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雲仁當然明白唐求彤的意思,不在於防備毒蛇猛獸,而是防備那些不知名的小部落,那些未經開化的小部落實際上並沒有惡意,隻不過保留了原始的領地觀念,如果能夠通過向導給以賄賂首領,他們還是能夠容忍外人通行的,但勘探隊伍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風俗,萬一不小心進入他們的禁地,必然會受到他們的劫殺。鋼臂弩小巧便利,非常適合在叢林中使用,而突圓盾更是專門為侍衛水軍設計的用於南海叢林中的盾牌,同樣的設計小巧,呈圓形,前端帶有尖利的鋼尖,攻守兼備、在叢林中搏鬥非常犀利,而且這種器械經過特殊的防鏽處理,適合在南海地區長期使用。


    這都是禁軍中精良的上等兵仗,製作工藝要求很高,每一件都需要很高的價格,各部裝備並不算多,作戰還嫌不夠,用於和作戰無緣的勘探,似乎有些奢侈。但張雲仁想也沒想,便笑道:“好——可以,回去後,我就去準備,把你們要的器械一並發過來。”


    唐球彤嗬嗬地笑道:“三師兄就是豪爽,比那些摳門的轉運司官吏爽快多了!”


    張雲仁白了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道:“除了郭大嘴外,就數你的嘴最刁了,真受不了。。。。。”


    “還要多謝師兄。。。。。。。。”化雲人見張雲仁爽快地應諾,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盡管在他意料之中,卻還是感到由衷感激。


    三人正說著話,又一輪發『射』開始了,這一次是火焰彈的『射』擊,三個幾乎同時望去,但見一枚枚火團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優美的拋物線,向城內砸了下去,遠處出來一陣陣硬物相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場麵比發『射』石塊和石灰包要壯觀多了。可惜的是這是白天,他們也看到過夜裏發『射』火熔彈的壯觀景象,那才叫劃破夜空的閃光,在殺戮之前的一瞬間令人賞心悅目美麗的綻放。


    “好氣派啊——”縱然不是夜間,唐秋彤仍然被這種巨大的打擊力和壯觀的景象所震懾,不禁由衷地感歎。


    張雲仁淡淡笑道:“這又算什麽,研究院若能將炸『藥』『性』能穩定,用以發『射』,那種景象才叫壯觀。”


    化雲人卻搖頭苦笑道:“我倒是希望炸『藥』永遠不要用於殺戮中!看來真的不該醉心於研製硝化甘油。。。。。。。。。。。”


    張雲仁一怔,在稍稍愕然之後,旋即微蹙眉頭,陷入沉思。


    炸『藥』的威力,做為鳳凰山書院的學子和侍衛水軍中的高等武官,張雲仁、唐秋彤和化雲人都有目共睹,那股子令人驚秫的響聲,令人膽寒的破壞力。張雲仁看到的是其中巨大的軍事潛力,當然非常迫切地希望炸『藥』能早日穩定,用於侍衛水軍的開疆之戰,對其殺傷力深層次的思考,他沒有去想也不想去想。化雲人的提醒,使他從巨大的火焰彈對城市的破壞,和對平民的傷害中,把念頭轉到自己一直以來不去想的問題,那就是炸『藥』一旦大規模用於實戰,戰爭的殘酷『性』將比現在成幾何形狀地遞增,這種對人生命最大限度的剝奪是否正確。


    “恩師不是說過嗎?沒有戰爭就沒有我們的進步,炸『藥』做為一種贏得戰爭的手段,我倒是希望他快點成規模使用,這樣可以保證大宋的子民減少傷亡的同時,又能有效地對抗北方的騎兵。可以這樣理解,殺傷威力更大的兵器出現,能保證更快地結束戰爭,避免更多的無辜被傷害,這也算是一種殘酷的仁慈吧!”唐秋彤不溫不火地發表自己的見解,他是對於炸『藥』的改良最熱心的支持者之一,甚至比主要研製者聶諾還要激進。


    化雲人不言不語,麵『色』沉凝,顯然他並不同意唐秋彤的言論。而張雲仁卻笑道:“如果能海船運載炸『藥』過來,隻須百斤便可炸斷城牆,好過火『藥』百倍,我們就可以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減少很多將吏的傷亡。”


    唐秋彤樂嗬嗬地笑道:“師兄說的是,聶師兄此時或許正在加緊研製穩定硝化甘油的辦法,相信一定會成功。”


    “嗯——”張雲仁正說著,卻見不遠處的城頭上閃出一麵黑『色』的旗幟,在來回搖晃,不禁愕然道:“難道三佛齊這群蠻子忍不住要出戰?”


    其實,不過是一場在宋軍強大遠程攻擊之下的無奈反擊,賈納旺承受著城內日夜遭受無情的打擊,到處是死人、處處是怨言、每天都是硬挨,他感覺在這樣下去這座號稱南海第一堅城的詹卑城,不用宋軍去攻,不久就會自行陷落,所以他須要一場勝仗來維係城中軍民的士氣,堅守到可能等不到的遠的的到來。集結兵馬出城作戰,麵對宋軍數萬精銳部隊,出城正戰等於送死,對宋軍弓弩手和拋石機發動逆襲,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的是,三佛齊的軍隊麵對的是素有正戰天下無敵之稱的宋軍,偷襲的後果變成了一場陣地戰,在宋軍馬軍的迂回下,兩批出城的五千三佛齊將吏,幾乎一個人也沒有回去。


