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散開的韃靼遊騎兵,不由一陣搔動,慌忙人人散得更加開。如此一來未免顯得有陣型太過稀釋。


    阿史德那右邊的濃眉不由挑了挑,沙啞的聲音中略帶一絲心悸,對一邊的安九嶷問道:“這是漢人的什麽武器?如此厲害的?看其射程,恐怕不下七百步!”


    安九嶷聞言,也頗為驚疑不定。思索了片刻,眉頭略皺道:“大帥,這個下官也不太清楚。看其弩矢,應該是床子弩,不過床子弩拋射的弧度沒有這麽大。估計是盧龍的新式床子弩武器。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盧龍的軍械之銳利,冠兩河(河東、河北)。”


    實際上安九嶷這話還說輕了,宣武和河東在軍械上,恐怕也比不是李存煥麾下的軍器監製作的武器銳利。李存煥對於武器一向都捉得非常嚴格,更是有一套成熟的獎罰製度,還資助一些工匠做實驗,在某些地方,說是比之河東和宣武還要先進二三十年也不為過。


    阿史德那一聽,便知道今天的戰事的難度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幾分了,立刻對身邊的心腹吩咐道:“你立刻去讓都司部落的出兵支援赫伊勒,莫讓漢人鑽了空子!”


    那心腹應了一聲,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在韃靼大軍當中便有約莫五千騎飛奔而出。


    而前方已經開始接戰了,雖然有十多萬人馬,但不可能全部發起進攻。前文已經說過了北為桑幹河,南為夏屋山,平原處隻有十多裏寬,最寬處約莫二十裏,窄處目測也有十七裏左右,不過夏屋山方向地勢徒然拔高,沒有一般平原和山區之間的丘陵。基本都是二十來三十丈高的山嶺,甚至有近四十丈高的大山。


    哪怕是步兵在這裏作戰,也夠嗆的了。爬山都用去了六七成力氣,更被說不擅長山區活動的騎兵。這也使得阿史德那第一次隻能夠投放一萬餘兵力下去,否則以他的想法。當然是十萬騎兵鋪天蓋地的殺奔過去。不敢說讓敵人未戰先潰,但那仿佛地龍翻身一般的馬蹄聲,也嚇得盧龍軍膽戰心驚,十成戰鬥力也去了三成。


    不過現在阿史德那的也製造出幾分十萬騎兵發起衝鋒的氣勢,隻見那韃靼遊騎兵萬馬奔騰,卷起一股股煙塵,煙塵前麵是騎兵,煙塵中又是隱約有騎兵。所以騎兵雖然隻是排成了五個縱隊,但盧龍軍看過去,卻仿佛鋪天蓋地的一般,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馬。


    不過李存煥對此早已經有所預料,為此特地派符存審所率領的長征軍為前軍。長征軍兵馬來自安東,而安東藩鎮民風彪悍,而且敵人也是凶悍的草原騎兵。即使是其他四支新軍的都指揮使,都不得不承認在質量上比之其他四支新軍,元從軍要厲害些。加上安東要對付的敵人都是以騎兵為主,所以在對付騎兵上,比起其他新軍要有不少的優勢。


    平時還沒有什麽,但此刻便顯示出來了,麵對韃靼人的萬馬奔騰,天翻地覆的動靜氣勢。長征軍各部士兵雖然緊張,但各級將官早有準備,在一邊大聲鼓勵。加上安東什麽都不多,就是馬匹多。麵對熟悉的事物,人縱使是緊張,也是有限得緊。


    “長弓兵!準備!”弓弩營的指揮使都舉起手中的紅旗。


    人人身高近一米八的長弓兵都將搭著箭的滑輪長弓高高抬起,細長的弓弦緊繃起來。看起來氣勢赳赳。


    但落在明眼人符存審眼中,卻不由皺皺眉頭,忍不住心中有幾分無奈。看這些人,人人手肘不過是剛剛過了腰部。如果是安東軍中的老兵,恐怕人人手掌都到了腰間,滑輪長弓也拉了個滿月。畢竟有了滑輪,比之一般沒有滑輪的長弓剩下三四成力氣,拉滿月雖然困難,但已經人人可以拉出一個滿月。但這也有這些士兵是新兵的關係。


