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白菓知道穀暨丞的情況,大概會說,兄台你這不是被奪舍了,而應該是重生了。


    然後重生失敗了,隻留下了記憶,加之記憶與現實重合,才令他如此惶惶不安。


    可惜穀暨丞並不知道,他總是疑心那個原本的殘魂是什麽能夠先知的大能,自己的魂體不僅吞噬了對方的魂體而越發凝實,甚至也擁有了一部分預知的能力。


    眼前這個小女孩,會是未來的他的妻子,然而她不該此時此刻出現在季羅山上,甚至她本不該是玄音宗的弟子才對……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暨丞?”叫了他好幾聲也不見應答,清源真人伸手拍了拍自家徒兒的肩頭,見他一震之下終於抬起了頭,有些擔憂的沉聲問道:“你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穀暨丞連忙搖頭,道:“沒有師傅,我剛才隻是在回憶方才發生了什麽,有些入神了。”


    “既是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我觀你魂體圓融如初,像是當初的傷都好了,倒也算是因禍得福。”清源真人微微一笑,說道。


    他這樣的美人,便是淺淺一笑都有奪人心魄的功效,是以並不曾叫他們發現他眼底的疑慮。


    對於穀暨丞體內多出來的魂體,清源真人從一開始就覺得十分的詫異和困惑。奪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僅魂體生前的修為必須在出竅以上,而且所奪舍的身體還必須是和自己相同的靈根。但穀暨丞是雙靈根,品次也不過六七品,修到出竅期以上起碼也得是上千歲的前輩,恐怕看不上他這般資質。


    每年派去秘境曆練的幾乎都是各宗各派的精英弟子,同樣靈根資質比他出色的不會少於五人,清源真人不認為,在有更好的選擇的前提下,會有人想要奪舍穀暨丞!


    真是奇也怪哉。


    穀暨丞說不清緣由,他自己甚至沒有察覺到,做師父的雖然疑心,但是見魂體在他體內如魚得水令他都毫無辦法,便猜測是因為那魂體與他的身體十分契合的緣故。


    想要悄無聲息的奪舍,自然是契合度越高越好。


    若是清源真人早幾個月去到武陵郡上,恐怕就會發現“張白菓”身上發生的異變,就是被奪舍的模樣!隻不過原身的魂體已經崩潰,隻餘下一部分殘念,所以作為後來者的她才僥幸沒有被吞噬掉,但因為與身體的契合度不高,受殘魂影響過大,這才導致了各種各樣太過明顯的後遺症,肌肉僵化不受控,反射弧延長,語言功能局部喪失——正因為太明顯了,張元山等人反而沒有往奪舍那方麵去想!


    誰會去奪舍一句根本不合適的身體呢?傻啊!


    至於張白芸的存在……如果非要解釋的話,就是老天爺給他開掛了,不僅碰上了一具百分之兩百契合的身體,甚至還因為張家族叔的出手,誤打誤撞的徹底抹去了原本魂體的痕跡,令得清源真人檢測靈根時,竟沒有察覺絲毫的異樣!——當然,也可以說,是因為身為凡人的他們魂體太弱,即便是奪舍成功了,旁人也察覺不出來。


    為什麽呢?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那麽虛弱的魂體也可以奪舍他人!


    主角和炮灰的待遇都一樣的話,配角們還要怎麽混下去?


    穀暨丞不知就裏,聽見師父說他魂體已經徹底複原,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那處秘境的確危險之極,不僅僅是秘境本身,還有那些進入秘境同為天之驕子的人,甚至更加危險!


    他當初受了重傷出來,一度以為自己熬不過去了,但卻莫名其妙的好了。


    而多出來的記憶中,似乎也有這麽一段。


    不過那個記憶中的人,卻不是像他這般靠著吸收那殘魂慢慢自愈甚至變強的,而是師父發現他後,耗費了大半真元替他修補好的,不僅害得師父的修為掉落了一個小境界,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自己的魂體也一直岌岌可危!


    就像是經過一次修補的瓷器,布滿了裂縫,禁不起一點點的敲敲打打!


    “對了師父,這位師妹是怎麽回事?”他放下一樁心事,看到安靜的站在一邊一聲不吭的張白菓,頓時又想起了另一樁,問道。


    “昕薇沒告訴你麽?”


    “師姐倒是說了一些,隻是弟子有些不明白……”他說的十分含蓄,含糊其辭的叫人聽不真切。但張白菓不是尋常孩子,大致意思她心裏是明白的,不由有些生氣起來。


    她知道自己資質差,可是為什麽每個人都要否定自己?


    她卻忘了,昕薇並沒有告訴他她的靈根如何!


    穀暨丞會這般詢問,是因為他的“記憶”當中,師娘名下一直沒有弟子掛名,直到後來師姐突破了金丹,這才主動繼承了師娘那一脈!


    而張白菓,也並非玄音宗弟子!


    “記憶”出現了偏差,他當然會感到驚訝和困惑,就像當初清源真人收下第六名弟子(也就是甄雲嶸)時,有些無措。


    有些事情發生了,有些事情卻不一樣了,這讓穀暨丞十分憂心忡忡。


    “小七是我從本家帶回來的,這孩子的靈根跟你師娘一樣,我看她……還算合眼緣,便帶了回來,叫她給清音做個衣缽傳人。”清源真人猶豫了一下說道。


    小七指的是張白菓,她是無為峰上第七個親傳,便得了這麽個“愛稱”。


    不過,她倒是懷疑,清源真人早忘記自己叫什麽名字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對張白菓本來就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像他們這樣的層次,一個小孩子是不是與自己有緣,冥冥之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應,就像他當初看到甄雲嶸時,就依稀知道,這孩子一門心思要做自己的弟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還是很愉快的就收下了。


    而張白菓……是甄雲嶸百般請求之後,他才同意的。


    妻子已經過世,她本也不是出名的大修士,願意繼承她衣缽的優秀弟子並不多,就算有,其實也是衝著自己來的,這讓清源真人十分不喜!與其從那些個不誠心的裏麵挑一個,那麽選張白菓又有什麽不可以?相似的靈根能更好的接收清音留下的傳承,那孩子看著也乖巧不難纏,但最主要的原因,卻還是甄雲嶸反複的懇求……


    不過……他雖然偏疼甄雲嶸,但也不會在別的弟子們麵前顯露出來,因此便隻說是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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