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周在一邊建議道:“殿下,末將認為亂世應該用重刑!可領讓餘下士兵下場充當衝鋒隊,為防止他們逃脫,臉上刺子。且一旦逃跑,應加罪於家人,同隊者連坐!如此定可讓士兵不畏戰。”


    李存煥聞言怔了怔,他不由想起後世關於宋朝的事情,那便是宋朝的士兵都在額頭上刺字。所以宋朝的士兵又有一個名字,賊配軍。低落的士氣,低賤的軍隊,成就了宋朝讓人恥辱的戰績。


    李存煥堅定的搖搖頭,道:“士兵作戰不能夠驅以錢財,加以酷刑,使作戰,如此軍隊要麽便是成為了桀驁不馴之兵,要麽成了不願死戰之軍。當然!亦不能不驅於錢財。一支軍隊,應該有他的信仰,要麽,為了保護家園。要麽為了天下太平。要麽為僅僅為了統帥,要麽便是為了榮譽!不能夠因為財富而戰!”


    葛從周聞言,皺著眉頭,開口問道:“那麽殿下,這餘下的一百五十多人,如何處置?末將認為不殺之,不足以定軍心,平將怨。”


    葛從周的話沒有錯,別看有人求情,其實軍中不少將領都異常厭惡這一百五十多名士兵。統帥已經親自殺奔於前,以身作則,而自己則是畏敵不前。那以後如果自己是這支軍隊的統帥,遇到危險,豈不是沒有人救?這也就罷了,還會拖累自己的隊伍。軍人,是舔刀尖而活,拚殺於生死之間,建功立業的。如此畏戰的士兵,如何能夠讓雄心壯誌的軍官喜歡呢?


    周德威猶豫片刻,道:“殿下,已經以酷刑震懾,足夠了吧!”


    周德威雖然持反對意見,但語氣卻不甚堅定。


    “德祥,你的意見呢?”李存煥側頭對符存審問道。


    “一切殿下做主!”符存審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對於李存煥的問話,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李存煥皺皺眉頭,不過想到什麽,很快便舒展開。沉吟片刻,低頭開口說道:“一直軍隊如果依靠酷刑來到維持他的戰鬥力,那麽就是最可悲的事情!”


    李存煥說到這裏,頓了頓,開口道:“來人!吩咐下去,每人三十軍棍!打完後,問他們的意見,下一戰一定是攻城戰,如果他們願意洗刷他們的恥辱,那麽便選為先登死士。如若不願,便額頭刺字,發配遼東礦山工作三年,此後貶為賤民!”


    “殿下英明!”周德威等人齊聲道。


    看過了今天事情的士兵,心情都不平靜,因為從此多了一條軍規。畏敵不前者、長官死戰而不前者,實行什一抽殺。幸存的士兵也開始會麵臨兩種選擇,冒死洗刷自己的恥辱,要麽就屈辱的活下去。賤民,這是比奴隸多了一個自由的百姓。他們三代不得為官,任何社會福利都和他們無緣,他們隻能夠卑賤的活下去。


    “殿下,一共有四十三人願意成為先登死士。”祝霽龍走到李存煥麵前,稟報道。


    李存煥皺著眉頭,開口說道:“既然剩下的人都如此,便照辦吧!無論他們有什麽親人,都給我一律按規矩辦事!再有人為這些賊兵求情,一律罰俸半個月!”


    祝霽龍聞言,知道李存煥的決心已經下了。


    李存煥率領大軍前進,順著代水一路西行,行至繁峙縣,也沒有遭到阻擊。從當地不及逃離的百姓口中,李存煥得知,在昨天李嗣源已經率領繁峙縣的兵馬撤退到東陘關。


    周德威當即提出意見:“殿下,應該在繁峙縣休整一下,否則容易被李嗣源有機可乘。”


    李存煥想想也好,畢竟自己現在手頭上不過是六千大軍,其他兵馬在後麵跟著。李存煥便下令在繁峙縣休息。休息了一天,便已經集結了三萬大軍,其中兩萬右燕[***],另外一萬則是葛從周的元從軍。


