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曹州州衙,王澤坐在公案後,細細看著胥吏呈送上來的文書,不斷深蹙眉頭。


    文林郎、簽書判官廳公事張好古不時偷觀王澤麵『色』,州衙大吏們各自想著各自的心思。


    王澤看著交割文書,對曹州的基本情況有了個大概的了解。不過他將文書上,州衙府庫的錢糧數字給壓縮了一半往上,畢竟他是從一個競相浮誇政績的時代來的,多少知道官府的一些門道。


    當他看到下首幾位官員與州中吏員故作平靜的神態下,隱隱顯『露』出來揣揣不安的目光,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這笑透『露』的意味,讓看在眼中的張好古心中更是緊張。


    前任知州是學究出身的老儒生,根本不懂治政,靠得就是這些州中佐官吏員。而這些人如同倉中碩鼠,定是將府庫做了貓膩,好處多是裝入自己的腰包,又在文書賬目中做了一番手腳,欺負前任知州是一個迂腐書生,王澤心中跟明鏡似的。


    他的名聲,這些州縣官吏倒也不是沒有聽過,東南支賣局的設立運行,並非泛泛之輩,他們隻好聯合起來,細細做了一番手腳,想瞞天過海將王澤騙過去。他們哪裏知道王澤可是學過後世的經濟學,多少懂一些財會專業,這點把戲豈能瞞過他的眼睛。


    不過王澤根本不打算計較,也沒有時間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關心的是州中的三千廂軍、五千殿前司常寧不係將禁軍和那京東四將禁軍,這可都是存身之本。


    王澤的譏笑,隻是在告訴他們,不要以為自己多高明,他們的那些把戲瞞不了他。


    不過王澤還是決定要賣個人情的,總不能將屬吏們一網打盡吧,那誰還為他辦事。


    “很好、很好。”王澤看著下麵眾人,似笑非笑地說道:“諸位如此盡心輔助劉直閣治理曹州,本官心中明了。”這句反話不溫不火的態度,把公廳中的吏員們可是嚇得不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王澤環視眾人,又說道:“看這些文書賬目,條條款款,果是出自高人熟吏之手。”王澤出招便是兩季重拳,話中隱隱挑明他明白這賬目中的貓膩,下麵有幾名吏員臉『色』已經有些蠟黃了,額頭冒出細汗。


    王澤看在眼中,覺得到火候了,是該收網的時候了,一旦有人撐不住,反而不好處置。


    當下和顏溫聲說道:“本官奉旨為天子牧守曹州,知各位都是州中能員幹吏,如今國家多事之秋,望各位能勤守職事,盡心相助本官為官家分憂。”


    眾人聽到這裏多鬆了一口氣,看來王澤也不想多生事端,想到這一層,眾人麵『色』開始舒展。


    “侍製乃名滿天下的才子,牧守曹州,真是我等曹州官吏之榮幸”張好古神情間不似方才緊張,麵帶獻媚的笑容,說道:“州中大小官吏聽得侍製出知,無不神往以盼,商議著今晚在瑞香樓為大人接風洗塵,這瑞香樓當然不比京城名樓,卻倒也有幾分地方味道。”說到這裏,張好古又恬著臉,說道“同僚們推薦下官,厚著臉皮求大人一幅墨寶,也好羨煞臨郡的那些同僚。”剛說完,下麵的官吏們紛紛附和。


    有一人立即接過話道:“下官知侍製墨寶難求,就是當朝執政相公們也難得些許,下官仰慕侍製已久,望侍製成全”


    王澤淡淡拂之,心中道‘好一群滑頭。’但麵子還是要給的,淺笑道:“張公事過講了,本官蒙官家恩寵,得了些虛名,哪裏是什麽名滿天下,即是眾位要求當為各位獻醜。不過,這接風之事還是先緩緩,本官臨行時,官家與諸位執政相公淳淳相告,到任後要先察民情軍務。以本官之見,還是現將劉直閣所留政務理順,再言他事吧。”


    “侍製此言,我等見識淺了,慚愧、慚愧”張好古不失時機的奉承著王澤。


    王澤嘴角掛上淡淡地笑意,他在朝堂上或許算不上是一位炙手可熱的重臣,但朝請郎、天章閣侍製、差充權曹州軍州事管勾駐泊禁軍鈐轄、權節製殿前司駐泊禁軍、雲騎尉賜緋銀魚袋這一大串官稱,在這曹州地麵便是土皇帝,若是沒有強硬的後台,可真不敢與王澤正麵衝突。


    他感覺自己可不同當年出任知縣時,那般了謹小慎微了,多少有些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得意,聽著這些奉承話,著實有些飄飄然。


    不過,王澤注意到坐在下首,一直沒有做聲,甚至連正眼也沒給王澤一個的,儒林郎、知曹縣勾當駐泊禁軍兵馬監押王長齡,他與王澤可以說是舊識。


    在王長齡的目光中卻充滿了具有諷刺意味的笑意。


    王澤感到王長齡態度不同他人,頓時對他大感興趣。


    “延壽兄,自當年科場一別,咱們同年可有數年未見了!”


    原來這王長齡與王澤是同年進士,王長齡乃重和元年二甲進士及第,龍飛榜名次高於王澤三位,授官時是四等縣的知縣,這許多年過去了,盡管擔任三等縣的知縣,可還是遊於地方,與王澤相比他沒有多少前程可言。


    “德涵這幾年可是富態了許多”王長齡不鹹不淡地回應了一句。


    王澤從王長齡的眼神中,讀出了他話中的寓意,不知王長齡為何對他如此冷淡,或許是對他得到皇帝的寵信,在重和進士中升遷最快的嫉妒,或許是自己與朝廷中蔡京等人走的太近,引起這位同年的不滿與鄙夷。


    王澤不想費力想這些事情,對他來說,王長齡的態度不能對他起到絲毫的影響,對王長齡的態度是可用則用之,不可用則弊之。


    “延壽兄還是如此風趣。”王澤勉強笑了笑,掩飾麵上的尷尬。


    正在此時一名衙役進來傳報武顯郎、常寧軍都指揮使、京東西路駐泊禁軍都監、翊麾校尉曹煥與修武郎、曹州廂軍都指揮使、宣節校尉上官雲二人入見。


    王澤目光遽然閃過一道精光,這才是他牧守曹州真正想見到的人物,便說道:“有請二位太尉。”


    卻見一高一矮的兩名武官快步走了進來,一起向王澤行了一禮。個矮的武將口稱:“下將曹煥拜見大人”個高的武將口稱:“下將上官雲拜見大人”


    王澤請二人起身後,細細打量了二人。曹煥相貌平庸,麵『色』略為蒼白,一看便知是個酒『色』之徒,讓人大失所望。


    上官雲年逾四旬、相貌堂堂、一身半新的正八品武官戎裝一絲不苟地穿在身上,身材高大威猛,渾身精力彌漫,進來時,目光淩厲攝人心魄,像一頭猛虎一般有擇人而噘之勢。待禮畢後,雙目間光芒收斂,舉止從容、淡定自若。


    王澤含笑看了眼上官雲,禁不住暗自點頭,心中道:‘這才是我需要的勇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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