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長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雖然不敢斷定自己的想法,卻不能不做出相應的措施,他決定利用金軍脫離和宋軍接觸的機會,派出使臣令王忠植保持進攻勢頭,斷不可輕言傳令撤出戰場,並發出強硬的鈞令:全軍跟進,後退者斬。


    城南的這場大戰在樂壽城頭已經能夠看到戰場的滾滾塵煙,喊殺聲也聽的非常清晰,邵興判斷增援大軍離的已經非常接近,建議王澤是否應該主動出擊一下,幸運的話能夠和援軍打開一條通道,並建議動用王澤的中軍衛隊主力護送王澤出城,而他則率其他部眾堅守樂壽。


    王澤當時就吃了一驚,八千中軍衛隊護送自己出城,邵興在城中的兵力隻能剩下兩千餘人的鄉軍和經過倉促訓練的民軍,能否守住樂壽還不好說,這怎麽能成呢?邵興的好意他心領了,但當下斷然否決,並安慰邵興援軍必然不少,他們應該繼續堅守城池等待,要不了幾天就可以解圍了。


    邵興情急之下放言王澤身為北伐節臣,朝廷的宰相豈能困守孤城,應當早早出城節製各部大軍作戰才是,萬一金軍主力全力反撲,豈不是誤了朝廷大事,當下以死相『逼』。


    王澤無可奈何之下隻好同意自己率軍突圍,但他要求邵興不惜一切代價堅守樂壽城五天,到時候他一定會調集大軍前來救援,並對留守的將吏發下重誓,他一定會回來解救他們。


    就這樣,王澤率七千餘名中軍衛卒開關出戰,眾將吏什麽也不顧,一個心思地向南衝殺。


    七八千人不算多,但對於金軍圍城部隊來說是相當可觀了,金軍主力部隊多參加外圍阻擊戰,圍城部隊隻有少量馬步軍部隊和阿裏喜,對於攻擊一個點的宋軍根本無力攔截,還是非常容易突出去的,而且還占有很大的優勢。畢竟這些中軍衛卒都是殿前司的精銳將吏,他們的戰鬥力本身就非常強悍,在置之死地而後生、渴望和援軍會合的心理驅動下,他們爆發出極為強悍的戰鬥力,金軍在南門的駐守部隊被打的落花流水,一道防線被很輕鬆地突破。


    東心雷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圍困王澤,利用馬軍優勢和宋軍周旋,把宋軍的部署徹底攪『亂』,樂壽城內的突圍對他來說是必須要遏製的,比打退宋軍增援部隊要緊的多,如此一來才減輕了宋軍增援部隊的壓力。


    王澤對於能夠輕易突出圍困顯的頗感意外,金軍的圍困力量竟然如此薄弱,他有點不敢想象,但他不也能由於自己的驚訝和猶豫喪失哪怕是一分鍾寶貴的時間,立即傳令全軍各部加快進度,一定要在金軍反應過來之前和友軍會和。正當他催促各部將吏奮力向前,趕緊和增援部隊會師的時候,眼看著幾支金軍馬隊從三個方麵向自己衝來,他明白這是金軍在妄圖反撲,反正已經打出來了,離增援部隊也算太遠了,就地轉為攻勢防禦慢慢推進等待援軍就是。


    宋軍本就是謹慎的出擊,在金軍馬隊進入攻擊陣地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一個步軍組成的拒馬軍陣,兩千多馬軍兩翼散開準備對金軍馬隊實施反撲。


    金軍出動的都是精銳的東心雷萬夫隊,由一名軍帥節製進攻,同時數千名阿裏喜部隊也開始在宋軍進攻方向設置障礙。金軍在衝鋒的過程中顯然有思想準備,對宋軍的神臂弓和鋼臂弩打擊並沒有顯示出慌『亂』,反而以精湛的馬術閃避宋軍弩箭,不斷向宋軍靠近的同時還能夠騰出手來對宋軍實施弓弩『射』擊,對付步軍軍陣要比戰車相環的聯合軍陣輕鬆多了。


