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純冷冷地笑了,在他多年的海外奔波中已經看的非常透徹,也切身體會到了什麽是天下之本、國家之利,在他眼中王詠翎所謂的天理簡直就是扯淡,一錢不值的廢話。國與國之間就是欺壓、征服和被欺壓、被征服、利用、被利用和彼此利用的關係,儒學上的溫情不過是在表麵上維係關係傳承的紐帶,撕開這層遮羞布,溫情之下所剩的隻有赤『裸』『裸』的征伐、掠奪。所以他對王澤私下給他們傳承的關於民主理念下的精英統治非常崇拜,從自己的所見所謂、親身體會中品味三分。


    天下是天子的也對、是天下人的更對,君為輕、民為貴說的也不錯,君權天授也沒有錯。但他體味出王澤思想的精髓是就是建立一個在民之上、君之下的獨特階層,實際上這各階層一直存在,而且在縱貫曆朝曆代並實際左右政局,隻不過從來沒有一個朝代如今日一樣形成一個明確的概念。但他的想法卻是各階層不是現有的士人階層,而是士人階層的一部分,他理解為具有能夠理解王澤思想或是接近理解的士人構成這各階層的主體,這些人共同構成了日後大宋政壇上的精英階層,而精英階層主要後盾就是工商利益集團和占有國人主體地位的二、三等戶。他認為這才是統治天下的精髓,王詠翎不惜與王澤對抗要擁護的那一套,簡直就是陳芝麻爛穀子不值一提。


    王詠翎一時間無理辯駁,李純說的是王澤精英政治理論,這是王澤在入仕後總結數十年宦海生涯所升華,也是專門在國人開放士風之上設立的已經被世人所接受的理論,事實就是如此,從根本上很難辯駁。從南遷到現在,朝廷取得了一個又一個令人炫目的成就,王澤在神佑八年提出的在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基礎上升華而成的精英政治理論,的確已經深深地植入士人心目中,除了在道義上可以駁斥為酷法餘孽外,其他方麵似乎無從辯駁,也沒有人認真地對待辯駁者。


    李墨涵不想王詠翎過於難堪,連忙打圓場道:“諸子百家各持一說,子良就在海外、經曆的是萬裏風波,豈知國內君子溫雅,當此文學盛會,不可再談兵說武、大煞風景。”


    李純偷眼看了看王澤,見他仍舊麵帶微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師兄弟的辯駁,當下心中一動,正要順著李墨涵的話說下去。


    但見封元卻搶先笑道:“咱們在恩師麵前還論什麽大道理?徒增聖賢笑料而已,還是別說這些了。”


    王詠翎雖然不服,但當著王澤的麵,倒也不敢太過份,於是淡淡地道:“子初說的是,道理使然,聖賢治國在乎一個理字,實非我等所等參詳。。。。。。。。”


    王澤忽然嗬嗬大笑道:“存天理、滅人欲,存天理、滅人欲,經是一部好經,可惜念經的和尚卻有些不堪,聖人之學到了今日,天下人已然無所適從,天理道道永存於世,但人豈可無欲,如是說天下該怎麽發展?就是那些人不整天為名利奔波忙碌嗎?為師所講的精英,亦是脫自孔聖之禮,禮崩樂壞、王道衰微,不就是士人兼治天下嘛!此時的天下已經不是上古,再拘泥於聖人圈圈內,那漢家人真的是沒有前途了。”


    王詠翎愕然看了看王澤,但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心中壓根不信王學理論脫自聖人之道,何況王澤自己也隱含地承認那一套理論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要是放在平時他必然會爭論一番,但今日他決定還是保持沉默為好。


    王澤繼續道:“無論怎麽說,這些年來鳳凰山書院在雲鵬的打理下,的確是蒸蒸日上,隻要取得此次文會的辯論,那書院的成就必然會更上一層樓!但書院的學風一定要再開放一些才是,畢竟這些士子們是未來朝廷的棟梁之才,束縛的太緊了反而不好,天下需要的不是偱吏,而是要敢於開拓的人。”


    “恩師說的是,弟子亦是這樣想。。。。。。。”王詠翎明白王澤話外的譴責,近年來書院聘請了不少理學名儒為教習,這些人本著理學教義,對學子們的思想加以禁錮,極力駁斥其它學說,即便是王澤的學說也毫不客氣地斥責為孔門異端,這還是本著對王澤本人的一點尊重才說脫胎於孔門。他雖然不盡讚同王澤觀點,但對於開放思想一說是持有支持的態度,由於這些人的反對,認為學子們就應該一心攻讀聖賢書,其他都是些奇技『**』巧上不了大台麵,做為士人的修養就罷了,他本著謙讓的態度對這些大儒們讓步,這也是形成書院兩大派矛盾激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澤點了點頭溫聲道:“這樣就好,哦——對了,文淵啊!文會場所置辦的怎麽樣了?”


