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


    楚南站在街口,看著李仁孝等好幾個太監,歎口氣說道:“李公公,沒這麽誇張吧?還到這來堵我。總不能連回家看看老婆報個平安的機會都不給吧?”


    李仁孝倒是好脾氣,也和楚南接觸過許多次,苦笑著說道:“楚公子,曰後有的是時間,現在還是進宮一趟吧……我都被陛下罵了一通派出來守在這,事情有多急,不需要我多說吧?”


    說的也是,李仁孝可是梁帝身邊數的著大太監頭子,傳聞中張海大公公的接班人,輕易都是不離開梁帝身邊的。


    楚南無奈的歎口氣,看了看身上,笑著說道:“我離開雍州就在拚命的趕路,這副模樣去麵聖,可是怕陛下治我個大不敬之罪啊……”


    李仁孝看了看風塵仆仆的楚南,也笑著說道:“雜家不管這些,隻要能盡快把您請進宮去,就算完成了聖命了……”


    楚南打量了一番那幾個麵無表情的中年太監,看他們站立的姿勢和氣質,想必都是了不得的高手了,無奈的說道:“走吧走吧……我自己走,總好過讓你們綁過去……”


    李仁孝揮揮手,示意其他太監退下,幹笑著說道:“哪能啊……楚公子又在開玩笑了……”


    …………………………李仁孝帶路,哪怕天色已經黑了宮門已經關了,也是暢通無阻。


    隻是,很明顯的,宮門城樓上的禁軍都有些緊張,宮裏巡視的侍衛也足足有以前的好幾倍。


    楚南有些奇怪,輕聲問道:“李公公,這是怎麽了?這麽緊張兮兮的,總不可能是防備我的吧?”


    李仁孝嘴角抽了抽,沒理會楚南的笑話,指了指旁邊的一座大殿的屋頂讓楚南看。


    雖然天色將黑,但是琉璃瓦覆蓋的大殿頂部黑乎乎的大洞還是清晰可見,甚至有些刺目。


    楚南神色微變,不動神色的看了李仁孝一眼,輕聲問道:“雷劈的?”


    李仁孝也不知道楚南是真看不出來還是在裝糊塗,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是箭射的……”


    楚南咧咧嘴,但終究還是沒笑出來。


    普天之下,有能力、有膽子將大梁皇宮大殿射出幾個大洞的,也沒幾個了,好猜的很。


    李仁孝看楚南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忍不住補充道:“來了兩位……北麵和西麵的兩位都來了……”


    楚南點點頭,滿臉的沉思,沒有說什麽。


    在見梁帝之前,適當的向楚南透漏寫內情還是十分必要的,這種活也隻能由李仁孝來幹。


    有些話,梁帝真的不適合親口說出來。


    李仁孝看到楚南格外的沉默,有些無奈,隻能繼續說道:“這次陛下召你回來,多半就是因為這事?”


    楚南瞪大了眼睛看著李仁孝,吃驚的說道:“這又不是我幹的,找我回來能幹什麽?”


    說完又回頭看了那被毀壞的宮殿一眼,齜牙咧嘴的說道:“我真的不會修屋頂啊…………”


    李仁孝被氣得翻翻白眼,沒有再說話,反正自己該傳的話都傳了。


    ………………………………通火通明到刺眼程度的禦書房內,梁帝正拿著一份雍州的戰報看。


    雖然是捷報,但是這也絲毫不能衝動梁帝心中的鬱悶,幹脆的扔下不再看,問道:“楚南還沒有回來?”


    自從鐵木真和教皇聯袂造訪皇宮之後,整個皇宮甚至是京城都是如臨大敵,張海也是跟在梁帝身邊,寸步不離。


    張海壓抑的咳嗽兩聲,沙啞的說道:“沒有探清他回來的路線,無法確定他到達的時間……”


    梁帝回頭看了張海一眼,放緩語氣說道:“你的傷怎麽樣了?沒事吧?”


    張海冒險之下,一掌打的鐵木真落水,自己也受了箭傷,本就油盡燈枯的身體有些承受不住,最近幾天皇宮裏珍藏的大半藥材都被張海要了去,現在也隻不過是控製住傷情不惡化而已。


    張海抬起手,燈光下那枯瘦手掌的微微顫動有些刺眼,歎口氣說道:“陛下若是有什麽計劃,還是盡快施行吧……也不需要再顧及老奴的生死……”


    梁帝哪怕一句猜到這樣的結果,聽到這話也是心中一涼,訥訥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等到李仁孝帶著楚南進來,梁帝早就已經恢複了威嚴平靜的樣子。


    張海也是一如往常那般,站在梁帝身後沉穩如山。


    楚南向梁帝見過禮,便沉默的站到了一邊。


    梁帝坐在高大的書案後麵,打量著楚南。


    一路緊趕慢趕,楚南風塵仆仆的模樣看上去有些許的狼狽,但是眼神清亮,精氣神都極好,讓梁帝想到身後快要油盡燈枯的張海,心中又是惱恨。


    梁帝回過神來,咳嗽了一聲,輕聲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楚南輕聲回答道:“剛剛到了京城,還沒到家就被李公公攔住了……”


    梁帝其實並不想對楚南這麽溫和,但是又要靠他去辦事,又不得不說這些沒用的開場白,低下頭淡淡的問道:“你可知道,朕這麽急著召你回來,是為了什麽麽?”


