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安從昏迷中慢慢醒來。


    他一點點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微黃的火光與晃動的陰影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的手腳僵硬而冰冷,就像是血液完全無法到達肢體的末端般開始變得麻木。他甩了甩沉重而發昏腦袋,扭動了一下身體,然而一陣鐵鏈碰撞的嘩啦音隨之響起。


    在噪音中赫安完全清醒過來,他這才想起自己被扔到了地牢裏,然後被鐵鏈牢牢地禁錮在囚室裏,無法動彈。赫安勉強抬起頭,模糊的雙眼掃過陰暗的地牢。


    兩名男姓精靈坐在鐵欄外,一把匕首插在條桌上。


    “嘿,你知道昨天被抓進來的家夥究竟犯了什麽罪?”一名男姓精靈不解地問道。


    “聽說,我也隻是聽說。”另一名男姓精靈壓低了聲音,但在隻有滴水聲的地牢裏赫安還是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那個傲慢的法師說了一個單詞――‘叛國’。”


    最開始的男姓精靈低聲驚呼:“這怎麽可能?你確認這不是玩笑!該死,別開這種玩笑!”


    叛國――赫安有些停頓的腦袋逐漸恢複了,可這個詞語就像是魔咒一樣不斷在他的腦子裏回響。他猜得出一定是自己的某些行為激怒了躲藏在幕後的黑手,但他完全沒有料到安在他頭頂的會是這樣一個可怕而無法掙脫的罪名――無論是在哪個世界,哪個國家這都是無法饒恕的――赫安不禁懷疑自己做了這麽多究竟有什麽意義。僅僅為了追隨瑟雅的腳步,為了一個撫養自己成長的種族,這值得嗎?


    赫安痛苦地緊咬著嘴唇,難以置信地緊盯著鐵欄外的兩名精靈看守。


    隻聽那名精靈看守繼續說道,“……你也應該還有印象吧。我記得他好像是薩利爾大人的弟子,嘉蘭諾德大人的養子,他怎麽會做出叛國的舉動。”


    另一名看守低聲回答著,“他好像是去了奧蘭帝國呆了一年的時間,昨天才剛剛回到阿爾利亞。誰知道他是不是做了什麽可恥的事情,向低劣的人類透露了絕密的情報。”


    “這些我當然明白。隻是我覺得這明明應該是精靈衛隊的職權範圍,什麽時候輪到那個傲慢的家夥插手了。”精靈看守不滿地冷哼道,“最近那些法師把手伸得太長了,薩利爾大人不在,他們就連精靈衛隊裏也要橫插一腳。”


    “說到底還是因為奈瑞兒大人不像薩利爾大人那樣強勢。雖然她有薩利爾大人的舉薦和永恒議會的任命和支持,但是畢竟她的資曆太淺了。鬥不過法師尖塔的野心家。”另一人壓低了聲音幾乎湊在了夥伴的耳邊,不過很快他就坐直了身體,擺了擺手,“嘿,好了。這可不是我們能插上手的。閉上嘴巴,把疑問都憋在心裏。我可不想也被安上叛國的罪名。”


    看守無奈地點了點頭,“這可真是黑暗。我寧願上戰場。”他說著,偏過腦袋正好與赫安的視線對在一起。“他醒了。”


    他們打開了牢門,走到赫安身前,就像是在觀看馬戲團裏的猴子或是小醜。


    赫安喘了口氣,以盡量平靜地語調說道,“我要見奈瑞兒。”


    精靈看守沉默地看了赫安一眼,最後才慢慢吞吞地拒絕道,“你認為這可能嗎?雖然我們都不喜歡那些傲慢的法師,但是我們也不想冒著被他們責難的風險。他們是些什麽家夥?愚蠢、無知,卻總以為自己才是最正確的。”


    “我也受夠他們了。讓那些混蛋去死吧!你們必須馬上就去!”赫安雙眼突出,用盡力氣大聲吼了出來。鐵鏈被使勁拉扯著,發出嘩嘩的響動。“立刻!我要見到奈瑞兒!”


    “別衝我們大喊,我們聽得見,耳朵也沒聾。”一名精靈看守惱怒地盯著他,威脅地活動著自己的手指,“盡管我們同情你,但是你最好不要忘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坐實了叛國罪的囚犯!”他用手指戳著赫安的胸口,警告道,“別再張牙舞爪的,把我們惹急了。我們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薩利爾大人的弟子!我會讓你嚐嚐我的拳頭!”