    李默涵急忙應聲道:“已經布置好了,不過。。。。。。不過。。。。。。。。”


    王澤見李默涵似乎有難言之隱,怪異地道:“有何事?”


    “各地士人在城中居所離秦淮太近,很多士人夜宿青樓楚館,更有甚者與優伶同進同出,甚是有**份。。。。。。。。”李墨涵的臉『色』有些尷尬,下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由於入京的很多名士並非理學儒者,他們本就對世俗禮製有著本能的排斥,尋花問柳是平常的事,何況他們又不是流官,沒有這麽多繁文縟節約束。行在原就是繁華之地,那些風塵女子們對這些名士向慕有加,自然而然地把他們吸引到一起。但李默涵還是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市麵上發生了一件令人發笑卻又無奈的事情,一位頗有名氣的理學儒者在青樓被『妓』女趕了出來,事情經過頗令人發笑,照顧到王詠翎比較傾向於理學,他才隱去了這段免得王詠翎尷尬。


    王澤輕輕地笑道:“才子佳人本就向慕風雅美人,此人『性』使然,也不能多給他們太多約束,要真把人都給約束了,那天下還有什麽希望,人生也就沒有樂趣了。”


    封元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近來那些老夫子們齊聚行在,的確發生不少令人可笑的事端,平素裏個個道貌岸然,卻不想都是些掙命逐利、酒『色』之徒。”


    王詠翎有些不滿地看了看封元,他當然明白封元在諷刺什麽,無非就是幾名理學的敗類作出的下賤事,當下辯解道:“天下之大、儒者之多,一二無良之人還是難免的。”


    “哦——”封元輕蔑地一笑,不在這話上說下去了,轉向王澤道:“恩師——弟子有一事不明,還望恩師指教。”


    王澤淡淡地笑道:“是不是關於高平和殿前司拔隸五軍之事?”


    封元愕然道:“恩師說的是,弟子不明白恩師為何屈就許相公,反倒是讓高平豎子領兵出戰,他與嶽太尉之間似乎不太和睦。”


    “嗬嗬。”王澤朗聲笑道:“高子衡何止與嶽鵬舉不和,就是三大侍衛司、三大侍軍司之間的都校有幾個與他和睦?”


    封元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王澤說的一點也不錯,高平自持出身名將之後,平素裏又非常清高,當年在靖康年間就已經是都校一級的大將,今又執掌殿前司大權,自然是目空一切,連王淵也不放在他的眼中。除了殿前司寥寥幾位與他休戚與共之外,其他的大帥對他都敬而遠之,尤其是這次北伐在兵力調派上,又被老謀深算的王淵狠狠地耍了一遭,幾乎與北侍軍和西侍軍鬧翻了,遭到兩個最強勁的侍軍司聯合打壓。


    “殿前司乃天子親兵,北伐是每一位武人夢想,殿前司不出兵是不可能的。嶽鵬舉又是正五品上的副都指揮使,而殿前司正副指揮使一個是從二品下、一個是正四品上,不可能率軍在北侍軍節製下征戰。”


    封元點了點頭,他明白王澤後麵沒有說出來話的意思,高平也就是正好輪到份上,既然正副指揮使不能出戰,殿前司五支侍衛大軍各拔隸一軍出征,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一支侍衛大軍,不可能僅僅派一名大軍都指揮使節製,而正五品下的都指揮使知雜事正可擔當大任。他想想禁不住有些嫉妒高平好運,憑借當年收羅敗軍在金軍空虛的河朔創出了一番功業,一直又平步青雲,不僅升遷很快而且又節製殿前司拔隸三軍參與收複靈夏之戰,眼看著七八萬精銳已經北上,這可是一支絕對精悍的兵力,能夠統帥他們,是多少將帥夢寐以求的願望,實在是好運氣啊!


    “子初——今日為師當著你兩位師兄和子良的麵交代於你,你時下已經是樞密院都參軍司行軍司副使了,許相公已經向朝廷舉薦你主管樞參行軍司,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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