    雙方在發生陣地戰的時候,金軍馬軍部隊表現的相當剽悍,宋軍的步軍表現的更為頑強,整個步軍軍陣同樣呈鬆散部署百餘人一個拒馬隊形,大槍、大牌在外,弓弩在內,相互支援抗擊金軍馬隊的衝擊。戰鬥打的非常激烈,宋軍的馬隊也投入了戰鬥,這群宋軍馬軍將吏自開戰以來就沒有派上過用場,早就憋了一肚子力氣,上來就給了金軍一個下馬威,由於雙方幾乎都是披甲的騎兵,除了精湛的『射』術之外、格鬥也是非常了得的,在狹小的戰場上已經沒有太多迂回的空間了,他們隻能硬碰硬地直接迎頭衝擊,並且一個衝鋒就砍殺了近百名女真騎兵。


    金軍畢竟是一支精銳,在短暫的挫折後立即回過神來,組織了一次非常漂亮成功的反撲,是整個戰鬥逐漸進入膠著狀態,這種戰鬥在區域內很不利於宋軍突圍部隊,他們沒有太多的本錢可供消耗,因為金軍的步卒馬上就要上來了。


    盡管王澤陷入苦戰,但他所屬中軍衛隊畢竟是精心挑選的精銳壯士,何況又有七八千人,金軍要應付兩個甚至三個方向的宋軍進攻,要滅突圍的宋軍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殘酷的戰鬥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王澤的中軍衛隊在付出極大傷亡的代價下,在金軍馬隊的抄掠下,硬生生擊垮金軍阿裏喜部隊的一個又一個障礙,衝過了阿裏喜組成的一道又一道人牆,盡管非常緩慢但卻異常堅定地向前邁進。


    東心雷這回可沉不住氣了,他絕不能讓王澤的中軍衛隊再向南挺進一步了,一旦兩路宋軍能夠遙相呼應的時候,他此行的主要任務也就算落空了,許多精悍的將吏的『性』命白白犧牲,盡管他不怎麽太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但畢竟他要靠這些人打仗,死傷太慘重的話他對上麵交代不過去。


    當東心雷布置好壓製宋軍虎翼第五軍和常寧侍衛大軍的部隊後,自己親自率三千精銳騎兵趕到,眼看一個軍帥統轄的四千多馬軍和幾千阿裏喜竟然擋不住幾千宋軍馬步軍,不禁又驚又怒,也不待排列成戰鬥隊形,立即傳令三千馬軍中的兩千餘名馬軍兩路對宋軍實施牽製『性』包抄,剩餘的五百名鐵浮屠列隊準備對宋軍步軍實施一次猛攻,力圖一舉打散宋軍的陣型。


    宋軍戰鬥到這個時候已經感到非常疲乏了,他們之所以能夠堅持向前的理由就在於出城這麽遠了,離增援大軍已經很近了,撤回去是不可能的,在這裏被擊敗等於被金軍馬隊就地屠殺,他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打起十二分的力氣來作戰。


    王澤同樣也感到吃力不小,打了那麽久還沒有增援部隊,按照常例增援部隊的大帥們應該明白城內正在突圍,他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前來營救,為何到了現在金軍越來越多,援軍卻還是不見蹤影。他眼看金軍的重鎧馬隊已經列好陣型,全副武裝的重騎兵發動進攻已經迫在眉睫,時下隻能靠他身邊這幾千疲憊不堪的人馬了,能否頂的住金軍鐵浮屠這一記攻擊關乎全軍的存亡,他不敢肯定能否擋住,但還是咬著牙下令步軍做好應付鐵浮屠衝擊的準備。


    這場戰鬥注定是慘烈的,宋軍馬隊已經被兩翼的金軍馬隊死死纏住,無法對步軍進行有效支援,對鐵浮屠的戰鬥在步軍停止前進後打響了。


    如同鐵塔一般的金軍重鎧馬軍黑壓壓地壓了過來,這種氣勢比當年夏軍鐵鷂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宋軍將吏即使列成了拒馬陣也被鐵浮屠的氣勢所震撼,任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這群奪命凶煞的到來,弓弩手倒還算鎮定,他們把鋼臂弩和神臂弓調整好,按照各自的方位各自瞄準自己『射』擊區域內的鐵浮屠。


    一場重鎧馬軍和重裝步軍之間的對抗終於爆發了,首先遭到打擊的是鐵浮屠,盡管他們有極其完善的防護,但神臂弓和鋼臂弩強大的穿透力足以在五十步內『射』殺身穿重鎧的馬軍將吏,就是無法貫穿,那力道極大的打擊力也不是人體所能承受的。三輪的弓弩打擊後,二百餘名鐵浮屠已經不在進攻行列,或是倒閉在馬下或是受到重創在地上做垂死掙紮,厚重的鐵甲是他們無法獨立起身或是自救,無疑加速了他們的死亡。