    “放!”紅旗揮下,兩千支三棱箭勁射而出,在半空中化為黑點,仿佛出現了災年似地,鋪天蓋地飛過來的蝗蟲一般。


    而其中三棱箭更是破壞力厲害,皆因三棱箭的弱點雖然破甲能力比之破甲箭要弱上不少,但一旦三棱箭射入敵人體內,殺傷力就不是一般的厲害。皆因三棱箭李存煥參考了後世的三棱軍刺而製作。雖然放血能力比之真正的三棱軍刺要弱上幾分,但對付這個醫學落後的時代,威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中了三棱箭者,雖然不敢說一定會死,但絕對會大出血,元氣大傷,少說也要三個月才可以康複。


    不過三棱箭傷害雖然強大,但缺點卻明顯。便是破甲能力不怎麽樣,對付皮甲等薄甲也就罷了。如果是對付鎖子甲、明光甲等,明顯五六箭中才有一箭淺淺的紮入。對付板甲基本無效。所以三棱箭雖然厲害,但盧龍軍一向裝備不多。


    但安東人組成的長征軍則是相反,皆因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可以毫不客氣的說一句,除了馬匹和騎射外,他們有什麽值得自豪的?而且草原上的騎兵,身上的甲胄都是皮甲,而且質量還甚為低劣,反而讓三棱箭最大程度的發揮出其強大的傷害力。


    那邊坐鎮中軍的符存審一抬手,便有親兵隊長拿過單筒千裏眼放在符存審手上。符存審一拉單筒千裏眼,並將其湊到自己眼睛上。原處的景象一下子清晰了很多,仿佛距離對方隻有十來米的地方視察一般。


    很快符存審的視線中便出現中箭墮馬的韃靼遊騎兵,不過不多不少,韃靼遊騎兵非常清楚自己的弱點所在。他們人人都攜帶一麵盾牌,不大,直徑不過是約莫一尺(三十厘米)左右的水牛皮包裹的小圓盾。一見對方箭矢射過來,立刻抬起盾牌來。


    符存審不由眉頭一挑,看來對方不像想象中那麽好對付。不過長弓射出的箭矢也讓韃靼人頗為措手不及,盾牌保護的麵積到底是少了一些。不少韃靼遊騎兵都大腿等位置中箭,或者戰馬仿佛變成了刺蝟一般,猛然雙膝一軟,將騎士拋飛。


    被拋飛的還好,被射中的韃靼遊騎兵還不知道三棱箭的厲害,彪悍的將箭矢拔出,滾熱的鮮血旋即仿佛被壓抑良久的火山口,一道火紅色的血箭便激射而出。如何用手按,那血水也止不住。一時間,韃靼遊騎兵陣型搔動起來。


    但沒有中箭的韃靼遊騎兵也沒有辦法,唯有硬著頭皮發起衝鋒。皆因遊牧民族是散漫不錯,但不代表戰場上便散漫。相反,遊牧民族在戰場上,軍規比之中原的軍規還要嚴格三分,殘酷三分。一旦懦弱的撤退,足以讓一個權貴與其全家淪為奴隸,那個時候才是真的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蹶張弩,放!”第二波殺過來的便是漢人武器中著名的蹶張弩,麵對蹶張弩,韃靼遊騎兵反而適應了幾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居然有能夠射程如此遠的弓箭。讓他們習慣承受漢人強弩射擊的韃靼遊騎兵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他們也小看了長弓兵的厲害,蹶張弩臨敵不過三矢,但有了長弓兵的加入,卻是一共射出七波箭矢,三波蹶張弩,四波長弓。長弓兵雖然隻有兩千人,但殺傷力比之有四千人的蹶張弩,卻弱不到哪裏去。


    熬過了七波箭矢的韃靼遊騎兵當真是氣憤填膺,什麽時候他們被人如此壓製過?目測韃靼遊騎兵更是失去了大約兩千騎,而韃靼人什麽時候吃過這個大虧,而且還是第一次接觸。哪怕是騎兵對衝,傷亡也不過如此罷了。


