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到了中午,厲浩荃將做棺材的木料買好,搬了回來。嶽肅立即開工,親手打造起棺材來。別看以前沒做過,但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麽。


    以他的手藝,按照棺材的模樣,也就一天的功夫,就製作完畢。刷上塗料,風上一夜,便幹的差不多。


    他打的這個棺材,那是密不透風,比壽材店裏的薄皮棺材可要好上數倍。


    看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嶽肅滿意地點點頭,叫人去將長者的屍體取來,又叫鐵虯去喊菊兒。


    菊兒因為身世可憐,阮傲月和杜十娘都沒吩咐她幹活,隻是給她安排了房間,讓她安心住下。畢竟現在沐天嬌也在,郡主的儀仗裏,什麽丫鬟、婆子、廚娘是全都齊備,熊瑚還時不時地過來幫忙。


    鐵虯領著菊兒來到中進院裏,嶽肅看著她,說道:“棺材已經齊備,今天就給你父親入殮,這邊人多,到時一起動手,很快就能挖出陰宅,給你父親下葬。再看父親一眼吧。”


    “呃呃……”菊兒連續點頭,跑到長者的屍體前,撲在上麵,痛聲哭泣,哭了良久,才直起身子,臉上全是淚花,看那樣子,一點也非做作。


    嶽肅讓人將羊胡子老頭抬入棺材,將棺蓋釘死,跟著就聽一邊的厲浩然順嘴說道:“丫頭,你這老爹真是老福氣,嘖嘖,這個棺材可是我家大人親手釘的,比從棺材店裏買的,要好上千倍萬倍。不說這收工,就說我家大人這身份、地位,能躺進這個棺材,下輩子投胎,也能去個好人家,這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什麽!聽了這話,菊兒差點沒暈過去。不過她的反應倒是相當的快,幾步來到嶽肅身前,跪倒在地,不住地磕頭。


    “起來吧,地上太涼。”嶽肅柔聲說道:“本部院年少之時,長隨父親做木工,這還是第一次做棺槨。其實本部院也想給令尊買一個壽材,怎奈本部院清貧慣了,閑來無事,就打了一口,也不知合不合適。”


    “呃呃……”菊兒站起身來,像是在說謝謝。


    嶽肅為官清廉,是有名的,隻是不知這菊兒知不知道,更不知她心中會怎麽猜測。會想嶽肅這是有心,還是無意。


    “鐵虯、厲浩荃,你們兩個多帶些人,陪著菊兒去將她父親葬了吧。多買些紙錢,風光一些。”嶽肅說完,就返回花廳。


    *******************************************************離巡撫衙門不遠,有一家壽材鋪,這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壽材鋪。壽材鋪對麵的街上,有一間酒樓,在二層靠窗的包間裏,坐著四個人。這是兩男兩女,兩個男的,一個是牛眼大漢,一個是鼠須長者。有他兩個在,兩個女的就不用說了,一個自然是白衣道姑,另一個便是綠衫嫵媚女子。


    “鼠老大,我今天不知是怎麽回事,總是心緒不寧,一個勁地心跳。您說吧,葉先生和羊胡子都進行轅快兩天了,按理說,也該買棺材了,這周邊就這麽一家壽材店,龍老五一直在下麵等著,怎麽還不見人來。”白衣道姑有些緊張地說道。


    “話是這麽說,嶽肅既然讓他們進府,就該給買棺材下葬,咱們都在棺材上做了手腳,人怎麽就是不來呢?”鼠老大也是一臉憂慮。


    “這葉先生也是的,說羊胡子有閉氣功,非讓他裝死,就算棺材做了手腳,在裏麵憋不死,等埋進土裏,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照我的意思,隨便勒死個老頭,拿去頂替一下,也就是了,幹什麽這麽麻煩。”牛眼漢子有些不滿地說道。


    “老牛,話可不能這麽說,那嶽肅是幹什麽的,他手底下的那班人是幹什麽的,你把人治死,到了巡撫衙門還不得一眼被瞧出來,到時候再來個為民伸冤,到處查訪凶手,查訪那老頭的來曆,亂子馬上就得出來。估計葉先生也要搭進去。羊胡子的閉氣功,我是知道的,相當厲害,就算在水裏一個時辰不露頭,也憋不死,絕不會有事的。不就下葬那一會功夫麽,有半個時辰撐死了,等他們一走,咱們快點動手,把人挖出來,也就是了。”這次話說的是綠衫女子。