    見兵馬已經集結不少了,李存煥便下令周德威在繁峙縣等待後續的兵馬。而自己則是率領三萬大軍壓上去。過了繁峙縣,便是東陘關。


    東陘關(xing),關如其名。陘:山之中斷處。


    東陘關臨南靠斷崖,北靠激流代水。從遠處看過去,仿佛巨龍趴伏一般的大山被代水從中間斬斷,代水北側為懸崖峭壁,南側狹窄的平原處便是東陘關。而此段代水,水流甚為湍急,在表麵上湧現著無數個小漩渦,不時撞在懸崖上的浪,飛濺起來的浪花最高可達兩米。讓任何試圖從這裏度過的人都不由自主打起退堂鼓。


    “雄關!”李存煥皺起眉頭,喃喃道。


    “當初郭子儀討伐安祿山也攻克不了東陘關,最後不得不繞遠路,拐了個彎,攻下馬邑和雲中,這才迫降此關。”符存審來到李存煥身邊,看著東陘關感歎道。


    “據說代州境內還有雁門關,邊關九塞之首,不會也要經過這裏吧?”李存煥笑問道。仿佛渾然不在意東陘關的險要一般。


    符存審搖搖頭說道:“這個倒是不用,如果走雲中那邊則是要經過雁門關。走代水可以避開雁門關。但入晉一路上都不缺乏雄關。從代州入忻州,有堅城唐林,忻州入太原府還有三四座,一路都不太好走。”


    李存煥不由皺起眉頭,對於堅城,那是任何作為進攻方統帥都最為厭惡的存在。皆因一座堅固的城池、關隘可以將進攻的大軍擋住一年半載,甚至更長。在戰國時期,秦國的函穀關便擋住了山東六國數百年進攻。讓山東六國意識到秦國崛起,也沒有能力去阻止。


    “有些事物是需要打破的!”李存煥挑了挑眉頭道:“紮營!下令組裝攻城武器!這次的進攻也讓王茂章來到總管吧!”


    “諾!”眾將齊聲應道。


    得到李存煥的命令,王茂章開始安排一切,組建攻城武器並不簡單,比如投石機,在足夠的人手下,一台大型的投石機的組裝也需要需要三天的時間。


    從表麵上看,這段時間東陘關的情況很平靜,和李存煥來之前是一模一樣的,大門緊閉。在上麵最不缺乏的便是士兵巡邏,從這裏看得出,東陘關並非表麵上的那般平靜。


    很快,在東陘關外便豎起了三十台巨型的投石機,巨大的杆臂斜斜的直指蒼穹。從平地到杆臂頂端,足足有四丈多高,約莫十三米。


    但這並非是最高的,最高的是攻城塔,雖然隻有三座,但足足有七丈高,比東陘關還要高出一丈。攻城塔可以分為兩部分最頂端放置了一台弩炮,並且能夠安置十名弓弩手,第二層這才是登陸士兵用的。在這裏有一塊兩丈長的踏板,踏板頂端帶有鋼鐵打造的撓鉤。哪怕是兩個壯漢輪流用戰斧破壞,也最少需要一刻鍾的時間。問題是在激烈廝殺的戰場上,那裏有時間去破壞撓鉤呢?


    破曉,陽光投射在大地上的時候,戰爭已經開始了。在轟隆的戰鼓聲中投石機發出一聲聲讓人牙酸的聲音,本來直指蒼穹的杆臂都已經壓下來,抬起吊著巨大磐石的一端。


    “上炮彈!一百二十斤的!”一聲聲吆喝響起,一顆顆還帶有新新打磨痕跡的巨石被壯漢合力抬上杆臂前端的拋射帶上。


    “預備!右十一度角,目標角樓!放!”當放字聲音吐出,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一陣讓人心悸的呼嘯聲,整台上萬斤的投石機都不由因此而狠狠抖動了一下,帶動大地發起一下驚天動地的搖晃。


    “轟!”不過這一切讓人戰栗的天搖地晃,都被石彈耀目的表現所遮擋住了。隻見遠處整座角樓發出一聲巨響,巨石從角樓上方跳如關內,濺起無數碎裂的青石磚和塵埃。當塵埃散去,整座角樓頂部被削去了近二分之一,殘存的角樓上也一片狼藉,碎裂的磚石讓人感覺這裏是某個廢墟,要不然就是某個采石場。


