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的問題,令張國柱倒是一時難以作答,他目光閃爍,似乎是在思索對答之言。


    “這……這……啊……是這樣的,這幅畫是小犬生前所愛,原畫丟了,本爵便打算留下臨摹之作,聊以籍慰。”


    這話簡直是破綻百出,虧張國柱能得想出來,武夫就是武夫,水平有限的很。


    嶽肅聽了這個回答,心中暗自冷笑,這張國柱顯然是在說謊,若真是他兒子張襄生前所喜,張國柱怎會輕易拿給他人鑒賞,還不得掛在房中,以慰思念之情。


    不過嶽肅沒有當麵戳穿,再怎麽說,對方也是伯爵,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是不能逼問的。他微微一笑,說道:“原來如此。按理說,這幅臨摹之畫應該留給爵爺,隻是司馬晨死的離奇,他的遺物需要暫時封存,還望爵爺見諒。”


    麵對堅持原則的縣丞華騰卓,張國柱都沒有將畫卷奪走,更何況現在說話的是嶽少保。


    伯爵的頭銜是高,但卻沒有實權,遇到自己占理的地方,他可以直達天庭,請皇上做主,可遇到不占理的地方,就要看地方官的臉色。給他麵子,什麽都行,要是不給他麵子,他也是白扯。尤其是明朝,那些文官最看不得武將因戰功封爵,加上你現在還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空頭爵爺,更算不得什麽。自己兒子死了,他可以施壓,那是因為他是苦主,奏到皇上那裏,皇上能夠過問。想蠻不講理,拿到呈堂物證,小小的縣丞都可以不給你麵子。


    “嶽少保都這麽說了,本爵就算再思念兒子,也不能妨礙公務不是。也罷,畫丟了就丟了吧,也免得老夫睹物思人。”說到最後那句話時,老家夥的表示倒像是煞有其事。


    跟著,張國柱話鋒一轉,說道:“嶽少保,本爵聽說您去了趟洛陽,竟將毒死小犬的死犯魏翰銘給接走,還說要重新開審,不知這是為何?”


    “令郎的死,本官發現其中有些蹊蹺,且證據不足,所以押後重審。不過爵爺請放心,本官定會將真凶找出來,繩之以法,還令郎一個公道。”


    “人言嶽少保是當世青天,既然您這麽說了,本爵也不便多言,還請嶽少保早曰結案,要是無限期押後,本爵可就要上達天聽,請皇上為小犬做主了。”張國柱軟中帶硬地說道。


    “爵爺大可放心,本官絕不會放過一個惡人,也不會冤枉一個無罪之人。令郎的死,本官也深感惋惜,所以定會竭盡所能,盡快查個明白。”說著,嶽肅站了起來,又道:“時候不早,本官這就告辭了。爵爺不必遠送。”


    *******************************************************離開伯爵府,嶽肅回到縣衙,回想起張國柱在回答討畫的問題時,閃爍其詞,料想其中定有別故。他現在手頭得力的人不多,隻帶著金蟬、鐵虯。眼下又出了這樁案子,急需人手,於是令金蟬帶著幾個得力的人,在此盯著,時刻關注伯爵府的舉動,另外寫了封信,讓人帶回開封,叫殷柱、李忠、曹瑜帶著一部分鏢師趕來,以備不時之需。


    當天晚上,縣丞華騰卓與本地士紳照例邀請嶽肅赴宴,給嶽肅洗塵。其實大家都知道,嶽肅不能去,連酒席也沒準備,隻是客氣一下,把人情做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嶽大人竟然同意了。這一來,搞的本地紳士有些不知所措,除立刻訂酒樓準備酒席外,還心下揣揣,猜測嶽少保的用意。


    晚上的飯局十分隆重,菜肴能有奢侈就有多奢侈,要知道能請嶽大人吃頓飯,這多麽不容易。士紳們還特意叫了堂子,找了好幾名粉頭坐陪,席間是頻頻給嶽肅敬酒。


    嶽肅隻是淺酌幾杯,餘下的都讓鐵虯代勞,時不時地出言旁敲側擊,打聽司馬晨的官聲以及張國柱的情況。他此來的目的也就是在此,打聽司馬晨是其次,主要還是打聽張國柱的底細。


    這些士紳倒是知無不言,說了不少情況,比如張國柱家是何等有錢,他的小老婆長得多麽好看,但有用的消息,是一點沒有。


    不過在席間,嶽肅發現一個情況,那就是自己身邊的粉頭,手裏總是把這一個酒壺,專門給自己倒酒,但從來不管其他人。


    嶽肅是第一次有粉頭在旁伺候,不免出言相問,這才知道此行的規矩。這些記女不管是坐在誰的邊上,那就相當於現在是這個人的女人,完全隻服務於身邊的人,不用理會他人。她的酒壺,專門為這個人倒酒,不管是任何人來敬酒,都不需要別人另拿酒壺,這個粉頭就負責倒了。更為重要的是,這個壺裏的酒,隻會倒進兩個人的杯子,那便是她和她身邊的人。


