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俊軒從未見過父親如此決絕。父親雖對自己一向嚴苛,但還沒有狠絕到說出這種話的程度。他猜想,這次他是真的傷到父親的心了。


    “爸……您別這樣。”葉俊軒的雙眼也在顫抖著。他實在不想看父親這個樣子,父親為他操心、難過,他又何嚐不痛?


    他很想事事順著父親,讓他老人家高高興興的,不要為兒子擔心。可是父親的要求總是那麽嚴格,讓他越來越感到身心疲憊,根本達不到父親對他殷切的希望。父親是個老古板,完全不肯轉變觀念和看法,一旦是他認定的事,無論葉俊軒怎樣勸說也是徒勞的。


    在葉俊軒冥神思索的時候,葉誠板著一張陰森的臉,一步一步地走到葉俊軒麵前,麵不改色地端凝著他:“如果你還把我當爸心裏還有我這個爸,那就果斷一點!”


    葉誠這麽苦口婆心地勸,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兒子甩掉那個難纏的女人。他還有大好前程,為一個女人而放棄一切值得嗎?葉誠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就此墮落。


    葉俊軒的拳頭越握越緊。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再這樣糾纏下去,父親恐怕真的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這是他絕對不希望發生的事情,愛情雖重,親情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不。”


    思考良久,葉俊軒緩緩擠出了一個字。他的表情很沉重,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是說得那麽艱難,不知是經過了多久的考慮。


    他為什麽要說出這個字?這個字的含義又是什麽,承擔了多少重量?


    葉誠眉頭輕挑,表情有些意外。


    “不?‘不’是什麽意思。”父親的口吻中帶著些輕蔑的意味,平靜得有些可怕。


    葉俊軒的表情愈加痛苦了,那些話他原本不想對父親說出口,可現在是父親逼他的。蘇涵的事已經不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了,牽扯到了兩個家族的恩怨,父親的咄咄相逼令他心力交瘁。


    “爸,對不起,我不能再對不起蘇涵了。”葉俊軒努力保持冷靜,沉著地歎了口氣說道,“我欠她的太多太多,現在是我該贖罪的時候了。要是我拋棄他們、棄他們母子於不顧,我還是人嗎?”


    蘇涵的孩子也是他葉俊軒的孩子,那是他們愛情的結晶,是他們共同嗬護的小寶貝,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心愛的她落寞地離去了。他曾經對她發過誓,永遠都不離開她,無論發生什麽都不。


    葉誠迅速地抬起頭,用極度鋒利的目光瞪著葉俊軒說道:“你做出這麽對不起你母親的事——你認為自己是人嗎?!”


    聽過父親的這句反問,葉俊軒竟然無言以對。很快,他的眼神中滲出了某種無望,最終化為了一種悲涼的情愫,逐漸漫溢出了眼眶。


    他就這樣怔在那裏,凝視了父親許久。


    他已經記不得,父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刻薄了?曾幾何時,他也是一位慈愛寬容的長輩。自從母親離去後,父親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情緒暴躁不安,時不時地就對他發火,甚至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他。


    他不喜歡這樣的父子關係,也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生活方式,他曾經試圖改變過,可是,他最終無力改變這一切。


    “對,我不是人,我怎麽做都不是人!”葉俊軒悲觀地一下一下點著頭,笑得很淒涼,那笑容無望而悲傷,“您恨我吧!生了這麽一個混蛋的兒子……該恨,我活該!我滾,以後再也不來煩您。”


    葉誠的火氣一下就竄上來了,臉色紅漲得很難看:“你!——”


    葉誠拄拐杖的手在不住地顫抖,斑白的眉毛也在憤怒地顫抖著,沒過多久,他忽然感到頭暈目眩,好像失去了重心。


    “爸!”


    要不是葉俊軒及時扶住,葉誠直接就摔倒在地板上了。葉俊軒急忙扶父親坐到沙發上,原本蹙眉的父親,現在竟然不回應他的話了。


    “爸,您怎麽了?爸!”


