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狄星烈和葉誠的這番交談,蘇涵心裏再一次變得空蕩蕩的。除了病痛,心裏的某處好像被紮了一個結。


    葉家的案子,雖然和她無關,但畢竟是葉俊軒媽媽的事情,她不可能一點都不在意的。葉俊軒很愛他的母親,母親的離世是他人生中一個難以走出的陰影,即使到了今天,蘇涵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認為葉俊軒已經不想念離世的母親了。


    他是不會忘記母親的,那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人。她走了,他的心也就涼了大半。


    失去母親,對任何人來說應該是很大的打擊。葉俊軒性格沉默、孤寂的一麵,想必也和他母親的去世有關。也許別人隻能看到他表麵的榮耀與風光,並不了解他內心深處的痛,而這些,蘇涵卻是懂的。同樣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心中的那份落寞和無助,她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成為彼此的依賴。蘇涵一直覺得他們的相戀是命運的安排,在茫茫人海中,總有一個人能夠讀懂你的眼神,而葉俊軒,就是上天安排屬於她的那一個。


    能得到他的真心,她已經是幸運的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蘇涵倚在門縫邊看了看,是丁美琳走上了樓梯。那個女人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上去很詭異。


    蘇涵下意識地跟了過去,總覺得丁美琳不會那麽平靜的,她一定是想搞什麽鬼。


    跟上丁美琳的腳步,蘇涵小步小步地向前挪動著,看見那個女人走進了臥室,而她的門沒有關嚴,是半掩著的。


    蘇涵從門縫裏看到,丁美琳背對著她坐在梳妝台前,簡單梳了梳頭發,隨後從抽屜裏拿出了什麽。


    那是一個相框。


    蘇涵很想看看那是誰的照片,可是又不敢動靜太大,怕被丁美琳發現。


    丁美琳用手指撫去相框上的細塵,她的眼中透著某種淡淡的情愫,甚至有些憂鬱,和平日裏冷漠孤傲的她截然相反。這更勾起了蘇涵的好奇心。


    “你打算一直站在外麵嗎。”丁美琳漫不經心地關好抽屜,連頭都沒有回。


    蘇涵心中一驚,她這是被丁美琳發現了?剛想逃走,她似乎又覺得沒這個必要,她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進來。”丁美琳依然沒有回頭,語氣又恢複了之前冷冰冰的樣子。


    其實蘇涵真的沒興趣進去了,為了給丁美琳點麵子,她還是去吧。


    “病好些了嗎?”從表麵意思來看,丁美琳似乎在關心蘇涵,雖然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正視過她一眼。


    蘇涵勉強揚起嘴角:“你覺得呢?”


    這句反問帶著些挑釁的意味,丁美琳倒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了。她和蘇涵的立場都很明確,兩人已不需要在對方麵前偽裝什麽。


    蘇涵忽然看到了抽屜裏露出的相框,那竟然是一張合影,而且畫麵中的一男一女,恰恰是丁美琳和……


    “你認識…我爸爸?”蘇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照片上的男人的確是季景陽沒錯。她也不想顧忌什麽了,直接把話說出了口。


    這似乎是她這幾年第一次稱呼季景陽為父親,而且還是在這個女人麵前。


    丁美琳似乎早就料到蘇涵會問出這個問題,她並沒有慌亂,而是冷漠地一笑,從容不迫地回答:“是的,我認識你的父親。”


    這個答案更令蘇涵震驚了幾分。


    “是…怎麽認識的?”蘇涵感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她無可避免地繼續追問了下去,因為她實在很好奇。


    丁美琳就這樣承認了,可是她怎麽會和季景陽認識?原本毫無淵源的兩個人,怎麽可能會有交集?


    丁美琳好像在玩味蘇涵的好奇心,竟然對著鏡子卸起妝來了,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蘇涵知道丁美琳是故意的,反正她不想糾纏這個問題了——季景陽那個男人與她無關,她不想聽到有關他的事情,他認識誰是他的自由,也和蘇涵無關。


    在丁美琳的房間裏,空氣中彌漫的是一股香水的味道,仔細聞一聞,蘇涵覺得這香水味很熟悉……


    她忽然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天她險些在台階上跌倒時聞到的香水味。難道…那次也是丁美琳幹的?


    丁美琳似乎無所畏懼,完全不懼怕自己的秘密被蘇涵知道,她甚至還很淡定。


    到底是什麽給了這個女人如此大的勇氣,連邪惡都可以肆意妄為。葉叔叔都看不出來嗎?能坐視不管?


