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由於李綱奉旨趕赴行在接替吳敏除授樞密使,京東的局勢變的有些複雜。雖李綱再三請辭,言及秋防在即,當布置防務等待刺殺案結案後再赴行在,朝廷卻以軍製必須要實行下去為由不準李綱所請。而且魏源亦是上奏,此案以即將告破,幕後主凶雖擁有重兵,但在京東重兵環繞之下隻能是束手就縛。


    李綱無奈之下隻好在新任沿河四路宣撫使、提舉北侍軍都指揮司事王庶到任後,千般囑咐提防酈瓊等人狗急跳牆,並交代入秋以來,河朔金軍調動頻繁,雖與往年並無大的變化,卻也要勤修戰備,王庶表示必嚴加監控河北金軍的動向,但對於提防酈瓊不置可否。


    王庶亦是得李綱賞識之士,此番能出任節鎮,與李綱在朝廷征求其意向時關係不小。他以侍郎節製五路,正是義氣奮發欲建功業之時,一心要在沿河好好地施展施展才華,其精力主要放在對金軍的調動,而對於酈瓊可能的發難說辭,嗤之以鼻。以他所見,酈瓊所處鄆州的東西兩麵是王彥與王德的兩支侍衛大軍,他想有什麽動靜,可是要顧忌這兩支勁旅,退一步說,酈瓊這近萬人夾在兩員猛將的數萬大軍之間,又能有什麽作為。


    在李綱被詔回朝的當日,朝廷也發出了傳詔王澤回朝述職的詔旨。同日裏,蔡絳以徽猷閣直學士持節權南海諸國宣慰副使、江浙路都轉運使、權知杭州軍州事。


    “看來這幾日裏,相公就要走了。”李清照口吻中透出隱隱的失落。


    鳳凰山書院研究院後一處幽靜的山間小峽穀內,一條小溪貫穿山穀,兩側林木茂密,夏日裏是是避暑的上佳去處。


    書院內的教授學者們平日閑暇都喜歡來此消遣,王澤以書院的名義出資在此構建石階小道、亭台樓閣、當然還有一些必不可少的珍稀花木,並為講習們以書院的獎勵名義在此以個人的喜好建築一些茅廬草舍,很是得到這些教習們的歡喜,有些人甚至搬到這裏住下,清晨時分踏著流水溪暗的小道,耳聞一路的鳥語花香,前去不遠處的書院授課,李清照執筆為此穀題名‘寒縭’。


    在傳詔王澤回京的聖旨到後,王澤便來到書院‘悠然穀’中的‘觀水亭’與書院幾位主要執事商議自己走後書院的住持大計。


    “唉——”王澤淡然地笑道:“地方守臣三年一任,縱就是鳳凰山這世外桃源,也無法久戀。有些時候在下真的是很羨慕諸位,能聚於山野縱情山水,辯論學問,凡塵一書生,終究躲不過俗務,不能與諸位大家相比。”


    “我等山野閑人豈能與德涵相提並論,德涵終究是朝廷的棟梁,大宋中興複國不可或缺。”尹焞輕輕搖動手中的泥金扇,江浙的秋日依然是烈日當頭,在外麵令人汗如雨下,盡管山穀中清涼幽靜,但他還是習慣的搖動扇子,此文人墨客的雅道使然。


    李侗笑道:“彥明兄說的是,德涵終究不是池中之物,終老書院豈不可惜。”


    “李願中不愧為精研河洛之學的高士。”王澤笑著打趣道:“那就算算在下能否回到書院?”


    李侗亦是誌趣之人,平日裏於王澤等人相處久了,逐漸現『露』出其風趣的一麵。與王澤開起玩笑,他接著便道:“此山幾乎為德涵所斷,他日致仕你又能上何處?還不是在此講學,到時這鳳凰山書院將是執天下學問之牛耳。”


    幾年來,鳳凰山書院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首先是王澤以王家宗族的巨大的財力與卓著的聲譽將書院的規模與師資籌辦的旁人根本無法相比,何況研究院與格物院出了不少便民之器,引的頗有眼光的商人競相購買專利,為書院積累了相當雄厚的資金。研究院與格物院取得的成就,不僅使得書院獲得了穩定的收入,而且還為國家創收了稅賦。


    書院占地之擴,房舍之華麗莊重,教習們生活待遇之高,便就是已經恢複生氣的太學也無法與之相比,有如此的優越條件,當然的能聘請更多的名士前來講學。便就是以王澤、葉夢得、李清照、尹焞、李侗、王次翁、喻樗、劉勉之、劉子翠、熊蕃、江贄的學識名望,就足以令天下書院頓時黯然失『色』。


    研究院與溫州王家合作製成了座鍾,上個月製成第一批數百個大小不一的座鍾,上萬貫與數百貫之間不等價錢實在是令人咂舌。前來訂購座鍾的人絡繹不絕,其訂單已經到了數年之後。當然,市麵上必然有投機者仿製,但研究院精巧的設計,還有無法煉製的精鋼,都讓仿製座鍾被人一眼識破。更有一些奇巧的發明不斷問世,且這些發明創作,已經使這些名宿大儒們習以為常,慢慢的接受了研究院與格物院的師生們創作。


