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張白菓是叫了店小二將飯菜送到房裏吃的。


    車夫的晚餐他自己會解決,兩人畢竟隻是雇傭關係,也不是真的主仆。


    她素來吃慣了辟穀丹,季羅山下縱然有山珍海味等著她,她也是不愛的,這偏遠小村裏一家不怎麽樣的客棧送來的飯菜,自然不會如何有胃口。


    隻略動了兩口,她便擱下了筷子,小二來收碗筷的時候,幾乎是原樣取回。


    “怎麽樣?”看到自家活計端了飯菜下樓,客棧掌櫃有些緊張的問。


    張白菓一看就是富家千金的打扮,她前世事業有成,身上自有一股成功人士的風範,怎麽遮掩也是白搭。再加上這輩子本就是修士門第出身,這些年又在季羅山上養尊處優的修煉,那一股子修士的氣息,再怎麽掩飾,也與凡人不同。


    在馬車上時有簾布遮擋自然無人察覺,但進了客棧,麵對掌櫃這種見多識廣的人,想要瞞過去也並不容易。


    “沒怎麽動,大概是不滿意吧!”小夥計搖搖頭,他畢竟年幼,沒有掌櫃那份精準的眼力,好奇的湊了過去問道:“掌櫃的,您確定那位小姐是仙師麽?”


    “多嘴,做你的活去!”掌櫃瞪了他一眼,嗬斥道。


    可話是這麽說,但他心裏至少有八分肯定,尤其這回送人上去,那位姑奶奶居然沒鬧事……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這位姑奶奶在,他店裏許多好好住著的客人都搬走了……後來就是有新客人來了,衣領上樓就會跟撞了邪似得狼狽離開,近半個月了,店裏都沒能招攬到一件生意。


    小廟了住了大佛。他這個當主持的怎一個難堪了得?


    可這位年輕又仙氣的姑娘一上去,不僅沒有半點反應不說,且一直莫名壓在他心頭叫他喘不過氣來的沉重壓力也頓時輕鬆了不少……左右這新來的主仆二人,總該有一個是修士才對。


    他不是沒疑心過那個車夫裝扮的人……隻是讓修士屈居於凡人之下,幾乎是不可能的是。


    那小二撇了撇嘴端著盤子走了,掌櫃的每次都想著要巴結貴人,可是貴人哪裏是那麽好巴結的?之前的那個煞星就是掌櫃的招惹來的。別這次又馬失前蹄才好!


    張白菓這會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家客棧的掌櫃給看穿了。畢竟經驗少,偽裝這種事她本來就不擅長,第一次行走江湖這也是難免的。


    她看天色漸晚。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了,外麵也是漆黑一片,便關了門窗,布下結界開始打坐冥想修煉……先前清源真人便囑咐過她。即便是曆練,也不可以拉下修煉。


    但第一次在外邊修煉。她竟然一時半會無法入定……其實這並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不安定的環境當中,沒有完全的安全保證,誰也無法徹底投入修煉之中吧?


    修為高深一些的師兄師姐們自然都已經琢磨出各自的方法。能在修煉的時候同樣保持警惕,但張白菓還差了點火候,她這時候外出曆練。對她來說本來就是一種考驗。


    要麽變得更好,要麽甘於平庸。


    在這件事情上。張白菓很是堅持。她可以心平氣和的接受自己走後門的身份,卻無法容忍自己被其他人用有色的眼睛看待,像是“看那個張白菓果然是個廢柴,要不是真人的親戚的話就xx”之類的話,她一點都不想聽到。


    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的,就是用自己的實力說話。


    所以即使艱難,她也還是一直在嚐試努力的入定。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失敗,不停的繼續嚐試。


    她陡然有種回到了當初不管怎麽樣都沒有辦法引氣入體的時候,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或許真的是“長大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絲毫都不覺得焦躁,反而心情更趨於平和。


    這是一個好現象!


    而就在她正漸入佳境的時候,一陣突兀的碰撞聲傳入耳中,而後便是有人碰觸結界的預警襲來——布置結界的陣法圖都是她在無為峰找擅長此道的內門弟子煉製的,個個都是築基以上的修為,一般來說煉氣修士是無法攻破這結界的。


    而它自始至終也隻是傳來了預警,並沒有反擊的傾向。


    雖然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布置了結界,但對方……看來是真的很弱啊!