    “這裏是精靈衛隊的地牢,不是法師尖塔裏的囚禁室。”赫安扯動嘴角,露出了嘲諷的表情,“難道你們也甘願淪為那些傲慢法師的走狗嗎?”


    “該死的,閉嘴!”精靈看守高聲叫了起來,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這是汙蔑!那些被魔法侵蝕了腦袋的家夥……”他歎了口氣,看了同伴一眼,“你說服我了。我會找機會通知奈瑞兒大人,隻是希望到時候你還沒有被吊死。”


    鐵牢的門忽然被打開了,皮靴踩著積水從濕滑的石梯上走了下來。


    之前的男姓法師用不懷好意地目光盯著赫安,朝著兩名精靈看守擺了擺手,“把他解下來,帶給審訊室去。”


    也許是因為男姓法師在場,之前對他還算和顏悅色的看守粗暴地把赫安扔進了審訊室,使勁地把他按在了滿是木刺的圓凳上。赫安不耐煩地動了動肩頭,甩開了他們的手,抽空快速地掃了一眼這間狹小的房間。牆壁上掛著鐵製的刑具,上麵幹涸的暗紅色的血跡令人膽戰心驚。


    男姓法師走了進來,示意看守離開。厚實的木門被重重關上,甚至從外麵上了鎖。房間裏驟然陰冷了不少。盡管火把插在牆上熊熊燃燒著,但是昏黃的火光隻是把審訊室裏的刑具拉扯出更加可怕和詭異的影子。


    “赫安?利亞頓。”男姓法師叫出赫安的名字。


    “嗯。”赫安用鼻音回應著,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欠奉。


    赫安的應對顯然令高傲的對方自尊心受到了損傷。他緊捏著拳頭,然後隔著桌子抓住了赫安的頭發,迫使赫安抬起頭來,“該死的家夥,抬頭看著我!”


    “我對男人沒有興趣。”赫安冰冷地嘲笑著,因為痛楚而略顯扭曲的臉部讓對方一時間有些慌亂。他掩飾自己心裏的不安,狠狠地把赫安的腦袋按在了桌上。


    “我警告你――”他嘶啞著聲音吼道,“最好老實點,不要試圖激怒我。”


    赫安掙脫了對方的鉗製,慢悠悠地抬起頭,玩味地看著對方。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中。“否則怎樣――無視某些人的指令私下裏處決我?真可惜,我敢打賭你沒這個膽量。另外,我覺得你連他們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也不清楚。”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審訊現在才剛剛開始。”對方陰鬱地冷笑著,眼睛毫不掩飾地掃過掛在牆壁上的刑具,“我確定你會告訴我的。無比確定。”


    赫安扭動了一下被拷在身後的雙手,卻沒有留意因而扯到了昨天製造的傷口,忍不住扯動起了嘴角。他的身體上布滿了鞭痕,襯衫也被鞭子抽得支離破碎。


    “如果你能給我多餘的可以換洗的一件衣服,我想我會對你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觀。不過很顯然,像你這樣的白癡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所以,你的自信隻是你過於愚蠢的表現。”


    然而這一次對方沒有發怒,他站了起來,背對著火把。麵部完全隱藏在陰暗之中,瘦削的臉頰和深凹的眼窩讓赫安聯想起缺乏光照的吸血鬼。


    “又要用鞭子?能不能換點花樣。”赫安打了個哈欠,他看了對方一眼,法師的身體緊繃,顯然憤怒已經像即將噴發的火山一樣隨時都有可能噴發。“要做什麽就趕快吧,等你累了我也好回去安心地睡上一覺。雖然站著的感覺不太好,但是總比睡棺材強多了。”


    “很好。既然你這樣要求了,那麽我會在你身上逐一研究一番這些刑具是如何工作的。然後我想你會很樂意回答我的問題。”


    赫安不屑地嗤了一聲。


    “作為刑訊者,你的勁太小了。應該再滾回娘胎裏好好鍛煉幾年。”他語氣輕鬆地嘲諷著,“當然,你的法術也很差勁。連我都可以輕鬆豁免。如果誰成為了你的敵人,我想他一定十分高興。沒有什麽比在對手麵前大搖大擺地出現,看著對手又拿自己毫無辦法更讓人感到愉快的了。”


    赫安的譏諷成功地激怒了對方。不過傲慢的法師最終還是選擇了鞭子抽了他一頓,最後缺乏鍛煉的法師累得滿頭大汗才忽然記起了自己原本來這裏目的,但時間已經不早了,他什麽也沒能得到,不得不帶著濃濃的不甘離開地牢。