    葉夢得撚須笑道:“願中是常有些失心瘋,但這句‘鳳凰山書院將是執天下學問之牛耳’,卻是說的恰當好處,德涵三年之內有這番成就,實屬難得。今歲赴行在應試的弟子有數百人,或許書院要出不少進士了。”


    李侗譏笑道:“中個進士又有何能耐,在下要教的是真正研究學問的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葉夢得淡淡地笑了笑,不再與李侗說道,李侗能言善辯,所教授的弟子都是書院中出了名的辯才,自己可不是他的對手。


    “好了、好了,莫要再玩笑了,王相公就要回行在述職,你們還再此調笑,當真是幾個老頑童,若是讓書院學子看到,敢情明日又上鳳凰山日報的案頭。”李清照笑著道:“既然相公要赴天下大任,這書院倒底如何運行,誰來執掌都應當拿個主意。”


    “易安居士說的可是正理,德涵此番回京定然是朝廷另有大用,這書院山長何人可以擔當。。。。。。,這些事情,還得德涵拿個主意才是。”尹焞一臉嚴肅神『色』,掃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王詠翎。


    王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尹焞,慢悠悠地道:“言之有理,在下回京不能躬理院務,理應有一位得力的接任者,不過,山長之任幹係書院前程,斷不可寥寥數人草率定奪,尚須細細參詳。”


    李清照亦是深以為然地頷首道:“相公說的有理,那以相公之見,何人可為山長候選?”


    王澤不經意地看了眼王詠翎,道:“不如在書院設立由各院院長和由各院選出的德高望重的教習組成院務會議,定期討論書院內外事務,形成典章製度,如決定山長、副山長、及重要教習的聘用,決定書院度支、外事諸般事宜。院務會議執掌人數不要超過十人,地位超然,決斷院中事務,不受現任山長幹涉。”


    眾人都是當今世上傑出人物,當然的立即明白王澤設立院務會議的用意,李侗嗬嗬笑道:“這就是德涵所倡民本。”


    王澤淡淡地笑道:“正是,在下就是要在書院中,看看這種群議製能否行的通。”


    王詠翎嘴角輕輕一顫,他立即明白王澤所指何意,這是在試行他所提倡的民主製度,以學院為試行,在讀書人中間培植民主思想。許多年來,他漸漸明白王澤為何要收養這麽多的孤兒,原來是將這些孤兒培養成能夠傳承他思想的讀書人,這正是他為何以前看不慣王澤專斷的原因。隨著政事的平穩,王澤所持的政論不斷地實施,他從抵觸到不自然地配合,逐漸理解了王澤的思路,盡管他還是不能全然接受,但畢竟這是他毅然放棄大好前程投身書院的主要緣由。而王澤這些日子對他曾有過不少地暗示,下一任山長的接任將非他莫屬,想到這裏,他感到陣陣莫名其妙的緊張。


    李清照頷首道:“這倒是個好法子。”


    王澤正『色』道:“隻要設立院務會議,把握書院事務,憑誰也無法專事,書院便可正常運轉。不過,唯有研究院較為特殊,其已經有朝廷派駐官員吏士,書院對研究院中一些事務不好過多幹涉,但書院應當在學術上加以指導影響。”


    王詠翎點了點頭,鳳凰山研究院雖然還是書院的一部分,但隨著不斷推出適用於軍用的邦國利器,朝廷早已經下旨派駐殿前司禁軍數百人,軍器監官吏數十人入駐護衛研究院安全,書院對研究院僅限於日常的管理及學術上的指導,而且一應教習出入研究院重要地域,必須要配發專用節符才行。


    “當務之急應選出院務會議的代表。”王澤語氣有些憂慮急促地道:“或許朝廷近期又要多事,在下要在蔡文錦到任後立即回京,此間事就要煩勞各位。”說到這裏,王澤忽地想起了什麽,又道:“在下即將離任之前,能否做一個決定。”


    在眾人沒有跟上他思維的時候,王澤再次朗聲道:“兩年來‘鳳凰山日報’辦的有聲有『色』,我想在行在成立一處分社,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這自然是好事。”李侗拊掌笑道:“以目前報社實力,完全可以在外地辦理分社。”


    王詠翎頷首道:“不錯,通往行在的水泥大道,正在施工,一旦完成,以馬車來回行在與杭州之間兩日即可,報紙亦可閱讀。”


    李清照不解的道:“分社亦可以當地見聞為主,緣何說道行在?”


    “是這樣的。”王詠翎淡淡笑道:“天下政事以行在為重,而天下經營卻以杭州為最,往日裏兩地事情,非十數日而不能知,如今水泥驛道修成後,鳳凰山新聞兩地辦報,正可使兩地快速互通信息,正可使得士人、商賈詳知政事、民生之要,便利之極。”


    尹焞滿意地道:“這卻是個好法子,日後可以多設分社,以報紙宣揚理學,大是便利。”


    王澤暗付尹焞滿腦子理學思想,竟然將報紙舉一反三看作宣揚理學的工具,不過他對尹焞的態度並不以為意,隻有容納百家的報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報紙,何況他在遽然而得此妙想之際,心下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要的是書院中幾位重要人物首肯,至於以後的事還很長遠。當下由衷歡喜地笑道:“這是自然了,隻要是國計民生、教化道德的學問,自然是要宣揚。”


    當晚,王澤忙了半夜,並連夜修出一封奏折與宣慰使任上一道節令,分派得力公人分赴行在與侍衛水軍都指揮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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