    “爸你別嚇我,別嚇我——”


    無論葉俊軒怎麽喚著父親,他也沒有回應他。望著昏迷不醒的父親,葉俊軒徹底慌了神。他活了二十六年,從沒有這麽害怕過。


    ……


    半小時後,醫院急救室門外。


    無情的急救燈亮了好久都沒有熄滅。醫院走廊裏靜悄悄的,隻是偶爾有護士經過,那些踏踏的腳步聲惹人心亂。走廊裏蒼白的牆壁不帶任何色彩,看著就會讓人感覺心裏空蕩蕩的,這就是醫院,一個讓人心神不定的場所。


    葉俊軒坐在急救室門口,頭輕靠在牆上。他目光呆滯,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甚至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良久,他半弓起身子,將雙肘抵在膝上,不安地輕咬著自己拇指的指背。


    他都做了些什麽?他竟然把父親逼得腦血栓都犯了。要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他要如何向母親交代。此時此刻,他的心中除了焦慮還是焦慮,再也無力去思考其他事情了,一心隻期待父親平安無事。


    蘇涵靜靜地坐在葉俊軒旁邊,盡管她很擔心,但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緩緩轉過頭來,望著葉俊軒焦急祈禱的樣子,她心中不禁也湧上一股濃重的擔憂。軒還是很在乎父親的,那是他生命裏不可違抗的神,現在父親因他住院,他怎麽可能不自責?


    “軒,你不要擔心了,葉叔叔一定會沒事的。”蘇涵輕輕摸著葉俊軒的手背,安慰他道。


    她隻希望自己的話能幫到他的忙,讓他心裏好受些,哪怕隻有一點點,她也滿足了。


    葉俊軒沒有轉過頭,而是緊緊合上了雙眼。他心中的痛苦呼之欲出,根本不是用言語能夠形容的。自卑,自責,怎樣的情緒都有。


    他一直在思考,也許他真的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是個徹徹底底的不孝子?是的,他連背叛母親的事都能做得出來,還一次次地傷害父親的心,他還能算是個孝順的兒子嗎?他根本不配做一個人。


    葉俊軒總是這樣沉默著,蘇涵不知說什麽好。她很想安慰他、幫他擺脫自責的陰影,可是她又很怕自己會火上澆油,畢竟這件事因她而起。要是某句話說得不恰當,搞不好會弄巧成拙,反而讓軒更生氣。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保持沉默,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不知過了多久,急救室門上方的頂燈熄滅了,那清脆的聲響像是上帝賜予他的福音,他的世界瞬間有了一絲希望。


    隻見一位醫生打開了急救室的門,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還摘下了口罩。


    葉俊軒在第一時間站了起來,下意識地走向了門口,直奔醫生詢問道:“醫生,我父親他怎麽樣了?”


    話問出口,葉俊軒的心在咚咚咚地劇烈跳動著。要是醫生說出令他失望的結果怎麽辦?他幾乎不敢想象。


    那位醫生將口罩收起來,很和藹地笑著對葉俊軒說道:“請您放心,經過我們極力搶救,病人現在沒有大礙了,而且已經清醒了。”


    葉俊軒長舒一口氣,虛汗已經布滿了他的額頭。不枉這麽長時間的等待,隻要父親最終沒事就好。


    蘇涵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了地,她順勢靠在旁邊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直到現在她的心跳都跳得很厲害,要是葉叔叔這時候出什麽意外,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葉俊軒。


    “但葉老先生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不宜多說話,尤其不能再讓他生氣了,否則……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醫生不放心,於是又對家屬多囑咐了幾句。


    “謝謝。”葉俊軒微微向醫生點了一下頭,他的語氣很蒼白,像是大病過一場。這次是他的錯,他險些害了父親。


    醫生也回以禮貌的點頭,看了看葉俊軒和蘇涵,又問道:“請問你們是老先生的什麽人?兒子和兒媳嗎?”


    葉俊軒和蘇涵對視片刻,顯得有些尷尬。最後還是葉俊軒站出來回答這個問題了:“我是病人的兒子。”


    這個所答非所問的回答讓醫生為之一愣,不過他也沒有繼續多問了,推了推眼鏡,對葉俊軒說道:“剛才葉老先生醒來後,說想見您。”


    “我?”葉俊軒指著自己說。


    醫生點頭。


    葉叔叔又要單獨和軒交談了,蘇涵心裏不由得湧上一股擔憂。她不知道他們父子之間出了什麽事,剛才在葉家他們就交談了好久,最後葉叔叔怎麽會突犯腦血栓了?他們是不是吵架了?


    “軒。”在葉俊軒起步之前,蘇涵很擔憂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低聲說道,“和你爸爸好好說話,不要再惹他生氣了,千萬不要。”


    她的眼神很凝重,是非常非常認真地在囑咐他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讓葉叔叔的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其他的都放到以後再說。


    葉俊軒的神色依然顯得很茫然,好像靈魂都被抽空了一般。他機械地對蘇涵點了個頭,隻身走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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