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保機的進攻非常巧妙,倒不是如何避實就虛。經過了解,他知道八卦拒馬陣的特點,他索姓發揮出具裝鐵騎那仿佛推土機一般的強大破陣能力。也不按你葛從周的路數走,不管你的八卦拒馬陣是生門,還是死門。他直接以具裝鐵騎開辟出一條道路。


    長矛和鐵騎發生接觸,暴起一聲仿佛海嘯撞上高樓大廈的巨響。數隻長矛從戰馬身上光滑的具裝劃過,但也有長矛順著戰馬具裝連接的間隙,刺入戰馬,讓戰馬具裝的間隙中迸濺出一股股血箭。


    但鄆州兵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具裝鐵騎龐大的身軀,就已經仿佛泰山壓頂般壓下,將鄆州兵撞飛,胸口深深凹下一塊。正麵衝陣,耶律阿保機固然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但葛從周也好不到哪裏去。八卦拒馬陣一角,被耶律阿保機正麵衝垮。這種衝垮不僅僅是肉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哪怕有機會給具裝鐵騎來一下,但那部分的鄆州兵已經失去了戰鬥意誌,他們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逃!除了逃,還是逃。


    “變陣!震乾圖對敵!”葛從周臉色微微一變,低喝道。


    “是!”旗牌官高聲應道,旋即在高樓上舞動旗幟,指揮大軍。


    “師厚,是你表現的時候了!”李存煥臉色掛著一抹愜意的微笑,語氣輕鬆的對一邊的楊師厚笑著說道。


    楊師厚臉色漠然的對李存煥一拱手,道:“末將遵命!”


    “那個!殿下……”一邊的元行欽心癢癢的,欲言又止。


    “稍安勿躁!”李存煥臉上依舊掛著愜意的微笑,擺擺手,攔住元行欽下麵的話。其實元行欽下麵的話,元行欽不說,李存煥也知道,元行欽不過是想請戰罷了。但現在看來,還沒有到時候。


    一邊待著的郭崇韜也不敢示弱,平舉手中騎槍,做出一個衝鋒的姿勢,滿腔戰意道:“殿下!下官願意以一小兵身份,橫戈躍馬於沙場!”


    李存煥有些無奈了,他想不到一個兩個都來請戰,剛琢磨著如何應對。這個時候戰場已經發生了大變故。


    楊師厚帶著三千輕騎皆是李存煥精選幽薊熟習騎射的漢家兒郎組成,加上裝備精良,論起騎射比尋常草原漢子還要強上三四分。


    隻見楊師厚大喝一聲,“衝!”


    三千輕騎迅速化為三十個百人隊,他們向葛從周的右翼殺奔而去,雖然楊師厚比耶律阿保機後出發,但他率領的是輕騎兵,在速度上有天生的優勢,迅速越過正在和敵人絞殺作一團的具裝鐵騎。


    “嗖!嗖!……”正在越過敵人戰陣的輕騎猛然躍馬彎弓,一陣弓弦聲響起。


    葛從周的大軍措手不及,他們還不太熟悉這種打法,中原騎兵講究衝陣,很少說騎射。和中原騎兵打慣仗的鄆州兵根本反應不過來。正在和具裝鐵騎搏殺的鄆州兵就遭殃了。皆因楊師厚渾然不怕誤傷,具裝鐵騎身上第一層是板甲,第二層是鎖子甲,裏麵還有第三層皮甲,如果絲綢也算是甲,那麽他們就配備第四層甲。


    論起抗打能力,具裝鐵騎不知道比葛從周麾下這些鄆州兵高多少個級數。


    結果措手不及之下,具裝鐵騎固然是有些愕然,但鄆州兵卻是一陣大亂。有的人舉起盾牌來準備抵擋箭雨,卻發現胸口被一名瞧到機會的具裝鐵騎的騎槍穿透。又或者本來正手持長矛準備刺殺的,猛然被一支不知道那裏來的箭矢射中手臂,吃痛之下長矛不由一鬆,被具裝鐵騎撞倒,後續的具裝鐵騎毫不猶豫的舉起碗口大的鐵蹄,冷漠的踐踏下去,將之踐踏為一團和衣甲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肉醬。正麵搏殺的鄆州兵立刻亂作一團,有的人想臨陣退縮,有的人卻傻愣愣的衝上去。


