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在——南京順天府,但老居民仍然喜歡習慣『性』地稱呼江寧,這個老名字蘊含有對洶湧東流大江的某種敬畏。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間已經到了中秋佳節,這是除了元旦之外,百姓們最喜愛的一個節日了,也是僅次於元旦的一個重要節日。


    行在大內宮中的望月橋早已經修飾一新,望月橋是潔白晶瑩白玉石修築,然後用金釘結鉸,在橋下的河裏還有盛開的蓮花,橋上掛滿了琳琅滿目的飾物。望月橋兩端有修建精致的倚桂閣、秋暉堂,專門供帝後賞月之用。


    行在內外大街上張燈結彩,人們已經準備妥當晚上徹夜狂歡所用的物品,當然有必不可少的月餅、花酒。除了朝廷例行公事的祭祀太陰真君的活動外,民間更是準備了晚上觀賞的花燈,準備在吃一頓豐盛的團圓飯後,出來賞月觀燈,城內外的軍民無不準備了祭品準備祭拜月老。男女老少,不論貧富貴賤,即便是十幾歲的孩子也要穿上成人的衣服,條件好的就登樓望月,條件差的要麽上自家的房頂,要麽在空地裏放張桌子,上麵擺好香爐祭品,全家人磕頭祈禱。男的或許是祝願自己金榜題名當大官,娶十個八個漂亮老婆,女的則希望自己越長越漂亮,能夠拴住夫君的心思或是找一個如意郎君。


    在中秋的這天晚上除了大內皇城關防緊閉外,其它內外城各門關防大開,除了當值的禁軍門衛守衛,內外百姓可以隨意穿越各門遊走觀賞燈會,許多商賈都早早提前做好了準備,要在這一夜狠狠地賺上一筆,這些商人知道即便是陋巷裏的窮苦人家也會把衣物拿出典當,換些錢來沽酒割肉,好好地過一個節日。何況隨著朝廷歲收不斷增長,國用日益殷實


    今年,由於國運昌隆、國庫豐韻,朝廷對中秋很重視,皇宮外的禦街上紮上了彩樓,準備了場地、布設了宮燈,準備晚上皇室成員在彩樓上觀燈,與民同樂預示天下升平。對此朝廷極為重視,秦檜曾言此次中秋佳節,朝廷在於鼓奮人心,須精心布置、以顯示天朝氣象,於是身為新進執政的歐陽澈全權負責辦理典禮事宜,刑部都巡檢司、皇城司、南京順天府的各路使臣紛紛出動明裏暗裏的維持治安,由歐陽澈節製辦差。


    王澤並沒有介入城中中秋慶典,而是輕車簡從出了城,來到了玄武湖畔別院,由於中秋的喜慶,他把崔氏和虞蝶兩位夫人都帶了出來,並邀請了文細君與絳衣二人前來。李墨涵、王崇仙等弟子早已經成家立業、娶妻生子,中秋佳節各自在白天舉家拜會王澤後,才匆匆回去自己的府邸準備晚上登高飲酒賞月。


    多年來,文細君出入別院最多,在王門家人的眼中她就是別院的女主人,但每當崔氏前來別院小住,她都刻意避開不與崔氏見麵,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下裏相約無事多年。王澤竟然相約她們一同歡聚賞月,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文細君在細細品味王澤心思後,才決定由杜三娘與綠衣主持文樓姑娘們吃酒觀燈,她與絳衣二人一同前來赴宴。


    正當行在陷入焦急地等待日落的晚景時,兵部都巡檢司卻是另一番情景,上百名緝捕使臣早早地坐在被包下的酒樓大廳內,桌子上淨是些山珍海味、精致糕點、牛羊豬肉,他們放開肚皮盡量的吃,唯一遺憾的是每人僅僅有兩角酒,還不夠幾口喝的,但畢竟滿桌都是平日裏不舍的買的佳肴,尤其是市麵上不多見的牛肉,雖然美中不足卻計較不了那麽多了,桌上地下一片狼藉,令跑堂的狠的直跺腳,暗罵這群大爺太折騰人,待他們吃喝完後打掃完都什麽時辰了,要不是為了一貫賞錢,他才不願在這裏侍候。


    “兄弟們盡情的吃,吃完後每人這月的俸祿加一千錢。”一名中等武官打扮的中年人走進大廳,眼看著上百緝捕使臣狼吞虎咽的壯觀場景,他寬慰地笑了笑,高聲吆喝一句。


    “多謝提舉大人。。。。”


    “提舉大人酒太少,能否再沽幾角酒?”


