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原來是王大人,久仰、久仰,學生實是不知。”陳東與歐陽轍等人忙得躬身行禮。王澤的才學名聲,原就在士林中廣為流傳,詩詞歌賦更是公認無人可與之比肩,盡管有‘百變狡狐’的蔑稱,並被許多人認為其與蔡京等人走的極近。但其主持東南支賣局卻是為士人所普遍認可,此番兩敗金人,汴京內外早已傳遍,學子們對王澤的敬仰可謂不低於李綱、種師道二人。


    這時,李長秋走到陳東身側,向王澤深深作揖。口稱:“學生慚愧,王大人恕罪。”


    王澤一怔,說道:“這是為何?快快起來。”


    李長秋臉麵帶有慚『色』,說道:“方才,學生見李邦彥向門內奔去,用瓦片拋擲,不想卻正中大人,學生實是有罪,有罪!”


    “原來如此——”王澤笑道:“有意無心之舉,何罪之有!”


    陳東頗為激動地對王澤說道:“素聞大人高義,學生等伏闕上書,懇請天子以國運為重,複用李種二位相公,曲意求和,此喪權辱國,實不可取,望大人進言天子。”


    王澤沒想到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陳東竟然如此迂腐,政治經驗如同一張白紙,絲毫不知朝中政爭,若是李綱、種師道二人毫無私心,那夜全力出兵支持姚平仲,縱然姚平仲全軍覆沒,以宋軍數十萬大軍不乏精銳,勝敗尚未可知,哪裏會是今天這般局麵。他竟然幼稚地請自己勸諫趙桓,殊不知王澤即非宰執又非台諫,如何進言,再說此時勸諫趙桓一時應允,而後卻是無盡的麻煩。


    王澤心中早有主張,隻是不能對外人言道而已。


    吳敏見陳東所論,王澤有些尷尬,便說道:“你等學子應在書舍潛心攻讀,他日考取進士方得為天子謀政,在此聚眾,雖其心可免,然卻不足取之。”


    歐陽轍高聲說道:“學生引經典,議論時政,實在不知何罪之有?史書有載有此罪之時,乃周厲王、秦始皇、漢靈帝十常侍『亂』國之時。顏子、子思子、曾子、孟子,誰不曾為布衣。聖賢為布衣之時,議論時政,可曾有錯?配享孔廟的諸子先賢曾經做過的事情,為何就要禁止我等來做?”言罷,又看著王澤說道:“學生聽說王大人雅善法家申商之學,難道法家之偶語律反而是禮法的所現不成?”


    王澤灑笑不語,秦檜冷笑道:“你等倒是會強辭奪理,既然自稱聖人門徒,難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都沒有聽說過嗎?真不知太學教習們如何教授你等論語。”


    李長秋馬上應辯道:“秦大人乃進士及第第一,雖是才學廣博,卻也不能譏人不讀書,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沒有說不在其位,不能議其政。觀夫子生平,不在其位而議論其政之事,舉不勝舉。秦大人乃是狀元,難道連這也不知道?”


    秦檜被駁的默然不語,談論到聖人,做為大臣,還是少說為妙。


    範宗尹哼了一聲,厲聲說道:“強辭奪理!盡是巧言令『色』之徒。你等亦是有功名在身,想必也知若要上書,可去登聞鼓院,可去開封府,在宣德門伏闕為何?聚千萬百姓於東華門又是意欲何為?驚了聖駕,其罪非小,可速速散去,本官可在陛下前為你等開脫。”


    李長秋冷笑道:“學生在此先謝過大人,學生即敢為之早已將這項上人頭豁出去,大人欲問學生聚眾何意?學生不無他意,隻是臣請天子啟用二位相公,驅逐韃虜,靖我河山。”


    王澤用欣賞的目光望著李長秋,說道:“驅逐韃虜,靖我河山雖是不錯,但也不能草率行事,如此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使李相公、種相公難處廟堂。”


    李長秋剛要說些什麽,卻注視到王澤深壑的目光,頓時有所遲疑,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下去。


    陳東卻對王澤的話不以為然,當即說道:“大人所言不盡為然,我們不過進諫言,伸正義,朝廷能嘉納,天下之人,當知本朝君明臣賢,後世之人,亦當盛讚官家聖聰明達、宰執胸懷寬闊,以仁愛治國。何出李相公、種相公難處之理?”


    秦檜與範宗尹對視一笑,二人對陳東政見之淺薄感到可笑。


    王澤眉頭微蹙,輕輕搖頭道:“李相公、種相公任用,陛下自有定論,當今天子聖明,當自有處置,你等數萬人眾在這裏非要陛下一個結果,這與脅迫朝廷,又有何區別?”


    王澤與陳東等三人的對白,近千學子聽的清清楚楚,以王澤的才名功績已成為其中許多學子心目中隱隱的偶像人物,卻見力主抗戰的王澤視乎也站在自己的對立麵,對李綱、種師道事並不上心。


    有些人心中的激奮意識更濃,伏闕之意反而更加堅定,又有一些人則心生猶豫,以為王澤說得有理,反正趙官家已經知道學子們所來為何,又有口諭恢複李綱、種師道二人官職,不如見好就收,莫要真的弄巧成拙。


    但沒有帶頭動身,眾人便都不願意先動,既然是大家商議好了榮辱與共,沒有人希望自己被看成孬種,被人恥笑,以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但是,無論是哪個學子,對於這些心中並沒有從根本上有反對朝廷意識的學子們來說,王澤最後的那句質問,都是難於回答的。連李長秋長於辯論之人都為之語塞,不能回答。


    正在這時,知開封府王時雍率五六十名開封府持械衙役與邏卒匆匆趕到。


    王時雍看到吳敏在此忙上前見禮,衙役與邏卒持械與學子們對持。王澤剛想說什麽,又有些猶豫,終究沒有說出口。


    王時雍走上前幾步,傲然麵對學子們與百姓,高聲嗬斥道:“爾等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聚眾脅迫天子——”


    李長秋理直氣壯的譏笑道:“以忠義挾天子,豈不好過『奸』佞挾天子。”


    王時雍大怒,一張肥臉漲的通紅,厲聲喝道:“小小書生,膽敢與本官如此說話,來人,給我拿了。”話聲方落,開封府的衙役便要上前拿下李長秋。


    眾人一見王時雍如此猖狂,紛紛喊道:“將王時雍這個狗賊打死。”“別讓王時雍跑了”近千人湧了上來,將衙役衝的七零八落。


    王時雍見勢不妙,拔腿就向東華門內跑去,眾怒難犯,就是學子們一人一拳,也能將他打死在此地,他可不想把小命給丟在這裏。


    王澤看的又氣有好笑,氣的是王時雍不識時務,剛愎自用,剛剛平靜下來的學子百姓又被他給惹火了,好笑的是堂堂的知開封府,膽量如此之小,情形不對馬上溜之大吉。


    “諸位住手,住手,聽我一句。”王澤擋在學子們前麵,險些被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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