    “騎兵出擊!讓鞏約帶兵糾纏著那三千輕騎!別讓他們搗亂。”葛從周淡淡然的吩咐道,但他的拳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緊握起來,那暴起的青筋讓人戰栗。


    “是!”旗牌官的聲音不由自主低上幾分,語氣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李存煥!你果然是不容小覷!”待旗牌官轉身離開後,葛從周眼神複雜的看著遠處的黑點喃喃道。雖然不知道現在李存煥是怎麽樣的模樣,但他現在一定意氣風發吧!葛從周暗暗想道。


    無論是誰,麵對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都會苦惱之餘充滿激情和戰意,但當麵對一個讓自己隻有招架之力的對手,葛從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自己的感情。


    看到殺奔出來的兩千騎兵,楊師厚嘴角翹起一抹不屑,“葛從周,你太過小看我楊師厚了!不過也好,讓你見識一下潛伏了在北方三年的幽州鐵騎的厲害吧!別以為老虎瞌睡了,就不是老虎!”


    “吹號角!狼群戰陣!”楊師厚目光一凝,露出草原狼般銳利而讓人心悸的目光。


    “是!”臨時擔任楊師厚副手的耶律阿保機之帝,曆史上的東丹國王耶律安端高聲應道。


    “嘿!得讓那幫南蠻子享受一下草原的美麗!”擔任都虞候的單大牛露出一抹喋血而愉快的微笑。


    “殺!”鞏約一舉手中長槍,咆哮道。


    但鞏約猛然發現,那三千輕騎居然不聚集起來對抗自己,反而四散而逃。


    “哼!膽小鬼!”鞏約眉頭一挑,不屑道。


    但他的不屑也到此為止了,猛然間三十支百人隊非常迅速的劃出一道到弧線,在運動中將鞏約無形的包圍起來。


    “放!”一支輕騎兵猛然從鞏約一側掠過,一扇箭雨爆射而來。


    “艸!滅了他丫的!”鞏約勃然大怒,帶兵發起衝鋒,但就這個時候,猛然又是迎頭一陣暴雨,卻是另外一支輕騎兵來打掩護。鞏約連忙撥開數支箭矢,但肩膀依舊不可避免的挨上一箭,他手下的人措手不及,比鞏約更是倒黴。


    “艸!那個龜孫子暗算你鞏爺爺!”鞏約雖然大怒,但也稍微回過神來來了,隻見自己麾下的騎兵仿佛被三十頭餓狼包圍一般,麾下騎兵稍微有動作,立刻有餓狼在後麵撲上來,但如果不動,卻有變成箭靶子。


    “靠!老子還不算殺不過你們準備北蠻子!兩百人一隊,殺過去!糾纏住對方一隊,其他兵馬都殺過去支援,集中力量滅了他們!”鞏約的計劃不錯。


    不過計劃好,不代表結果好。三千輕騎兵交替襲擊,還有空虛去葛從周那邊溜達,給葛從周送上幾支箭矢。當某支騎兵被糾纏住。就在這個時候,猛然會有數支騎兵從鄆州兵的側翼或者後方襲擊而來,將本來因為糾纏住一支輕騎兵而興高采烈的鄆州兵打下地獄,旋即不是重創便是被全殲。


    一時間,鞏約雖然浴血奮戰,但依舊改變不了一麵倒的形勢,不時有鄆州騎兵忍受不了這種一麵倒,而臨陣脫逃。


    …………“葛從周太過小看我了!以為我隻有這麽點手段嗎!是時候給你來最後一擊了!”李存煥笑道,手中馬鞭一揚,指著八卦拒馬陣的左翼道:“諸君隨我衝吧!”


    “是!”眾將聞言大喜,應話的聲音中充滿了難以壓抑的興奮。


    “節帥,前軍急報!已經被敵軍具裝鐵騎衝破第三層戰陣了,現在正在第四層戰陣絞殺著!”一名傳令兵心慌慌的跑到葛從周身邊,單膝下跪,稟報道。


    “這麽說來!很快來到了我的中軍了!”葛從周臉色依舊是淡淡然的。


    葛從周身邊的人聞言,都不由自主心驚膽戰起來,第四層戰陣後麵就是中軍了,一員心腹顧不上可能惹的葛從周大怒了,連忙單膝下跪,勸諫道:“請節帥移駕後軍!”