    “放!讓那幫南蠻子知道我韃靼勇士騎射的厲害!”率領隊伍衝鋒的赫伊勒當真是兩眼血紅。死去的這些韃靼人都是其蒙哥部落的勇士,兩千人啊!也不知道其中能夠活下多少人,而蒙哥部落才有多少控弦之士啊?不過萬人出頭而已!赫伊勒心中滴血啊!感覺自己此舉愧對老夫。


    那些來自蒙哥部落的韃靼遊騎兵也是氣憤填膺。蒙哥部落才多少男子?萬人出頭,人少了,出門自然是低頭不見抬頭見。誰在這些當中沒有一個親朋戚友,眼見自己的親朋戚友死去或重傷。韃靼遊騎兵那一箭,可真是含恨而發,人人拉了個滿月不說。少數人,還幾乎連弓弦都拉斷了。


    不過幸好長征軍士兵早有準備,派在前列的長矛兵和鉤鐮槍兵,人人一頂鐵邊盔,一身半身板甲,一對皮革手套。


    後麵的士兵雖然差一點,隻有鑲鐵皮甲穿,但頭盔卻沒有差,都是鐵邊盔。鐵邊盔便仿佛錦衣衛中甄子丹所戴的頭盔。特點便是一低頭,便成了一個小圓盾,對付箭矢最為有效。


    不過即使如此,也造成了數百人的傷亡,一朵朵血花在戰陣中綻放。


    “勁弩放!”不過符存審並非沒有對付的策略,因為地勢的關係,步兵地勢較低,而弓弩手的地勢則是較高。符存審便特地找了幾個小丘,在上麵布置勁弩,雖然人數不多,但距離韃靼遊騎兵不過三十丈左右。如此近的距離,數百支弩矢勁射而出。


    韃靼遊騎兵一時之間,也措手不及,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就將雙方交界線的土地染成讓尋常人看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下令!步兵穩住陣型!弓弩營自由射擊!哼,和老子玩這個,你們還嫩著呢!”符存審見自己的兵受到傷害,符存審不由心頭火氣。不過符存審的自控能力還真不是說的,不過片刻便壓製著心中怒火,迅速下達命令。並沒有因為憤怒,而魯莽發起衝鋒。


    赫伊勒則立刻吹響號角,讓士兵左右兩翼分開。一瞬間,韃靼人便仿佛撞上礁石的海浪,從戰陣兩側分開。


    在後麵的阿史德那見了,不由臉色微微一變,失聲道:“糟了!”


    符存審見對付自己的韃靼遊騎兵從兩翼掠過,一路箭矢飛出。反而讓軍中的弓弩手一時之間射出的箭矢,多有射不中。不過符存審不但不怒不憂不愁,反而是嚴肅的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抹得色。


    “下令!左右兩翼步兵包抄韃靼人的後路!”符存審斬釘截鐵道。


    而與此同時,李存煥也霍然站起來,眼中流露出一抹興奮。高呼道:“下令!左燕[***]、元從軍出擊!”


    此時周德威也一臉興奮,為什麽盧龍軍中高級將領如此興奮。而一向是一臉冷漠阿史德那則是臉色都變了?


    皆因李存煥的布置。長征軍為前軍,仿佛一個鳥頭。而左燕[***]和元從軍為左右兩翼,白袍軍則為中軍,元從軍和左燕[***]中的馬軍則另外編為後軍。


    而赫伊勒習慣姓的讓士兵向兩翼掠過,平時這個倒沒有什麽。但問題是,北為桑幹河,中為盧龍軍,南為夏屋山。你這不是往布袋子裏麵使勁的鑽嗎?


    伴隨著李存煥一聲令下,號角聲,擂鼓聲雲動。符存審的長征軍則是迅速和李存煥的中軍脫節,長征軍往兩翼擴展。


    赫伊勒這個時候也發現問題所在了,不由臉色大變,慌忙讓人吹號角,下令撤退。但符存審是何許人也?豈能讓到了嘴便的鴨子飛走,讓你赫伊勒來個鹹魚翻身?