    宋軍對城中的打擊依然是不緊不慢,按班就步地進行,城內的軍民越加慌『亂』,開始有人冒險逃離投降城外宋軍。


    宋、金之間這場鬧劇終於在王澤和完顏宗弼雙方私下交易中,以有得有失的方式,還算是在平和的環境內落下戲劇『性』的帷幕。


    完顏宗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河中府河津、萬泉、榮河三縣並兩處戰略要塞,百萬鎬軍錢,並王澤親自送到大河的殊榮,唯一條件是河中三縣的百姓願南下者,由兩國官員認定,金國派駐官吏不得強行扣留。宋朝這邊保住了衛州和滑州這兩處戰略要地,用百萬錢徹底解決西北戰事進入決戰前,來自北方的幹擾,雖然差強人意,但在張邦昌、王庶、王淵、張所等老辣官員看來,強兵壓境之下能爭取到這個結局,還算是可以接受,畢竟沿河一旦開打,對西北影響是不可預測的。終於以最小的代價,送走了完顏宗弼這座瘟神,大家都是鬆了口氣。


    但來自朝野的反對聲亦是不小,河中三縣的割讓,使很多士人回味十年前割地的屈辱,對於百萬鎬軍錢,士人的反對聲倒是出奇地平靜,本來送還上皇梓宮,多少也得給幾個賞賜,不過是多了一些,比割地要容易接受的多。


    當然,還有另一層沒有對外公開的絕密協定,隻有王澤、張邦昌等沿河最高等文官知道,那就是即將再次開打的西北,由宋、金兩國公平競爭,金國絕對不能給夏國任何形式的援助。


    王澤親自相送的另一層意思,也是為了完顏宗弼使團的安全考慮,既然是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最後一步是絕對保證完顏宗弼異『性』的安全,絕不能出現當年張通古使團的事件和這次驛館刺殺的事件,絕不能進一步刺激女真貴酋南侵的**。


    送行的隊伍中,有開封府與京畿路都巡檢司的緝捕使臣,也有留守司的司禮官吏,更多的是王澤的中軍衛卒和拱聖侍衛大軍精悍的禁軍將吏。


    數千人的送別隊伍浩浩『蕩』『蕩』地護送,規模排場之浩大,令回避的路人為之咂舌,當然更多的是鄙夷的側目。


    傍晚時分,送行隊伍行至大河渡口,根據雙方約定,一支金軍馬隊在宋軍兩翼的監視之下開進滑州北岸迎接,當晚就在大河邊上宿營,有禁軍將吏設下警戒線環繞金國使團駐紮,將吏分成三隊輪流護衛,待明日一早過河,由金軍馬隊護送快速回到金軍控製地。王澤與完顏宗弼二人並沒有單獨相處,而是在隨行官員陪同下,一同飲酒暢談半夜,夜深之後,他們二人各歸帳中休息。


    次日,王澤方才送完顏宗弼過河,二人相繼無語,隻是默默地站在船頭。到了對岸,早就有韓常摔十餘名剽悍的金軍馬軍騎士,在數百宋軍的監護下相侯在岸邊。二人下了船後,趁著左右隨從還未下船之際,完顏宗弼笑道:“該走了,日後多多保重,待我向朱影問候。”


    王澤眉頭微挑,風淡雲輕地道:“放心吧!我一定送到,不過你年紀不小了,可多加注意身子。”


    “怎麽——要我活到你北伐的時候,也好、也好——既然你希望,那我就好好活著,做一個稱職的對手!”完顏宗弼笑眯眯地看著王澤,口氣絲毫不服軟。


    王澤並不為這話所動,此時他心中全然沒有算計、計謀,完全是隔世老友之間恓恓相別的傷感,他有一種預感,今日一別之後,或許他們之間日後見麵的機會真的不多了。完顏宗弼的話令他感到一陣酸楚,看來二人今日一別,下次相見十有**是重逢在戰場上,想想上天真是有趣!讓人在用盡心機之後,又不得不麵對今生的知己兵戈相見。


    眼看著一員金軍獨眼大將大步走了過來,王澤卻不認識,隻感到此人的氣勢似乎很熟悉,自己好像對此人沒來由地產生一種親近的好感,一時間就是想不起來怎麽稱呼。


    “元吉,快來見過王德涵王相公。”完顏宗弼饒有興致地看了看王澤,正中的介紹道:“這位是大金龍虎上將軍韓常韓都統,號稱我大金漢軍第一悍將。”


    王澤一怔,迎著這位韓常獨眼中發出的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一動,眼看著韓常向自己行禮,笑著溫聲道:“久聞韓元吉大名,今日有幸得見,幸甚、幸甚!”


    韓常饒有興致地凝視王澤,目光中閃爍,抱拳道:“下將亦是久聞相公雅名,今日方才有幸得見,方感相公乃人中翹楚英傑!”


    王澤稍稍一怔,不想在他印象中的金軍猛將,竟然談吐文雅,當真出乎意料之外,當下笑道:“韓太尉言過了、言過了,虛名而已,終究不比太尉馳騁沙場來的快意。”


    片刻間,他想到了韓常號稱完顏宗弼太子軍中第一悍將,在金史上上卻沒有立傳,這有些不合情理,其中緣故卻不得而知,這勾起了他無限的興致。


    完顏宗弼含笑道:“好了,我也該走了,你多多保重吧!”


    王澤的目光轉向完顏宗弼,二人的目光交匯處,都能讀懂對方惜惜的心情,話不便多說,即便是說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心中都明白對方的遺憾和抱負。


    “郎君,時辰不早了,該起程了!”韓常不經意地看著二人,淡淡地道了一句。


    完顏宗弼斜了一眼韓常,深深歎了口氣,目光緊緊盯著王澤,沉聲道:“告辭了——”


    王澤流離出散『亂』地目光,臉『色』沉凝、緩緩拱手道:“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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