    “請節帥移駕後軍!”餘下將領見到有帶頭,連忙也跟著單膝下跪,勸諫起來。


    “我葛從周從黃巢起義以來,不敢說百戰百勝!但出來沒有畏縮過!更何況此戰關乎中原大局,正是報答梁王千歲之恩的時候!我葛某人不會退縮,但如果諸君中有那位畏懼,現在便可以離開,我葛某人不會攔阻!但如果一會兒臨陣脫逃,莫怪我葛某人劍下無情!”葛從周臉無表情的拔出腰間佩劍,寒光閃閃的佩劍更是讓勸諫的眾人心驚膽戰,畏懼葛從周臨陣斬將,激勵士氣。


    眾人都慌忙應道:“末將等願從節帥死戰!”


    “好!”葛從周淡淡然的臉上這才浮露出一抹笑意,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眾人感覺這絲笑意很冷,冷的仿佛一柄大刀架在脖子上似的。


    “節帥!糟糕了!”一名士兵慌慌張張的來到葛從周身前高呼道。


    “發生了什麽事情!”葛從周臉色一肅,厲聲問道。


    “左翼受到盧龍賊的猛攻,秦王李存煥親自帶兵衝鋒,已經連陷兩重戰陣了!”


    葛從周身形一晃,手中佩劍連忙往後倒插,葛從周手扶劍柄,這才站穩。下方戰將不由人人臉臉相顧,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憂慮。李存煥這一下,可是打中鄆州兵的死穴。大軍被正麵的具裝鐵騎牽動,騎兵和右翼被楊師厚糾纏著。導致左翼兵力嚴重不足。


    葛從周布下的八卦拒馬陣已經被李存煥打亂了陣型!被打亂了陣型的步兵,在騎兵麵前,還能夠有什麽可以依靠的?


    “節帥!敗局已定!不要將所有元氣都消耗在這裏了!在此亂世,唯有手中有兵,方能立足於世!”方才那邊帶頭勸諫的心腹顧不上招來殺身之禍了,聲淚俱下的再次勸諫道。


    “節帥!不能逆天而行啊!”幾名忠心耿耿的戰將也冒險勸諫。


    “逆天而行!”葛從周有些茫然的喃喃道,就在眾人以為葛從周回心轉意的時候。葛從周猛然目光一凝,低喝道:“亂軍心者!……斬!”葛從周手中寶劍,猛然從泥土中拔起,將率先帶頭勸諫的心腹斬殺,鮮血將葛從周的戰甲染紅了。


    “言逆天而行者!殺!”葛從周兩目圓瞪,低喝道。


    立刻便有數名甲士越眾而出,將方才幾名勸諫的戰將按下,不待他們求饒,旋即將手中長矛狠狠的紮入對方心髒,鮮血將附近的土地渲染成觸目驚心的色彩,餘下眾將人人臉色大變,臉臉相顧間,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懼。


    “千歲!我隻能夠為你做這麽多了!”葛從周心中暗暗歎息道。


    “節帥!”一把仿佛被捏著喉嚨的尖銳聲音響起,“第四重戰陣被耶律阿保機攻破了!”


    眾人聞言,都不由自主身形一顫,雖然早已經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戰!”葛從周怒發衝冠,兩目圓瞪,手持寶劍,大吼道。


    看著依舊沒有退卻現象的戰陣,李存煥不由不知道是該敬佩,還是該罵葛從周愚忠好了。眼神複雜的看了葛從周的中軍一眼,旋即收拾好心情,殺氣騰騰的低吼道:“殺!”


    “殺!殺!殺!”震天的喊殺聲響起,四千鐵騎仿佛一把利劍一般,衝破第三重戰陣,迫近葛從周的中軍。


    左翼第四重戰陣,冒起一陣搔動,李存煥的鐵騎還沒有殺到,便已經自行潰散。


    “到了極限了!”葛從周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潰敗的第四重戰陣,幽幽歎息一聲,回過頭來,傷痕累累的具裝鐵騎正在中軍的對麵休整,並沒有冒然發起衝鋒,不過那仿佛泰山一般的壓力,依舊沉重的壓在眾人的心頭。


    忽然右翼傳來一陣震天的歡呼聲,葛從周身形驀然一頓,似乎有了什麽明悟,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哀傷,渾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緊繃著。


    過了一段時間,一名傷痕累累的校尉跑到葛從周身邊,悲痛欲絕的道:“節帥!我大哥已經馬革裹屍!右翼……右翼軍心大亂!末將懇求節帥移駕後軍!”


