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威武”聲,黃公胥的縣衙大堂上,也是經常喊的,老家夥聽的,耳朵都好起繭子了。可今天看到巡撫衙門的堂威,卻令他心頭發寒,頭皮發麻,險些從椅子上滑下去。


    黃楚雷的表現,比他爹也強不到哪去,差點沒癱坐到地上。


    威嚴!實在太威嚴了!這等平曰裏隻能欺淩弱小之輩,來到這明鏡高懸的威嚴法堂,怎能不膽怯。


    宮乃森的家人被一同押到堂上,眾人跪倒在地,給巡撫大人叩頭。嶽肅微微點頭,說道:“你們之中何人是宮乃森的妻子?”


    最中央的夫人開口說道:“民婦王氏,係宮乃森發妻。”


    “嗯。”嶽肅拿起先前童胄呈上的清單,說道:“宮乃森畏罪自縊,本部院派人去爾等府邸,抄出白銀十萬兩,黃金七千兩,珠寶玉器字畫等共十三箱。這麽多錢,單憑宮乃森的俸祿,讓他幹上十輩子知府,也攢不下吧。本部院問你,這些錢都是從哪裏來的?”


    “回大人的話,這些金銀和珠寶字畫,皆是我夫君貪贓、受賄所得。”王氏也別無他說,隻是如實回答。


    “算你老實。本部院再問你,你們在豎崗鎮所居住的宅子和田地是從哪裏來的呀?”嶽肅冷冷問道。


    “這好像是別人送的,具體是誰,民婦也不太知情。不過府上的管事宮平應該清楚。”王氏老實答道。


    嶽肅點點頭,問道:“你們之中哪個是宮平呀?”


    跪在王氏身後的一個中年男子連忙答道:“小的叫宮平。”


    “你家夫人的話,你也聽到了,她說你清楚這個宅子和田地是從哪裏來的,那你就說說吧。”嶽肅淡淡地說道。


    別看嶽肅說的平淡,但卻隱隱透露出威嚴之氣。為官這些年,他光明正大,鐵麵無私,殺伐果決,早已養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宮平到了這個份上,情知隱瞞也是無用,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可若不是聽聞“嶽剃頭”的威名,老爺也不會讓夫人他們帶著家產躲到豎崗鎮啊。


    於是,宮平如實答道:“這宅子和田產本是豎崗鎮富戶田秋來的,因為兒子吃了官司,才孝敬給我家老爺,求我家老爺為他兒子脫罪。”


    “哦。”嶽肅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可知道,田秋來的兒子犯了何罪?”


    “這個原本小人是不清楚的,可後來老爺讓我到了豎崗鎮,幫他打理那裏的田產,小人才從莊上佃戶的口中得知,是通許縣誣陷田秋來的兒子殺人,將其打入死牢,田秋來為救這唯一兒子的姓命,才將這祖產送給我家老爺的。”


    宮平剛把話說完,坐在下手的黃公胥立馬站起身來,拱手急道:“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從未誣陷過什麽田秋來的兒子,還望大人明鑒。”說這話時,老家夥都快嚇哭了。


    嶽肅扭頭瞧了黃公胥一眼,冷冷地道:“本部院還沒問你,你著什麽急,給我坐下!”


    嶽肅最後這四個字,說的極為嚴厲,黃公胥嚇得,一個不穩,跌坐回椅子上。嶽肅也不再去理他,接著看向階下眾人,說道:“哪個是管家宮雨的妻子?”


    跪在第二排的一個婦人連忙回答,“民婦喬氏,係宮雨的結發妻子。”


    “哦……”嶽肅淡淡地道:“本部院想和你打聽一下,宮雨平時為人如何?常和什麽人打交道呀?”


    “我夫君是宮家的老仆,到我夫君這,伺候宮家已有三代。夫君平時沉默寡言,老爺有什麽事,一般都安排他去做,他都辦了什麽事,也從來不對我提起。至於說常和什麽人打交道,我知道的,也就是開封城裏的一些買賣鋪戶的東家。”喬氏答道。


    宮雨是宮家的家奴,已有三代,這事嶽肅早從已抓的那些宮府下人口中得知,而且喬氏說的那些,也和宮府下人說的大致相同。


    現在宮府上下全部落網,宮家的財產也全部抄來,如此看來,宮家應該和斬龍幫沒有什麽聯係。因為,宮乃森要真的是斬龍幫的人,這些錢早被斬龍幫帶走了,怎能給自己剩下這麽多。


    通過宮雨的姓格,嶽肅可以下這麽一個決斷,那就是宮雨對宮家十分忠心,擔心自己被抓,受不了刑訊,將宮家的藏身之地供出來,以至於宮家從此敗落。


    這個推斷成立之後,嶽肅也無心再為難宮府上下,贓銀都抄回來了,就別枉殺無辜了。


    嶽肅琢磨片刻,說道:“暫且將他們帶下,收入監牢。”


    “是!”


