。金發在她的身後飛揚,耀眼醒目無比。一瞬間赫安竟然將她錯看成了瑟雅。他深吸了口氣,拋開深深的思念,比之前更加用心地尋找著破綻。這樣才有些意思,他想著,劈出了一擊。


    鎧甲並未成為蒂法威娜的阻礙。她輕鬆地半旋身子閃過,同時細劍繞過纖細的腰肢,從另一側刺出,點在赫安的另一把長劍上,發出“叮”的一聲清脆之音。就像是神殿裏唱詩班伴奏的樂器。然而,她沒有預料到的是,赫安忽然撤走了大部分力量。長劍順勢朝下墜去,預想中反彈的力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可怕而致命的慣姓。她的身體朝一側偏斜,而赫安的長劍卻脫困而出。但是他沒有選擇進攻,而是退開了數步,重新拉開了架勢。


    毫無空隙的劍網讓蒂法威娜連大氣也不敢喘,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頭上爬滿了汗水。但她的眼裏透著快意,顯然對這樣的節奏感到十分暢快。


    “慢慢來。”他說,放緩語調。“不要衝動,不要急切。別想著跟上對方的節奏,試圖在對方卷起的風暴裏鑽開一條道路。有條不紊,用你自己的戰鬥節奏。我不是戰場上隨意一擊就會倒斃的炮灰,所以,讓你的劍活起來。她需要生命的注入。”


    赫安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說這麽多,之前更沒想過自己也會出言指點。但看著蒂法威娜的樣子,他就不由自主地將瑟雅的模樣和她重合。他想要看著對方在他麵前手持細劍翩翩起舞的樣子,他想要聽到細劍美妙的輕吟。


    “再來。”他說。他收起了拉赫之劍,隻用摩爾銀劍應對。他橫劍在胸,等待著蒂法威娜的進攻。就像是曾經無數次回憶裏的情景那樣――一模一樣。


    蒂法威娜舉劍攻了過來。她嚐試著按照赫安說的那樣去做。隻一擊她就見到了成效。她的細劍比之前更有威力,甚至迫使赫安也做出了閃避的舉動,用銀劍寬大一些的劍身壓住了細劍的攻勢。她拋開心中的一切顧慮,將心神專注與劍刃上。她能感到自己與細劍尤為一體。細劍以常人無法想到的方式繞開了赫安的鎮壓,挑動著蕩開了赫安的銀劍,刺向他的胸口。


    赫安計算著距離,錯身一步,並沒有抬劍抵擋。銳利的劍鋒恰到好處地剛好割破他的衣衫。他的銀劍卻已經斜指著對方的咽喉――他的肌肉緊繃,沒有刺出這一劍,將身體的本能反應完全壓了下來。


    蒂法威娜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的心裏塞滿了激動。在剛才那一刻,她總算體會到了劍術大師的真意。她不禁想到如果能早點遇見赫安,那麽之前在宴會上她也不會那麽簡單地就被帕露薇公主製服,還被難堪地吸食了血液。


    這樣無關緊要的想法讓她分了心。


    赫安一大踏步就逼到了她的身前,銀劍橫在了她的脖子上,如果不是他收劍迅速,蒂法威娜現在已經香消玉殞了。銀劍重重地砍在了蒂法威娜的細劍上。兩指粗細的細劍發出了痛苦的哀鳴。也喚回了蒂法威娜發散的精神。


    赫安握住劍柄,“專心點!”赫安衝她吼道。


    忽然一道細微但忙亂的叫聲傳進了赫安的耳朵:“凱特!”他聽清了,是茱梵娜的聲音。急促,緊張,又無可奈何。赫安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該不會出事了吧?他緊張地想道,忘記了眼前的戰鬥。他的耳朵豎了起來,聽見了二樓房間裏瓷瓶被摔爛,櫃子倒在地上的聲音。還有身體撞在地麵的響動。


    他放棄了正在進行的戰鬥,然而蒂法威娜的另一次攻擊正好攻到。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像是成千次訓練的那樣。他回旋著身子,銀劍擊在女伯爵的細劍上,將它高高挑飛,在空中翻滾著,最後落在另一麵的地上,落在侍女的身邊,插在了她腳下的泥地裏。同時,銀劍刺向了蒂法威娜的脖子。快如閃電,蒂法威娜幾乎來不及反應。隻能眼睜睜看著冰冷的鋼鐵離她越來越近。幸好的是,赫安的眼前,她的模樣喚起了他對瑟雅的思念。他強行扭轉劍尖,最終隻在對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滲著血的淺淺傷口。


    蒂法威娜看了眼手指上沾染的血液,然後凝視盯著赫安充滿離開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才從侍女的手裏接過細劍,歸劍入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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