    完全接戰的時候形勢就發生了一點變化,金軍鐵浮屠不愧為馬軍中的翹楚,當衝入宋軍的軍陣之中,他們強大的突擊力使宋軍不能不做迅速的閃避,很多邊緣的宋軍將吏慘死在他們的狼牙棒之下,也有一些拒馬無法抵抗有規模的鐵浮屠,被衝散後將吏遭到無情的屠殺。


    王澤沒有想到自己的中軍衛隊排列成了專門對付重鎧馬隊的軍陣,竟然還被鐵浮屠衝殺進來,但他竟然忘了殿前司各部主要是天子衛率、宋軍的預備隊,這些人作為他的中軍衛隊的確是一場剽悍,他們能一對一甚至一對二對和金軍馬步軍對抗,但壓根就沒有想到過和金軍的主力馬隊對抗,突然遭到優勢的金軍馬隊和鐵浮屠的打擊,盡管手中有對付重鎧馬軍的器械,可惜在驚愕於鐵浮屠的攻擊威力之後,恐懼心理占據了上風,被鐵浮屠得了一個大便宜。


    “穩住——穩住陣腳。。。。。。。。”王澤的眼中幾乎要冒火,他已經抽出長劍要親自衝上去,幸虧被身旁的親隨和王安給勸住,才沒有親自上去。


    當宋軍步軍險象環生之際,王安再也忍耐不住,他剛才還把王澤給拉住,現在自己也不能再等待了,再不上去一組鐵浮屠就要殺到王澤身邊了。


    王安和十餘名王澤的貼身衛士幾乎不約而同地衝上去,沒有王澤的吩咐,當然他們也不會讓王澤去冒險,保護主帥是他們應付的職責,盡管這一出去生的希望很渺茫,但他們必須要去做,付出自己的生命是他們的使命。


    十餘名宋軍馬軍將吏和十餘名鐵浮屠迎麵就碰撞在一起,王安和這群宋軍將吏裝備不可謂不精良,他們身穿的都是宋軍禁軍製式鋼化輕質鐵甲,防禦力比鐵甲遠甚,手中的兵仗也是武庫中最精良的,人就不必說了,王安是王澤府邸中的高手,十餘名衛士若非身手矯健也不可能成為王澤的貼身衛士。但他們和結成隊形的鐵浮屠進行對抗,顯然是毫無用武之地,他們的抵抗在全身包裹厚重鐵甲的鐵浮屠麵前是那麽的蒼白無力,剛剛接戰就有兩三名宋軍將吏被狼牙棒擊落馬下,宋軍的刀劍看在外罩鐵網的鐵甲上如同木棍打在石頭上一樣,絲毫不起作用。


    王澤卻親眼目睹了王安毫無畏懼地對抗兩名鐵浮屠,在用手中打槍把一人硬生生頂下馬去之後,卻被另一名鐵浮屠用狼牙棒擊落馬下,鮮血狂噴、掙紮了幾下就一動也不動了。


    “全部殺上去。。。”王澤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他揮動手中的長劍,幾乎用嘶啞的嗓音在怒吼,若不是早就奉命死死拉住他戰馬的兩名衛士阻擋,他早就憑著一腔熱血衝上去了。他左右剩餘的二十餘名中軍衛卒再也不能等待,目睹戰友遭到屠殺的滋味使他們胸中那團火被徹底激發,紛紛亮出兵仗策馬嗷嗷地迎戰衝過來的幾名鐵浮屠。


    仗打到這個份上對於王澤來說已經到了最危急的程度,金軍鐵浮屠和他中軍衛隊的激戰就發生在他身前幾十步的距離,他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被終結,但是援軍還是沒有任何蹤影。


    “難道我王澤今日真的要命喪此地了嗎?”麵對危機四伏的局勢,已經算是處於半瓦解狀態的步軍軍陣,王澤第一次感受到戰爭的可怕,多年來他從來沒有過這麽真切的血腥恐懼感,今天卻眼睜睜地看著眼前,就在他身邊發生的慘烈激戰。想想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竟然會在這個曠野中被了結,無論他甘心不甘心,今日恐怕是在劫難逃了,瞬間有點後悔不改北上,早知還不如在後方節製各軍。


    當念頭閃過後,他禁不住心中發出絕望的哀鳴,臉『色』蒼白、目光中充滿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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