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狄大隊長,你害怕了?”丁美琳笑得更加自信了。她死死地舉著槍,毫不畏懼地盯著狄星烈的雙眼。她沒有任何事好怕,一步步走到今天,豈有後悔或恐懼的道理。


    此時此刻,商場裏的人已經全部撤離了,這空蕩蕩的一層大廳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古典昏黃的禮堂,高空懸掛的水晶吊燈,在這樣的危急關頭都顯得不再那麽愜意美妙了。


    狄星烈緊握著手槍,以同樣冰冷的目光回敬丁美琳。


    這個女人,深藏不露。狄星烈之前隻聽說丁美琳不簡單,但並沒有深入了解她。行業內關於這個女人的資料很少,她究竟有多少身世背景,他不得而知。今天看來,她果然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看看,我們的狄星烈警官,為了保護其他人的安全,寧願自己留下來……”丁美琳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如果你能活著回去,是不是又要受到表彰了。”


    她的話語裏透著十足的諷刺。


    “如果他能活著回去”,聽她的意思,他們二人是要決一死戰不成。


    狄星烈哼笑了一聲,揚起頭來說道:“丁美琳,我奉勸你去自首。就你現在的罪行看來,如果是被我逮捕回去的,你很可能會判重刑。”


    丁美琳犯下的案子不少,隨便一件都足以讓她進監獄二十年了,如果自首,或許會減輕她的刑罰。


    很可惜,在這個女人的字典裏並沒有“自首”二字。她想要的,不過是不惜一切代價去奪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丁美琳突然大笑了幾聲,諷刺地問道:“你為什麽不敢開槍?”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而不是我逼迫你。”狄星烈如實回答。他是刑警,不是殺人法,不會隨便對嫌疑人開槍。如果丁美琳願意選擇跟他回去,他不會過多地為難她的。


    狄星烈始終為丁美琳保留了最後一點機會,倘若她懂得珍惜,他便不會追究。


    可是,丁美琳從來沒打算珍惜狄星烈所給的機會。


    嘭!——


    一聲刺耳的槍鳴,一發子彈無情地擊中了狄星烈的小腿。隨即,狄星烈的表情極致痛苦,眉頭都蹙到了一起。


    丁美琳的襲擊來得太過突然,他拚命堅持著才沒有跌倒在地。他有些後悔了,就不應該給這個女人什麽機會,如果他選擇在她之前開槍,她也不會有這種能耐。


    狄星烈敏銳地拉下扳機,由於他中槍後重心不穩,這發子彈隻與丁美琳的手臂一擦而過。


    “你是逃不出去的。”狄星烈捂著自己流血不止的傷口,咬著牙說道,“商場外麵全是我們的人,隻要你踏出這個門半步,就會是你的終結。”


    他之所以選擇和丁美琳單獨談話,就是希望能給她最後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想到她非但沒有珍惜,反而用這種方式表現了自己的決絕。既然如此,他也隻好和她攤牌了。


    這一次,的確會是這個女人的終結。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她也應當受到法律的製裁。


    丁美琳冷冷一笑,她的笑容像是一朵黑色罌粟,笑得那麽黑暗:“你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麽?我手下的人,從來沒有失手過。”


    那幾個開車撞人的蠢貨,不過是丁美琳在葉家培養的幾個飯桶。而她真正的心腹,都是黑道上的精英,橫跨黑白兩道,幾乎無所不能。隻要她丁美琳一通電話打過去,那些人都會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在任何時候,隻要她有需要,他們隨叫隨到。


    比如現在。


    丁美琳在來商場之前預料到會有事情發生,於是提前和心腹打了招呼,沒想到果真派上用場了。


    “抱歉,狄警官。”話音剛落,丁美琳又開槍擊中了狄星烈的右手。“哐”地一聲,狄星烈手中的槍滑落到了地上。


    由於那股劇烈的疼痛,狄星烈痛苦地跪到了地上。他的小腿、右手都中了槍,原來過分的善意隻會害了自己,作為刑警的他,之前竟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丁美琳微微一笑。所有礙眼的人,她會一一鏟除。