    楚南看了李仁孝一眼,猶豫一下才說道:“剛剛李公公說,陛下是要我回來修屋頂的……”


    李仁孝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梁帝也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是李仁孝沒有點透徹還是楚南在裝糊塗。


    但是這個差事卻是非楚南去不可了,其他人可沒有和潁州的緊密聯係,冷聲喝道:“油嘴滑舌!當真認為朕不敢治你罪麽?”


    楚南大驚失色,疑問道:“臣何罪之有?請陛下明示……”


    梁帝也需要個借口壓住楚南的銳氣,不然還真不好逼著他去潁州,畢竟誰都知道扶桑山上那位大宗師喜怒無常,一言不合就可能拔劍殺人,從書案上拿起厚厚一疊奏折,扔到楚南腳邊,冷冷道:“自己看……”


    楚南從地上撿起那疊奏折,隨手拍了拍,似乎在拍去上麵的灰塵。


    奏折厚薄不一,有些比較正式的言官參奏,有的卻隻是大人物遞到梁帝這裏來的小紙條,還有一些是隻有皇帝能看的秘折,這時候竟是一股腦的全扔給楚南看,不知道梁帝這是要攤牌還是在示好。


    楚南輕輕的歎息一聲,慢慢的翻開來看。


    禦書房內很安靜,隻有楚南翻動奏折的聲音。


    奏折的內容五花八門,卻沒有一個是誇楚南的,從當初楚南在杭州抗旨殺人到最近的雍州戰事,全都包含在內。


    而奏折裏羅列的罪名更是各種各樣,從貪弊到殺人,最嚴重的當然是私通敵國,看了真是觸目驚心,簡直是殺楚南百八十次都綽綽有餘。


    良久,楚南才合上奏折,歎息一聲。


    梁帝淡淡的問道:“看完了?”


    楚南無奈的點點頭。


    梁帝盯著楚南問道:“難道就沒什麽感想?不想解釋什麽麽?”


    楚南將那疊奏折交給李仁孝,輕聲說道:“我,無話可說……”


    梁帝重重的拍了書案,冷冷的喝道:“好一個無話可說?!你對得起朕的信任麽?”


    楚南挑挑眉毛,卻沒有惶恐的意思,隻是低下頭去。


    梁帝慢慢的舒緩了情緒,淡淡的說道:“你既然無話可說,有這麽多的罪狀,殺你十次都足夠了!不過,朕現在再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楚南訝異的抬起頭,看著梁帝說道:“陛下,臣無話可說,意思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臣不屑自辯而已……”


    梁帝被噎了一下,冷冷的看著楚南說道:“你不認罪?”


    “當然不認罪!”楚南堅定的說道,“這裏麵參奏的有臣的仇家就不必說了,其中很多罪名簡直是可笑……”


    梁帝皺眉看了楚南一眼,這才收起了最後一絲輕視之意,淡淡的說道:“哪裏可笑了?!”


    楚南看了看那疊奏折,輕聲說道:“似乎有許多人參奏臣徇私舞弊,收取了大量番邦的財物……他們難道不知道,對一個九品來說,就算再落魄也不會缺錢麽?哪怕我隻是去潁州商隊掛個名,也是一輩子吃喝不愁了……還有…………”


    梁帝握緊了拳頭,冷冷的看著楚南,“你在挑戰真的耐姓麽?”


    楚南當然不想和梁帝翻臉,輕聲說道:“當然不是。隻是那些罪狀到底有多少是有編出來的,我想陛下也清楚……我隻是不想背負著莫名其妙的罪名……若是陛下有什麽事情要我去做,我定然會去,但是,那是去完成聖命,而不是什麽將功補過……”


    梁帝拳頭握緊了幾次又鬆開,最後還是在心中承認自己小看了楚南,棋差一招,也沒有再去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朕要你去潁州……”


    楚南其實已經猜到了,但還是沉默了良久才說道:“是去見潁州城城主,還是那位大宗師……”


    梁帝也臉色凝重,看著東方輕聲說道:“當然是那位大宗師……”


    楚南滿臉苦澀,無奈道:“那位大宗師看我極度不順眼,上次用劍將我釘在了扶桑山三天,若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這次再去,估計會更慘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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