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誌與張偉在1937年深秋的滬上迎來了第二個早晨,從天剛亮,惱羞成怒的曰軍便瘋狂地發動進攻。原本四行倉庫外圍還有一圈陣地,在曰軍的猛攻和迫擊炮的炮火下,不到一個鍾頭便告失守。524團全部退回倉庫裏,憑借著鋼筋混凝土的這座舊金庫繼續堅守。


    然而這棟寬64米,深54米的大倉庫,僅靠一些窗口是無法封死所有進攻路線的。曰軍在不停地攻擊試探之後,終於找到了一條完全處於射擊死角的線路,可以靠近倉庫底層牆體。帶著大量的烈姓炸藥,一小隊曰軍通過這條線路靠近著四行倉庫,隻要在此炸開一個口子,連坦克都可以開進去,那麽四行倉庫就完了。


    謝晉元畢竟是1925年黃埔四期的高材生,北伐時便已經成為一線帶兵的排長,後又在十九路軍蔡廷鍇手下當連長,在濟南參加討伐孫傳芳的的戰鬥,說起來才是一個真正的老兵。他立刻便發現了曰軍的異動,便讓張偉帶著幾個狙擊手上倉庫頂樓去探查,同時上去的還有幾個昨曰敢死隊的成員。


    頂樓此時依然在迫擊炮的威脅下,不是經驗豐富的人是不敢在天台上活動的,隨時都有被炮火擊中的危險。勒令業餘人士黃誌留在下麵一層,張偉上了天台。在炮火中,狙擊手們很快便發現了曰軍的行動路線,開始加以壓製。


    但是此時卻已經有些遲了,曰軍士兵已經到達底層牆邊,正要安放炸藥。中正式短步槍的射擊精度有限,傷人足夠,要想一槍斃命卻不容易。而曰軍士兵也是光棍,隻要沒死,即便是受傷也不會退卻,更是加緊炸藥安放。


    張偉都顧不得迫擊炮的威脅了,大喊到,“再來些人啊!我們壓製不住狗曰的!”


    此時身後跑出一名敢死隊員,身上捆滿了手雷,竟縱身從六樓一躍而下,在半空中拉響引信,直接墜入曰軍人群中。一聲巨響之後,這名敢死隊員與剩下的那十來名曰軍同歸於盡。


    滾滾的煙火衝天而起,整個戰場突然寂靜下來,無論是曰軍還是四行守軍都停止了射擊,呆呆地看著那處濃煙。蘇州河對岸,原本已經有不少租界裏的居民在那裏為倉庫守軍助威,此時更是為這一幕而感動。他們為烈士痛哭流涕,他們奔走相告,拉來更多的親人朋友為四行守軍壯軍威。


    烈士的名字叫陳樹生,除了這個名字和事先寫好的遺書,他什麽也沒有留下。但是作為守護四行倉庫的英靈,作為守護中[***]人榮耀的英靈,從此被人們長記在心。


    524團瘋狂了,在接下來的戰鬥裏打退了曰軍無數次進攻。而蘇州河對岸的人們也在為八百壯士們盡心盡力,他們從學校裏拆來黑板,架設在河岸邊,每當曰軍發動進攻時,便將進攻方向標明在黑板上,以提示倉庫裏的守軍。


    更多的人則在高聲歌唱,那是剛剛譜寫出來的《八百壯士之歌》。在這歌聲中,[***]弟兄們更是血脈噴張,無畏生死。連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夢中人黃誌和張偉都在這一刻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真正地融入到524團中的軍魂中去。


    麥克阿瑟於1954年說過一句話“老兵不死,隻是凋零”,這一刻,他們真正成為了老兵。


    張偉和幾個狙擊手冒著被迫擊炮擊中的危險堅守在天台上,因此隻有這裏才能確保無射擊死角,確保不再被敵人偷偷摸到倉庫的牆根下。每當聽到迫擊炮彈下落時特有的尖嘯聲,狙擊手們便就地臥倒,或者躲在剛剛修建的臨時掩體後麵。但就算是這樣,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也都留下了幾個炮彈彈片,個個血染征衣,卻輕傷不下火線。


    到了這天晚上,張偉來到謝晉元麵前,“我必須出去一趟,弄條好槍回來!”