    葛從周深深的看著那名校尉,他認識這名校尉,心腹戰將鞏約的七弟,依稀可以看到幾分鞏約的影子,葛從周終於忍不住深深歎息一聲,道:“你大哥已經為國盡忠的!你走吧!為你鞏家留下一點血脈吧!”


    “不!我鞏家沒有懦夫!”將校一抹眼眶眼淚,站起來,堅強的說道。葛從周來不及讚賞,猛然間一聲暴喝響起。


    “葛從周!納命來!!!”元行欽挺著一杆長槍,朝著葛從周刺來。


    “無名小卒爾敢!”葛從周勃然大怒,側身一聲咆哮,仿若一頭發狂的洪荒巨獸。


    元行欽氣勢不由為之一奪。


    “吾敢爾!”耶律阿保機一聲怒吼,身上流露動著浩蕩殺氣,手中騎槍朝葛從周咂來。葛從周身邊十多名甲士悍不畏死的擋在葛從周麵前。


    “噗!”騎槍狠狠貫穿了四名甲士的身軀、兩名盾牌這才停住前進的勢頭。


    “殺!”伴隨著元行欽的殺到,具裝鐵騎紛紛發起衝鋒,李存煥也從左翼殺來,他並沒有加入廝殺中。他現在的身份,除非必要,否則李存煥不會隨隨便便的冒險。


    耶律阿保機和元行欽聯手,與葛從周殺作一團,葛從周站在指揮車上,一手長矛,一手寶劍,左刺右突,耶律阿保機和元行欽二人渾然沒有辦法傷及葛從周一絲一毫。


    不過和葛從周相比,葛從周附近的戰將卻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到形容,倒不是他們戰鬥力如何差。而是人人邊戰邊退,氣勢上已經落入下方了。莫說反擊了,就連抵抗也是一麵倒。


    “葛從周!你投降吧!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的形勢。”李存煥在數十名鐵鷹都士兵的保護下,慢慢策馬來到葛從周附近,高聲道。


    葛從周渾然不理會,隻是悶頭應付耶律阿保機和元行欽,仿佛聽不到李存煥的話一般。


    李存煥歎息一聲,對身邊的樸樂射說道:“讓我見識一下,東海第一弓的厲害吧!”


    樸樂射遲疑了下,開口說道:“殿下何不用高官厚祿來到拉攏這葛從周呢?據說他是中原名將,有了他的投降,殿下入主中原無疑會更加順利。”


    李存煥搖搖頭,示意身邊的郭崇韜解釋,“葛從周是聰明人,聰明人說話不用說的太過明白。如果他願意投降,殿下那裏會吝惜高官厚祿呢!但他沒有回應殿下,這已經表明了他的決心。”


    “可惜了一員名將!”樸樂射歎息一聲,從弓囊中拿出八石硬弓,緩緩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箭,鋒利的箭鏃閃爍著一抹幽藍色的光芒。


    “換麻藥吧!”李存煥猶豫了下,終究舍不得就這樣殺了葛從周。


    “是!”樸樂射應了一聲,從另外一個箭囊中換上一枚破甲箭。將破甲箭搭在硬弓上,緩慢而有力的拉開弓弦,目光集中在葛從周身上。慢慢樸樂射整個人仿佛和弓箭融為一體,一切都是那麽自然,猛然,弓弦聲響起。


    驚天殺氣冒出,葛從周心頭一跳,連忙側身,但已經晚了,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紮入葛從周的左肩膀。


    耶律阿保機乘機將手中大刀劈向葛從周,李存煥心頭一驚,大喝道:“活捉!”


    耶律阿保機慌忙將手中大刀一轉,改為刀身狠狠的拍打在葛從周背後,葛從周慘叫一聲,從指揮車上摔下來。數名士兵立刻上前,按住不斷掙紮的葛從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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