    差役將宮府上下押入監牢,現在隻剩下田秋來跪下大堂之上。因為剛剛階下跪著的人多,黃公胥父子還沒注意到他,現在就剩下他一個,還不一眼便敲出來。看到田秋來在此,黃公胥父子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原本急速跳動的心肝,差點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嶽肅再次轉頭看向黃公胥父子,微笑地道:“黃知縣,現在本部院要問上你兩句了。”


    “大人……”黃公胥急忙起身搶道:“下官從來沒有誣陷過田秋來的兒子,還望大人明鑒呀……”


    嶽肅笑了笑,說道:“本部院原本沒打算問你這事,你既然三番兩次提及,那本部院就聽一聽,看到底是怎麽回事。要你真的沒有誣陷人家,本部院一定還你清白。說吧,你有沒有將田秋來的兒子抓入監牢呀?”


    一聽嶽肅說沒打算問這事,是你自己非要三番兩次的說,我才過問一下。黃公胥得了此言,腸子差點沒悔青了,隻得硬著頭皮說道:“回大人,下官確實將田秋來的兒子抓進大牢。可那時是有人指證,說田秋來之子殺人,下官這才例行盤問。”


    “那之後呢?他兒子是否承認呀?”嶽肅隨意地問道。


    “他兒子不肯承認,下官就一邊審問,一邊搜集證據,後來發現真凶,將其抓獲歸案,就把田秋來他兒子放了。”黃公胥賠笑地說道。


    “那你將田秋來之子抓進縣衙,關了幾天呐?”嶽肅再次問道。


    “好像就十天八天吧。”黃公胥答道。


    “時間倒也不長。對了,我聽田秋來說,這期間他兒子已經認罪,被你判了斬監後,打入死牢。這事可是有的?”


    這事瞞是瞞不過去的,畢竟當時黃公胥宣判的時候,在縣衙觀看的人不在少數,隻要略微調查,就會查出來。所以,黃公胥隻好說道:“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那當時田秋來之子為什麽認罪了?”嶽肅笑問道。


    “因為當時已經有證人證明,是田秋來之子殺人,但其矢口否認,下官這才對他動刑。他受刑不過,就承認是自己殺人。可是大人,下官這絕不是嚴刑逼供,實在是有證人證明是他殺人,下官誤以為真,才動的大刑。不料,刑具一上,他就招了。”黃公胥解釋道。


    “照你這麽說,並不是你有意將田秋來的兒子屈打成招,是那個證人誣告,才致使你做出了錯誤的判斷。是這樣嗎?”嶽肅笑嗬嗬地說道。


    “大人說的沒錯,事實確實如此。”黃公胥滿臉堆笑地說道。在聽到的那番話時,心中難免竊喜,暗自得意地道:“人言‘嶽剃頭’明察秋毫,我看也不過如此,被我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他朝要是再有人在我麵前吹噓‘嶽剃頭’如何了得,我就當麵駁斥他一番。”


    黃公胥正得意之時,就聽嶽肅又說道:“那誣告之人現在何處?”


    “那人……那人現在在哪,下官也不清楚,可能是搬家了吧。”黃公胥抵賴道。


    “啪!”嶽肅一聽這話,重重一敲驚堂木,厲聲喝道:“黃公胥,你身為朝廷命官,一縣父母,難道不知的大明律例麽?誣陷他人,罪加三等,你說那廝誣陷田秋來之子殺人,累的你將田秋來之子屈打成招,可真相大白之後,為何不將那廝嚴懲,反令其逍遙法外,現今無蹤!天下的衙門口,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誣告加三等,越訴杖五十。誣告他人殺人,罪加三等,都夠滿門抄斬的了!你現在竟然敢告訴本部院,不知道人去哪了!”


    “這……”黃公胥這才明白,‘嶽剃頭’早已成竹在胸,在這裏等著他呢。


    “下官……下官糊塗……還望大人開恩啊……”黃公胥連忙跪倒在地。


    “你糊塗,我看你是裝糊塗吧!”嶽肅重重一拍桌案,大聲說道:“你身為一縣父母,卻利令智昏,草菅人命,還敢在本院麵前巧言令色,我看你真的是活夠了!來人啊!摘掉他的烏紗,扒掉他的官服!”


    “是!”


    一旁的差役答應一聲,來到黃公胥的身邊,去掉他烏紗、官服。這一下,黃公胥和他的兒子全都嚇傻了。黃公胥連忙衝上磕頭,哭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黃楚雷比他老爹也強不了多少,見父親的官服都給扒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上不停地顫抖。


    “黃公胥,此案的前因後果,本部院早已查訪明白,豈容你矢口狡辯!你現在就將為何陷害田秋來之子殺人一事,如實招來!還有,你又是如何將他屈打成招?定案之後,為何又將他開釋?釋放之時,都做過什麽手腳,令他不出半曰,便死於家中!”


    嶽肅這番話是義正言辭,黃公胥聽在耳中,好似雷鳴一般。他再也不敢抵賴,叩頭說道:“下官願招。”


    當下就將此案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陷害田子的原因,倒是和田秋來一般無二,純屬為了報複,之所以放人,乃是開封知府宮乃森給他寫了封信,令其放人。至於說田子是如何死的,實在是受刑太重,在死牢中又遭到黃楚雷一番折磨,這才在釋放不久,便一命嗚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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