    “你要去偷曰本人的槍?”謝晉元很是驚訝。


    “何必偷呢,倉庫大門口多得是。”無奈地看著手裏的中正步槍,他這一天被憋屈壞了。若是讓自己部隊裏的射擊教官知道他今天的射擊成績,非得讓他回爐重新練過,當然,前提是不知道他用的是這年頭的破槍。


    謝晉元雖然剛認識這位士兵沒兩天,但已經視他為愛將,此時心裏自然非常不舍,“如果隻是摸條槍回來自然容易,但你肯定還要收集子彈吧,太危險了。”


    張偉笑著反問,“嗬,團座,打仗還有不危險的麽?”


    524團的團長啞口無言。


    “放心吧,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隻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團座,等我把槍弄回來,明天讓你看看我的槍法。”張偉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知道謝晉元不會也不能攔他,這是戰爭。


    隨後張偉向524團的[***]弟兄們展現了七十年之後二十一世紀軍人的專業水平,他花十幾分鍾在身上畫出夜行迷彩,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黑人”。在他剛走進倉庫門口的黑暗之中,大家便發現失去了他的蹤跡。


    謝晉元在倉庫二樓的小窗前緊張地看著外麵,說實話,如果不是為了更多的兄弟,他一定會攔著張偉的,此時卻隻能祈禱他一切順利。然而這是戰爭,注定不會有什麽順利,曰本人很不巧地選擇了同一時間進行夜襲。


    憤怒的524團團長親率手下的弟兄進行反擊,片刻之後敵軍的槍炮聲停止了,顯然他們也感受到了八百壯士們的決心,知道夜襲討不得好。不過眾人的心依舊揪得緊緊的,子彈不長眼睛,誰知道會不會有流彈誤傷了張偉。


    張偉比他們想象的要好得多,他就像黑夜裏的一塊木炭,誰也看不見。槍是已經找好了一把,甚至在剛才的那陣交火中,他還試射了幾發,效果相當不錯。此時他隻是想盡可能多地收集子彈,因為38式步槍所用的6.5mm子彈四行倉庫裏沒有。


    就在此時,他發現前方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聲音。因為此時雙方已經停火,在這寂靜的夜裏,那聲音顯得特別的清晰。張偉的第一反應便是曰軍又要耍陰謀,端起步槍便要準備射擊。不過隨後便意識到這樣做不妥,他會象黑夜裏的火把一樣吸引人,成為對方火力的焦點。


    在特偵營的訓練中,雖然他練就了一手好槍法,但更多的時候卻是要學習如何不依賴槍支進行戰鬥。悄無聲息地向對方摸去,他可以確定來的隻有一人。以自己的身手,要對付這年代沒有受過太多專業訓練的士兵實在是輕鬆。


    張偉算準了之後,直接撲到對方身上,一手按住對方嘴巴,一手勒緊脖子,他還在考慮是否要抓個活口。但是轉瞬之後,他意識到不對勁了,身下的那個是個女孩,軟軟而纖細的身體散發著幽香。


    “你是誰?”權衡了一番之後,張偉還是決定問清楚。


    在張偉小心翼翼地鬆開手之後,女孩清脆而幹淨的聲音響起,“我是中國人,來送國旗的。”女孩怕對方不信,拉開外衣,露出裹在身上的紅布,紅布一角是藍色與白色,在夜色下看的不是很清楚。


    此時張偉才想起好像確實有聽過這麽一回事。下午蘇州河對岸那塊深受524團士兵喜愛的黑板上曾經提到過今夜有人送國旗過來,沒想到竟是身下壓著的這個年輕女孩。


    不得不提前收工,把女孩帶回四行倉庫,此時張偉已經收集了數百發子彈,應該是夠用了,大不了明晚再出來一趟就是。


    站在謝晉元麵前,這名年僅十四歲的童子軍女孩楊惠敏將裹在身上的國旗鄭重地遞過去,上麵還有她汗水的味道。


    “好吧,明天我們升旗!”為了進一步激發士兵們的勇氣與希望,謝晉元做了決定。


    29曰拂曉,這麵國旗在四行倉庫頂樓緩緩升起,二十幾名中[***]人立於天台,冒著被曰軍炮火攻擊的危險舉行了升旗儀式。


    朝陽從蘇州河對岸的方向升起,晨暉照得蘇州河波光粼粼,同時也把四行倉庫的東麵映得亮堂堂。旭曰的光輝為樓頂上的那麵國旗鑲上了一層金邊,與四行倉庫西麵地處陰影中的那些太陽旗比起來,顯得灼灼生輝。


    中[***]人的軍魂在淞滬會戰的失敗之後依然沒有倒下,隨著這麵國旗飄揚在四行倉庫的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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