    “你小子一個喝了三人的就還不知足。。。。。”


    在眾位緝捕使臣紛紛攘攘的吵鬧聲中,那名中年武官嗬嗬地笑道:“酒後誤事、酒後誤事,今夜行動非同一般,要捕拿的廝鳥武藝高強,又有護衛在側,與你們幾角酒吃就是便宜你們了,還要在此刮噪,喝多了不僅誤事,還會讓皇城司和順天府那幫鳥人笑話。好了——如此就在捕拿之後,咱們再在此處吃酒,到時候好酒好菜管個夠,就看你們誰人有諾大的肚皮了。”


    “提舉大人說話算話,兄弟們明日就來坐著不走了。”


    “劉三鳥嘴,提舉大人何時說話不算話了?”


    “大人——咱們今日要去拿那個。。。。。。怎麽咱們弟兄還雲裏霧裏,這叫什麽事。。。。”


    中年武官正『色』道:“不要多問,到時候你等就明白了,今夜行動由都巡檢使大人親自調度,副都巡檢大人親自上陣節製,咱們都巡檢司擔當捕拿主力,皇城司和開封府巡檢司不過是打打下手,弟兄們要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好好的幹,快的話晚上還可以去禦街賞燈。”


    “提舉大人放心。。。。。”


    在城外玄武鎮的一處雜貨店雖然門戶緊閉,但同樣和街坊鄰居一樣的張燈結彩,令左右街坊頗有議論,按理說像這樣的雜貨鋪子越是節日越該整夜開門營生才是,怎麽一到節慶就關門大吉。不過人們都在忙於自己家的節日采辦,安排如何過好中秋佳節,誰也沒有那份閑心問別人的事,反正幾年來已經見怪不怪了。


    雜貨鋪子後院的正屋中,裏麵林林總總地坐了十餘名老老少少的人,他們有的穿士人儒服,有的穿著武人服飾,還有些人穿著各『色』商賈特『色』的服飾。各人麵前都有一個小方桌,上麵擺著酒水和幾碟涼菜、熟肉和糕餅,雖然他們彼此間雖然有說有笑,但氣氛卻不怎麽活躍,總是鄰座的兩人在小聲說話,令人有股壓抑感。


    一臉嚴肅的烏思謀陵和嘴角含著淡淡笑容的達魯不花分別坐在上首,他們二人之間高談闊論之餘,時不時地輕聲說上一兩句話。


    “烏思謀陵,今年你還算有心,把南京的頭目都召集起來,吃酒過節皆大歡喜。”達魯不花仍然是掛著笑容,但話鋒卻遽然轉變道:“難道你不知道這一行當的規矩?”


    烏思謀陵古怪地一笑,他何嚐不明白間諜這一行有著極其嚴苛的規矩,尤其是高層頭目之間很少有直接的橫向聯係,幾乎都是一條線的單線聯絡,防止一條線被對方破獲後,連累其他人。他今日的舉動的確是有違行規,萬一是集中了幾乎在行在各方麵的間諜頭目,一旦有事,將把十餘年的心血付之大半,大金費盡心思在南朝部署的間諜網會遭到毀滅『性』打擊。


    “若不是為了你達魯不花,我怎麽也不會這麽勞師動眾,好兄弟——大家勞累一年也該聚在一起吃一杯酒了!”


    達魯不花麵『色』有些不悅,他放下杯子,生硬地道:“這麽說你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要知道都元帥郎君費勁十餘年心血在南朝行在部署,你可不要當做兒戲。”


    “嗬嗬。。。。”烏思謀陵忽然爽朗地放聲大笑起來,令達魯不花感到更加不快。


    坐在達魯不花這邊下首的一名肥胖中年人笑道:“大人請息怒,軍帥不過是把司所各位公事和幾名大人熟知的知事、千戶招來罷了,還不至於讓各路行人全部到場。”


    “哦——”達魯不花頓時臉麵微熱,暗罵烏思謀陵混賬耍了自己一道,想想也暗怪自己有點多心,烏思謀陵這麽精明的一個人,潛入南方已經十餘年,怎麽會不步步小心,當下尷尬地道:“原來如此,怪我多心、怪我多心了!”


    烏思謀陵並不介意,但他還是善意地詼諧笑道:“達魯不花竟然也有失算的時候?不過你小心也是情理之中,你來南朝正值中秋佳節,我是過慣了的,所以招來幾人陪你吃酒,晚上再與你一同去皇宮前賞燈。”


    達魯不花笑嗬嗬地道:“如此盛情,還真難以消受。”


    “你我兄弟還能有什麽消受不消受的?”烏思謀陵爽快地笑道:“今年南朝中秋和往歲不同,禦街兩旁張燈結彩、都是燈會字謎,連趙官家也出宮登樓與民同樂,不看看趙家的公主、郡主委實有些可惜。”


    “你怎麽和東心雷那廝變的一般德行?”達魯不花趁機還了烏思謀陵一句,也算對著他圈套的回報。


    “那廝怎能與我相提並論。”烏思謀陵稍稍蹙眉,旋即問道:“不過這廝的確是好運氣,如今已經官至行軍萬戶!而且還是號稱軍中第一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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