    張白菓站起身,撤掉陣法圖,看著狼狽趴在她房間石磚地麵上的不速之客。


    那陣法圖乃是築基修士所製,對一般煉氣都有壓製作用,是以那女子一進入陣法圖的範圍,就被壓趴在了地上。她本就身受重傷,靈氣暴動走火入魔,哪裏禁得住這樣的壓迫?此時張白菓將將撤走陣法圖,她便是一口顏色黑沉的鮮血噴了出來。


    張白菓臉色一變,連忙過去摸了摸那女子的脈搏。


    傷的有點重,靈氣也是紊亂無序不聽號令的狀態,不過一時半會死不了。


    她鬆了口氣,站起身,見那女子抬頭看她,便對她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姑娘,你這樣自作主張的進了我的屋子,是不是不太好?”


    這位姑娘泥煤啊!


    “道友你別裝了,你布置的陣法都把我弄成這副德行了,還裝什麽大尾巴狼?”那女子雖然受傷不輕,卻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皺眉說道。


    之前是她沒有想到一個煉氣修士手裏居然會有陣法圖這樣的好東西,以至於一時不查落了個狼狽出場的下場,這會子人家都收回陣法了,她卻是做不到繼續裝可憐的。


    “你還真是心直口快呢……”道友什麽的,真是一聽就出戲……她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在修仙,可怎麽看自己也不是跟別人道友來道友去的性格,隻得裝傻略去了稱呼:“難道你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境地?我為刀俎你為魚肉,真是不怕死麽?”


    張白菓是個現實的人,她最欣賞的,莫過於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然而眼前這個女子……似乎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這樣看不清自己的人,她一向最不喜歡了。


    又見那女子一怔,陡然睜大了眼睛:“你要殺我?”


    這腦子……到底是怎麽長得?


    張白菓瞥了她一眼,走到桌邊點了盞燈,這才拉開椅子坐下,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來喝:“你想多了,腦殘是病,得治!”


    “你在罵我?”腦殘是什麽?女子一時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直覺那並不是什麽好話。


    真聰明……但這種事心知肚明就好了,為什麽要說出來?


    “……你還沒告訴我,這深更半夜的,跑來我房裏做什麽?”張白菓沉下臉,說道。


    “我是來跟你借點東西。”那女子一臉坦然的道,又有些困惑:“我明明在你的菜裏下了藥的,你怎麽還醒著?”


    “我沒吃。”張白菓深深吸了口氣,她感覺自己不這樣做的話好像會被她氣死!什麽時候偷東西也能變成光明正大的“借”了?感情還準備還啊?“你想‘借’什麽?”


    她從頭到尾其實隻是拿筷子撥了撥白米飯,看起來像是吃了一點,其實壓根沒動過。


    看來以後就算不是碰上黑店,也得防著點同道下黑手啊!


    “也沒什麽,就是一點靈石丹藥之類的。”那女修很光棍的說道。


    兩人的修為倒是不差多少……都是四層,但她身受重傷,又走火入魔靈氣紊亂,連煉氣二層的實力隻怕都發揮不出來。她倒是有心來個奇襲,可是除了一開始突然給她把脈的那一瞬間之外,她竟是再沒有靠近她一步,叫她根本沒有能下手的機會!


    既然跑不掉也打不過……那就幹脆說實話唄!如今她都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什麽?


    張白菓笑笑,聽了她的回答卻沒有說什麽,反而問道:“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這是不打算追究她的盜竊行為了?


    紅衣女子頓時精神一振,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你先借我點靈石丹藥用用如何?等我好了,我一定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恩人你!”


    她可沒說要借給她!


    張白菓可不傻,對一個莫名其妙就對自己下藥,還想著偷偷跑進來偷東西的小人,玩正人君子的一套,那絕對是腦子搭錯了筋!


    對方的眼神不停的骨碌碌的轉,顯著是格外心思活絡的之人,誰知道是不是在算計什麽?


    “既然如此,雖然很不愉快,但素昧平生的初次見麵,我就不計較你擅闖之事了,姑娘你請回吧!”張白菓看了她一眼,手一揮,一股勁風飛出,直接劈在她的胸口,將人打飛了出去。


    紅衣女子倒在房門之外,看著那轉眼間便合上的門疼的齜牙咧嘴。


    她爬起身,死命的揉著胸口,口中碎碎念道:“死丫頭出手還挺重……疼死姑奶奶了!”


    先前她見這女修麵容極是年輕,還以為心軟容易騙,沒想到挺狠啊!


    張白菓耳力極佳,她又沒可以掩藏聲量,自然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暗自搖頭。


    聽聽這自稱,感情先前還是掩飾了的!


    “你莫要不識好歹,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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