    這一點,嶽肅在先前提審留香閣的記女時,並沒有尋問,隻當惜月是張襄的相好,所以隻給張襄敬酒。別人來敬酒時,會一道拿酒壺過來給張襄倒酒,因為這是當時的禮節,沒想到,原來粉頭在側,就不用敬酒人給添酒了,那粉頭會保證你的酒杯時刻都是滿的。


    好呀!了解了此事,嶽肅立刻在張襄一案上鎖定目標,要是張襄在望月樓中毒,唯一的嫌疑人,隻有惜月。


    飯也不吃了,嶽肅起身離席,言明有事要辦,下次再聚。隨後帶上鐵虯,調集護軍,立刻趕回洛陽。不過還是讓金蟬繼續留下,還派了一名把總帶百人負責看守縣衙,聽從金蟬調配。


    匆匆返回洛陽巡撫行轅,還不等嶽肅下令提審惜月,就有專門盯梢惜月的差役前來稟報,“大人,您讓我盯著的那天惜月昨天死了。”


    “什麽!”嶽肅氣的差點沒把桌子掀了,好在馬上冷靜下來。因為惜月的死,正好證明了自己的判斷,案子真有轉機。“屍體現在何處?”


    “留香閣是昨天早上發現惜月身死,然後報到推官衙門,由推官前去勘驗,小人知道消息後,立刻通知了厲捕頭,厲捕頭已經和推官衙門交涉,將案子拿了過來。現在留香閣已被我們的人查封,隻等大人回來勘驗。派往偃師縣的人前腳剛走,沒想到大人您就回來了。”


    “辦得好,現在就去留香閣。”


    留香閣是洛陽城內數得上的青樓之一,裝修考究,裏麵粉頭多,讓多少達官貴人流連忘返。可因為惜月的死,整個青樓都被封了,當時在院子裏的人,不管你是來玩的,還是裏麵的人,都一個別想走,全被集中在兩個大廳內看押。


    嶽肅先到惜月的房間,進門一瞧,就發現房間內有些淩亂,好似被人翻過。惜月的屍體在床上,嶽肅帶同仵作走到床邊,不用驗看,打眼一瞅,嶽肅也能夠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屍體全身赤裸,死前應行房事,臉色青紫,四肢有明顯的掙紮過的痕跡,顯然是窒息而死。


    經仵作驗看,證實了嶽肅的觀察,嶽肅又讓差役四下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箱子和櫃子都被翻過,為了確定是凶手翻的,還是推官衙門的人翻的,嶽肅還專門將推官傳來。一問之下,也就知道,推官衙門的人到來之時,房間內就是這個樣子。


    差役仔細搜查,什麽也沒找到,如此情況,倒像是搶劫殺人。畢竟記女的房間裏,還是會存有不少私房錢的,好像杜十娘,攢下的珠寶就價值連城。像惜月這等記女,即便再不濟,多少也得有一些。


    窗戶是敞開的,可以斷定,凶手是洗劫之後,跳窗逃走,唯一需要鑒別的是,凶手是怎麽來的,爬窗進來,還是以瓢宿的名義進來。


    這一點比較好判定,找來老鴇,一問便知。


    留香閣的老鴇被提到房間,她一進門,就給嶽肅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民婦叩見大老爺。”


    “這裏不是公堂,起來回話吧。”嶽肅淡淡說道。


    “多謝大人。”


    等到老鴇站起,嶽肅問道:“案發之前,可有什麽人來找過惜月呀?”


    “回大人,倒是有一個人來找過,這人是生麵孔,一進門就指名點姓找惜月,還說要留宿。隻是惜月這兩天心情不好,不想接客,讓我婉言回絕。不過那人倒是挺大方,出手便取出一百兩銀子,我也是要賺錢糊口的,看到這麽多銀子,哪還能由著惜月的姓子,便讓她接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那人也沒出門,我還以為他是累了,起的晚一些也是正常,也沒有太往心裏去。到得午時,丫鬟喊惜月吃飯,結果房間裏沒有動靜,丫鬟納悶,推開房門,這才發現,惜月已經死在床上。我這邊連忙派人報案,後來這位大人就來了。”老鴇倒是老實,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聽完這話,嶽肅心中馬上有了判斷,這哪裏是什麽劫財,根本就是殺人滅口。要知道,這個年頭一百兩銀子已經是極大的數目,普通百姓一輩子也沒見過,能掏出這個錢瓢娼的人,又豈會搶劫一個記女。這個高風險的搶劫,很可能賠本,你怎麽知道這個記女的私房錢能高於一百兩。


    “都暫且退下,你留下。”嶽肅吩咐一聲,手指向專門盯梢惜月的那個差役。


    “是,大人。”


    眾人先後退下,房內隻剩下嶽肅和那差役。這時嶽肅才開口說道:“你這些天專門在這邊盯著,可發現惜月出門去過什麽地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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