    “弓弩手都換上刀斧,隨我殺上去!元行欽,右麵就拜托你了!”符存審霍然站起來,高聲下令道。旋即跑到一邊,一躍,人已經到了馬背上。帶領著百名親兵和一千餘名換下刀斧的弓弩手。向左翼殺進來的韃靼遊騎兵後軍發起衝鋒。


    元行欽聞言,興奮的翻身上馬,一舉手中的馬槊,咆哮道:“立益萬代子孫之功業便在今朝!殺敵一級者,賞爵一級!”


    那被符存審留下的千餘名弓弩手聞言,都一臉激動。當兵的為了什麽?保家衛國有一點,混口飯吃有一點。但誰沒有想當將軍的心?而且唐朝的爵,隻能夠立下軍功,這才可以得以封爵。否則,你便是權勢滔天的丞相,也沒有用。


    赫伊勒雖然拚死抵抗,但騎兵不同步兵,戰馬轉身可不容易,特別是奔騰的戰馬。而且赫伊勒部下兵馬一轉身,自然速度就不同程度的慢了下來。那箭矢立刻仿佛下雨一般鋪天蓋地的射下來。一方麵是長弓兵激射,另外一方麵則是速度慢了,躲避不及,所以有一種箭矢突然之間多了的感覺。不過片刻,便有不下千名韃靼遊騎兵中箭,近五百人墮馬。也不知道是被射殺了,還是重傷不支。


    “殺!”符存審也率領親兵殺到了韃靼遊騎兵的後軍,手中一把宣花斧,上下翻飛。所過之處當真是人仰馬翻。一斧頭下去,叫你嚐試腰斬頭斷的滋味,縱使是高大的戰馬,符存審也斬的馬頭飛起,鮮血中馬脖子中激射而出,當真仿佛一口海上大鯨在海上噴吐海水一般。


    後麵手持刀斧的弓弩手也沒有多長時間追隨而來了。他們雖然人人一身棉甲,但凶悍氣勢,卻不下步兵,手中一麵大盾牌,手中一把短柄斧。撞入騎兵叢中。十來人便一小陣,盾牌護住身體頭部等要害,斧頭便從盾牌的間隙當中伸出。劈的你皮開肉綻,骨頭都露出來。


    另外還有手持長刀的士兵,他們比之手持短柄斧的弩兵可是凶悍多了。手中一杆長刀,專門往戰馬的馬蹄招呼。隻要輕輕一劃,戰馬便哀鳴一聲,倒地不起。那馬背上的騎手也飛出來,那些長刀兵可不是宋襄公,和你說仁義。等你家夥站起來,再一打一。三四個人拿起長刀招呼,人還沒有站起來,身體已經斬開幾段了。


    “撞!撞開他們!”赫伊勒在後麵著急萬分,見隊伍前進速度甚慢,慌忙高呼道。旋即往背後看了看,隻見盧龍軍都已經調動起來了。步兵陣型略顯混亂的衝殺過來,陣型混亂歸混亂,但那一杆杆長矛可不是一碰就斷的麥稈,紮在人身上,可是一個個嘩啦啦使勁流血的洞。


    赫伊勒的話也提醒了前麵的韃靼遊騎兵,他們也發起狠來了。也不抵擋敵人的進攻,手中彎刀直接往馬屁股一紮。戰馬刺痛直下,都被激發起潛力了,哀鳴一聲,數十匹戰馬同時疾奔而出。


    士兵也沒有辦法,他們不是密集的長矛戰陣,扛不住連人帶馬五百斤的騎兵撞擊。無奈唯有讓開道路。


    “走!”赫伊勒一見有路,立刻臉色大喜。也往戰馬屁股紮上一刀,戰馬一路流淌著鮮血,一路飛奔而出。符存審不由臉色微微一變,心頭火氣。但符存審也甚為無奈,畢竟他手下的士兵不過千來人,全要攔截四千人的韃靼遊騎兵。而且還是對付騎兵處於劣勢的刀斧手,能夠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好了。


    相對於符存審這邊,元行欽哪裏便好了不少。元行欽大發神威,一度殺入敵陣,重傷了韃靼人的統帥,讓韃靼遊騎兵陷入混亂中。到了被盧龍軍包抄了還在各自為政。而符存審那邊也並非沒有收獲,也圍困了千餘名韃靼遊騎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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