    “我已經沒興趣和你交談下去了。留條命給你,是看得起你。”丁美琳笑著收起了槍,轉身就要向商場旁邊的側門走去。


    狄星烈拚命站起身來想要追趕過去,可是剛走兩步,他的小腿就痛得要命。商場的地板上全是他的鮮血,淅淅瀝瀝地流了一地,看上去很嚇人。


    他竟然沒能抓住那個女人!明明是有機會的,可是他腦子一熱,竟然寄希望於丁美琳能良心發現、投案自首……


    他好恨自己的優柔寡斷。當刑警這麽多年以來,這是他決議最失敗的一次。


    沒關係。丁美琳,我們走著瞧。狄星烈喘著粗氣,狠狠咬著牙心想。


    * * *


    醫院病房,葉俊軒輕輕打開了病房的門,看到蘇涵躺在病床上熟睡了。她的眼簾微微垂著,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惹人心疼。


    葉俊軒一個人笑了笑,隨即,他將帶來的補品輕輕放到床頭櫃上,沒想到這一輕微的動作卻驚醒了她。


    “軒…”蘇涵揉了揉眼睛,在唇邊囈語著他的名字。幾乎每次她一睜開眼,看到的都是葉俊軒。


    葉俊軒連忙坐到病床旁邊扶起蘇涵,直到她靠坐好了之後,他才安心地坐了下來。他輕輕撫摸著她的碎發,疼愛地說道:“寶貝,你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什麽都不要想。”


    流產的陰霾還沒有過去,她的身體依然虛弱。這段時間,葉俊軒隻要一有空就會來醫院陪她,隻有看到她好好的,他才能放心。否則,他連飯都吃不下。


    蘇涵黯淡地搖了搖頭,隨後微微一笑:“我沒想什麽,真的沒有。”


    這幾天她過得很釋然,大腦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想。這種感覺倒也灑脫,她再也不用想那些令人頭疼的事情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其實住院也挺好的,至少有人照顧。


    “吳冰最近來過嗎?”葉俊軒不得不問這個問題,他也不能否認,他的確很介意那男人。


    蘇涵搖了搖頭:“沒有。”


    上次那樣一鬧,吳冰大概沒有臉麵來看蘇涵了。吳冰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她都說了不需要他,他大概也就識趣地不打算出現了。


    葉俊軒輕輕拉起蘇涵的雙手,望著她憔悴的模樣,他很心疼:“身體好點沒有?”


    “好多了。”她機械地回答。其實無論誰來問她這個問題,她都是這樣回答的。


    “騙人。”葉俊軒立刻回上了一句,看她漫不經心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是隨口說的,“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根本不像好點了的樣子。醫生說什麽?有沒有讓你再多吃些什麽。”


    蘇涵最近胃口一直不好,每天隻喝一碗粥就說自己吃飽了。她這樣下去怎麽行,身體會垮掉的,對於這件事,葉俊軒也一直很擔心。


    蘇涵機械地搖了幾下頭,她的目光黯淡如天灰,沒有半點光彩:“我什麽都不想吃……”


    她的整個人都幾乎被掏空了,哪還有胃口吃飯。如果寶寶能回來就好了,她也不會在思念孩子的痛苦中掙紮,這種感覺真的很苦澀,不知他是否和她感同身受?


    葉俊軒伸出手臂,溫柔地將蘇涵攬到懷裏,又親吻了一下她的額角:“聽話,養好身體。你康複了我才能放心。”


    流產對於女人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更何況蘇涵已經是第二次流產了,更要格外注意。


    “軒,明天就要開庭了。”蘇涵依偎著葉俊軒,不得不想起了這個令人焦慮的事情。


    季景陽的案子,明天正式一審。這麽大的事,她實在無法視而不見,就連她心裏滿溢著的也都是這件事。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他麵前提起,可是除了他,她還能向誰訴說?這是一場殘忍的審判,無論結果如何,似乎她都會心痛。


    葉俊軒並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依然溫柔地抱著蘇涵:“嗯,知道。”


    最近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他已經無暇顧及法院那邊的事了。至於季景陽那個老男人,他更是不願去回想起他的嘴臉,該怎樣就怎樣吧,法律一定會懲治他的,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對不起。”蘇涵心裏忽然湧上一股難過,情不自禁地就說出口了,“都是因為我不好,是我害的……”


    她感覺這一切事情的起因其實都是她。因為她是季景陽的女兒,所以才會引發了葉家的事;因為她和葉俊軒的婚姻受到了葉誠的阻撓,所以丁美琳才會出麵阻止。如果她沒有出現在他的世界裏,這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別這樣,和你沒關係。”葉俊軒了解蘇涵的個性,她總是喜歡往悲觀的方麵想,還把一些與己無關的事攬到身上。他願意陪著她,無論發生什麽。


    “真的嗎?”蘇涵眨了眨含淚的眼睛,“我隻是在想,無論明天的審判怎樣判決,我應該都會難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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