    “嗨,奈瑞兒。”午夜的時候,奈瑞兒出現在了赫安麵前。解開了手銬的赫安坐在審訊室的圓凳上,表情輕鬆地衝女孩打著招呼,但身體傳來的痛楚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扭曲。


    “他對你用刑了。該死!”奈瑞兒憤怒地叫道。


    她想要叫來牧師替他醫治,但被赫安攔住了。如果他完好地出現在那名法師眼前,赫安十分確信他受到的刑訊將會比今天更加嚴重數倍。


    “很快就會好起來。如果我能出獄的話,我還能加倍地還給他。”赫安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擔心。“我隻是沒想到,一年不見你會成為衛隊長。這簡直是個驚喜。恭喜你。”


    “我也隻是運氣好罷了。”奈瑞兒無奈地苦笑著,伸出左手撥了撥從鬢角垂下的發絲。


    赫安緊緊盯著奈瑞兒的手臂,“你的手……已經完全好了?”


    “多虧了盧莰大人。”奈瑞兒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纏在胳膊上的繃帶。


    繃帶下麵沒有哪怕一小片肌肉,全都是透著黑亮金屬色澤的肌肉。上麵鐫刻的符文不時閃爍著,呈現出幾分詭異的色彩。赫安在看見奈瑞兒胳膊的瞬間就聯想起了那名從法師尖塔逃脫的黑暗精靈。兩者之間實在是太過相似,讓赫安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幸運的是,埋著頭的奈瑞兒並沒有留意到赫安驚恐不安的表情。


    “盧莰叔叔的試驗看起來是成功了。”赫安盡量語氣平靜地說道。


    “如果不是盧莰大人已經離開了阿爾利亞,我一定會當麵謝謝他。”奈瑞兒一邊將繃帶重新纏上去,一邊說道,“他和莉雅大人一起離開的。”


    “他們離開了?”赫安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突地跳著,幾乎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祈禱著,希望自己的養父母最好別和黑森林的事扯上關係。“什麽時候走的?”


    “今年夏天,去了繆莎。似乎是永恒議會的召見。”


    赫安一言不發。他沒有料到,僅僅是一年的時間,阿爾利亞就發生了這麽大的改變。


    奈瑞兒整理好了繃帶,確定不會露出令人側目的胳膊。這才抬起頭,關切地望著赫安,向他詢問道,“赫安,你究竟做了些什麽?以至於他們給你安上了叛國的罪名!”見到赫安沉默不語,她露出歉然的表情。“抱歉,赫安。我不該問。但是我們之間的見麵不是審訊,這隻是我個人的疑惑。我隻是有些擔心罷了。如果當時不是你的鼓勵,我大概也不會重新振作起來。我很感激你。”


    “就算沒有我你也能做得很好。”赫安沉吟了一陣,還是沒有向奈瑞兒透露更多的消息。“我知道你想幫助我,奈瑞兒。”他看著奈瑞兒擔憂的雙眼,歎了口氣,“我大概猜到了是誰在背後主導著這一切。但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我不想把你牽涉進來。這實在太危險了。不過也不用擔心,我可沒有‘叛國’。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殺了該殺的人而已。”


    奈瑞兒與赫安對視著,最後垂下了眼睛。“我相信你,赫安。但其他人卻不會這麽想,尤其是想要置你於死地的家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赫安想了想,沒有推辭奈瑞兒的好意。


    “我想要聯係薩利爾教官。你能告知她這裏發生的一切嗎?另外,我的次元袋裏有一枚傳訊寶石也是帶給她的。請你保管好我的物品。”


    “這是當然。”奈瑞兒說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聯係了薩利爾大人。她會替你想辦法的。但是如果你想要見她的話多半不大可能。因為在你離開阿爾利亞的第三天,薩利爾大人就帶著瑟雅小姐去了繆莎,現在也沒有回來。”


    “還在繆莎?”赫安吃了一驚,不過隨即露出苦笑,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這樣也好。她也不會見到我這幅狼狽的樣子。”


    奈瑞兒沉默了一陣,什麽都沒說。很快,看守就敲響了厚實的木門。奈瑞兒不得不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得馬上離開。赫安,你一定得撐住。無論魯德特斯?羅列多怎麽對待你,你一定什麽都不能說。”


    “原來他叫做魯德特斯?羅列多。”赫安陰沉地笑著,“放心吧,我知道應該怎麽做。對了,奈瑞兒――”赫安叫住了走到門口的女孩,“替我照顧好我的寵物――那隻靈貓。我需要她在我身邊。至少不能離我太遠,讓她跟著你。下次你來的時候,帶著她一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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