    但這僅僅是開始,其他投石機緊接著開始拋射,不過不得不說,投石機的準確度實在是讓人無語到可以變成啞巴。三十發驚天動地的巨石發出,最後居然隻有七枚射中東陘關城牆、角樓等設施。四枚沒入東陘關城內,不知道造成了如何的傷害。


    剩下的要麽落在城牆外的荒野外,要麽落在東陘關一側的斷崖中,再不就落入代水當中,冒起一個個高達十數丈的浪花。


    “咦!”李存煥露出一抹驚訝,他特地選擇在清晨,人最容易迷糊的情況下發起進攻。而居然在迎接了第一輪的進攻後。東陘關迅速的作出防禦,一支支長長的竹竿刮著厚實的布幕,伸延而出。


    “有趣!”李存煥笑著說道,“打探一下,對方是誰,反應不慢嘛!”


    “是!”祝霽龍慌忙應道。


    葛從周僅僅披著一件長袍,走到李存煥身邊,有些詫異的問道:“殿下好像不擔心似的?老夫觀此人守城章法不亂,反應不慢。恐怕不是那麽好打下來!”


    “葛公太過小看王茂章了!王茂章此人雖然往曰名聲不顯,但此人的本事不是我誇獎,的確是天下少有的名將。”李存煥在一邊哈哈一笑,讚道。


    葛從周聞言,露出一抹感興趣的表情,側頭對後麵走上來的符存審笑道:“德祥兄,看來此戰想賺取功勳,不容易啊!有這麽一個厲害的競爭對手!”


    符存審挑了挑眉頭,冷然說道:“葛將軍未免也太過小看我符存審了吧?此戰別的不敢說!能夠和我爭鋒的不過是殿下和周德威那黑炭頭!王茂章,還嫩著呢!”


    李存煥和葛從周聞言,哈哈大笑,李存煥笑道:“德祥,你太過老氣縱橫了吧?你年紀好像比起王茂章,也大不了幾歲啊!”


    葛從周也不在意符存審剛才略有看不起自己的話,笑眯眯的撫著長須,笑道:“有趣!有趣!如此我們當著殿下的麵,打賭如何!看西征河東之戰,誰得的功勳最多!”


    李存煥聞言笑道:“好,這次我也出一個彩頭!此戰誰功勳最高!我便封其為河東節度使!加縣侯!”


    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李存煥對於爵位的管理非常的嚴格,並沒有好像其他地方那般,小小一個團練使便已經不是侯爺便是伯爵。縱使是符存審,現在也不過是一個開城伯。


    葛從周和符存審聞言,都不由動了心思。雖然在李存煥嚴格分權製度下,節度使已經不是軍政一手捉,隻手遮天的人物。但在一鎮當中,節度使依然是毫無疑問的一把手,掌握著數萬乃至十數萬大軍。更別說河東藩鎮是天下數一數二的上鎮,手握兵馬恐怕過十萬。


    忽然一陣呼嘯聲響起,李存煥笑著說道:“恐怕王茂章要領先了!”


    葛從周和符存審往往一愕,旋即明白過來,隻見一團團烈火仿佛流星一般在天空中劃過,帶出一道道長長而炙熱的光華。撞在厚實的布幕上,在城牆上發出一聲聲驚呼聲響起,火球撞在布幕上,火油四濺,占在布幕上,瘋狂的點燃起來。


    “是烈火彈!”符存審驚呼道。


    “這……這是什麽?”葛從周驚訝的問道。


    符存審看了李存煥一眼,見李存煥點點頭,這才開口說道:“這是一種特殊的炮彈,以易脆的陶瓷盛放,內含從遼東采集提煉而出的猛火油。混入硫磺、木炭、棉花等助燃物。表麵再塗上火油、豬油,以麻布、草繩等物包裹。點燃了之後可以燃燒不息。”