    “軒的媽媽,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蘇涵就這樣把話題轉移開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問出這個問題,可是,這的確是她一直以來都想知道的。


    丁美琳似是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可以這麽坦然地問她這個問題。


    “你這是在打探葉家的事?”丁美琳終於轉過了頭,用無比輕蔑地眼神看了蘇涵一眼,“看來,你已經把自己當成葉家的少奶奶了?我奉勸你先別高興得太早,老爺可從來沒同意過你嫁給葉俊軒。”


    她的語氣是那麽傲慢,好像勝券在握的樣子。


    的確,葉叔叔從來沒有真正認可過蘇涵,從始至終他們都是在保護她肚子裏的孩子,而不是在保護她。


    蘇涵淺淺地攥著拳,她雖然沒身份沒地位,但也不希望別人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


    “你不是葉俊軒媽媽的親妹妹嗎?”蘇涵幹脆繼續問了下去,反正和丁美琳也沒什麽好裝的了,“她的事,你應該很了解吧。”


    蘇涵很想知道更多關於葉俊軒媽媽的事,又不知道該問誰,既然有這個機會,不如問問丁美琳?反正她也沒什麽好怕的,和軒在一起,渴望了解一些他的事也是正常的。


    “葉俊軒,媽媽,的親妹妹。”丁美琳一字一頓地機械重複著蘇涵說出口的話,她好像覺得這一切很好笑,不屑地揚起了嘴角,“你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嗎?她叫丁美璐。”


    那個女人?在丁美琳口中,她稱呼葉俊軒的媽媽為“那個女人”?


    再怎麽說也是親姐妹吧。血濃於水,沒想到丁美琳對親戚也這麽冷漠,這個人真是骨子裏就是冷的。


    “我知道。”蘇涵執拗地回答。


    丁美琳獨自望著鏡中的自己,麵無表情地開了口:“很多年前,她死了。”


    一個人的離去,竟然可以被這麽簡單地概括。


    她死了。冷冰冰的三個字,並沒有預期的那麽感傷,就算有一晃而過的憂鬱,也仿佛瞬間被空氣中的沉默衝淡了。


    那是葉俊軒的親生母親,是蘇涵從未謀麵的長輩。在蘇涵的猜測裏,那大概是一位美麗而賢淑的母親,溫婉,知性,才能把葉俊軒培養得這麽優秀。


    可是,丁美璐阿姨被人害死了,凶手過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抓到。


    蘇涵忽然覺得心裏湧上一股難忍的酸澀。這些年裏,軒的心一定更痛吧,她無法想象他每天是在怎樣的悲痛欲絕中度過的,也十分能理解他外表的孤獨和冷漠,那隻是一種偽裝,為了掩飾自己空洞的內心。


    她為他而痛。


    “我們,都為她的離去感到難過。”丁美琳雲淡風輕地說著,在她那瘦削的臉頰上依然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可是丁美琳真的難過嗎?為什麽在蘇涵聽上去,丁美琳對自己姐姐的離世感到一種無關痛癢,還是,她的性格本就如此?


    蘇涵不相信丁美琳對親姐姐也是這種態度的,那畢竟是她的親姐姐啊,姐妹之間怎麽會有糾葛?就像蘇涵和季小雅,雖然她們有時候會產生誤會,可是她們兩人的感情還是很好的,關鍵時候,季小雅總是會出手幫助蘇涵。


    這好像是蘇涵第一次和丁美琳這麽心平氣和地對話,雖然這個話題很沉重,可是,她們真的是在交談,而不是在爭執。


    丁美璐,這是她們唯一可以平靜下來交談的話題吧。


    “姐姐去世了,於是你有機會了?”蘇涵平靜地問道。


    丁美琳摘項鏈的動作怔了一下,她敏感地轉過頭看了蘇涵一眼,雙眼也眯成了一條縫:“蘇涵,如果你是發燒不舒服,那請你回房間裏休息。”


    口無遮攔的丫頭,她剛才說得那叫什麽話。


    蘇涵笑了。她的頭確實很痛,身上也沒有一點力氣,可是她依然想對丁美琳說這些話。


    “我是不是戳中你的痛處了。”蘇涵釋然地繼續說道,“丁美璐阿姨去世了,你不難過,應該是很高興的吧。”


    丁美琳手中的項鏈“啪”地一聲被她放到了梳妝台上。


    丁美琳緩緩抬起頭來,蘇涵在鏡子裏看到了她的臉,陰沉得可怕。


    她越是這樣,越能證明蘇涵的話是對的。丁美琳根本沒有因為姐姐的死而悲痛,這正是她期待的結局。


    “讓我搬來住,這是葉老爺的決定。”丁美琳依然麵不改色,即使被蘇涵揭穿了真麵目,她絲毫沒有亂了陣腳,“老爺想要續弦,這是你我都無權阻止的吧,有什麽不合情理的地方麽。”


    既然夫人過世了,難道葉誠就不能再婚。葉家是名門望族,經常需要出入一些貴族宴會的,葉老爺沒有夫人陪同怎麽行。


    “我勸你回去好好休息,蘇涵。”丁美琳故意加重了“好好”兩個字,看她冷漠的表情,好像不打算再和蘇涵對話下去了。


    蘇涵微微一笑,什麽都沒說便轉身離去了。


    丁美琳,這個女人果然讓人感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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