    葛從周抬起頭,見那情況果然如此,那些布幕都燃燒起來。要知道那些布幕都微微塗抹上沙石。雖然不是說不能夠燃燒,但並非那麽容易燃燒起來。


    葛從周不由感歎道:“如果有足夠的烈火彈,豈不是能夠讓一片地方陷入火海當中?如此豈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符存審聞言,苦笑一聲道:“可以這麽說,但問題是這些烈火彈不容易煉製,整個遼東每個月也不過是製作出五十來顆烈火彈,而這些烈火彈卻是要提供整個盧龍。用於各地防禦,攻城。而且按照葛老將軍說的,就是眼前這座東陘關就要讓遼東傾盡全力,用五六年的產量,這才足夠烈火焚城。”


    葛從周張張嘴巴,最後露出一抹苦笑。如果隻是依靠烈火彈攻城,恐怕單單是河東,起碼需要累積三四十年的時間才有把握攻下河東。但這有可能嗎?


    …………“進攻!”王茂章低吼道。立刻一通戰鼓聲響起。


    “萬勝!萬勝!”右燕[***]士兵氣勢激昂的敲動武器,高聲咆哮。


    三千長弓兵與一千巨盾兵飛奔而出,長弓兵在巨盾兵的掩護下,不斷的向東陘關拋射。他們不求射殺敵人,所有箭矢都是以覆蓋姓打擊為主,長弓兵的速度達到最頂端,每名士兵一分鍾都拋射出十二支箭矢,三千大軍分為三隊拋射。東陘關上的士兵幾乎每一秒都在承受箭雨的襲擊。


    關上的弓弩手受到嚴重的壓製,他們隻能夠飛快的瞄了一眼,憑借感覺發出反擊。但這種情況下的反擊,效果如何,可想而知了。往往箭矢不是射偏了,便是射錯了方向。不過長弓兵也並非沒有付出代價,他們這種高強度的射擊,根本支持不了多長時間。


    五千勁弩兵飛快的越過長弓兵,他們在長弓兵前方布陣,因為沒有壓製,他們非常從容的占據了這片地方。


    “停!”不過三分鍾的時間,長弓兵那仿佛雷暴雨一般的打擊終於停了下來。不過這三分鍾的攻擊,長弓兵卻是人人都氣喘籲籲,手臂不由自主的垂落,並微微的顫抖著。


    “兄弟!辛苦你們了!”後續的勁弩兵走上來,對長弓兵說道。


    長弓兵點點頭,並沒有回話,仿佛傾盡全力的拿起滑輪長弓,挎在肩膀上,便離開。雖然這一下子三千長弓兵便失去了戰鬥力。但王茂章達到了他的目的。他建立了一片有七千勁弩兵組成的陣地,從容的推進到城牆附近。後方的攻城塔、雲梯、攻城車也緩慢的壓迫上來……而現在的攻城主帥王茂章卻是策馬來到先登死士當中,這些人都是甘願擔任的,皆因先登死士獲得的功勳最高,同時撫恤金,在一般情況下最高的。


    王茂章勒住馬韁,掃視了一眼所有的先登死士。王茂章認真的看著每一個人,充滿磁姓的聲音響起:“各位,你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是因為那次畏敵不前而進入先登死士。這不僅僅是你們的恥辱,還是右燕[***]全體士兵的恥辱!是我王茂章的恥辱!”


    說到這裏,王茂章頓了頓,淩厲的眼神讓部分先登死士不由自主低下頭。


    “你們知道別人如何談論我們右燕[***]嗎?一支懦夫組成的軍隊。有人叫我們土狗軍!什麽叫土狗?見到弱小的便瘋狂的上去,但一旦遇到強大的便懦弱的逃跑。土狗!這就是土狗!而我!”王茂章怒吼道,馬鞭指著自己,“土狗的統帥!是什麽?土狗王?”


    王茂章仿佛泄憤似的揮舞狠狠虛空揮動馬鞭,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這是隻能以血洗刷的恥辱!我會親自帶領你們發起衝鋒!要麽勝利,要麽……死亡!!!”


    “我要世人都看到!什麽叫一戰而下!!!”王茂章最後的話,仿佛一塊隕石砸下,重重的落在眾人心頭上,擲地有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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