    她的話倒是得到另外三個的讚同,大夥一起點頭,又朝樓下看去,隻是納悶,不明白巡撫衙門為什麽此刻還不買棺材。


    正瞧著,突然有一大群官兵抬著一口棺材走了過來,棺材旁邊,還有一個少女在扶柩哭泣。


    四人一眼就認出少女,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葉先生。”


    “不對呀。”白衣道姑馬上說道:“咱們從昨天就在這盯著,也沒見有人來買過棺材,下麵的棺材是從哪來的。羊胡子在不在裏麵?”


    “葉先生能在邊上哭,裏麵的人,肯定是羊胡子了。這……這是怎麽回事……那個棺材……也不知做沒做手腳。”牛眼大漢著急的說道:“萬一……萬一沒做手腳,這麽長功夫,也不知羊胡子能不能頂住。鼠老大,您看怎麽辦,要不然……”


    “不行!”鼠老大一把按住大漢,說道:“如此一來,豈不是連葉先生也搭進去了。再者說,咱們也不知道這個棺材有沒有縫隙,如果有的話,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瞧瞧,下麵多少官兵,足有六七十人,單憑咱們幾個,哪能對付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這樣,咱們現在跟出去,看看要葬在哪裏,等他們一走,咱們就馬上動手挖。”


    “好吧……”就目下來看,也確實沒有什麽好辦法,另外三人隻等點頭。


    四人算賬下樓,在對麵的壽材鋪匯合了龍老五,再次確定這兩天沒有人來買棺材,才焦急的拿著鐵鍬、鎬頭,跟著官兵出城。


    到得城外的亂葬崗,官兵掄起家夥開始挖坑。別看已經過了春節,地還是很硬,仗著官兵人多,大家輪流動手,用了半個時辰,才挖出一個大坑來。躲在暗處的鼠老大幾個人,那是急的焦頭爛額,眼看著官兵將棺材放了下去,竟然不著急埋了,大家夥一起坐在邊上休息。而菊兒,隻能是似模似樣地一邊哭泣、一邊燒紙錢。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官兵才開始掩土,埋個嚴實,這才收兵回城。官兵一走,鼠老大五人急忙衝出來,舉起家夥,開始往外刨。可以看得出,他們這是急眼了,隻一會功夫,就刨出棺材來,撬開棺蓋,往裏一瞧,羊胡子老頭瞪著雙眼躺在裏麵,臉色變得青紫,顯然已經被憋死。


    “羊胡子……”


    “羊胡子……”


    五人不停地招呼,哪裏有回應,將羊胡子從棺材裏扶出,身子已經癱軟,不過屍體還是熱的,應該是剛死不一會。大家夥是輩輩相傳的弟兄,比親兄弟還親,看到羊胡子就這麽死了,五個人一起落下眼淚。


    “羊胡子,你放心,大哥一定為你報仇,親手宰了嶽肅那個王八蛋。”鼠老大咬牙切齒地說道。


    其他四人和他一樣,也是滿臉的憤慨。“不光是為羊胡子報仇,神馬他們的仇,也要算到嶽肅頭上,即便將他千刀萬剮,也難泄我心頭之憤!”


    他們共兄妹十二人,現在死了一半,雖說隻是間接和嶽肅有關係,但是仇一定要算到嶽肅頭上。


    羊胡子的屍體再次被掩埋,在他們走後,卻沒有想到,有一個人來到這裏。這個人在墳上看了幾眼,便離去。


    *******************************************************巡撫行轅,杜十娘的房間。


    每天杜十娘都和阮傲月她們在一起彈琴、聊天,但是不知為什麽,她有時總覺得沒有一個貼心的人說話,時不時的感到空虛寂寞。這種感覺很奇怪,說是人在矮簷下,不管是誰也沒有將她當下人看,可能是婦人心思,認為自己無名無份。


    這種心事,她是不會對別人說的,因為自己出身不好,而嶽肅又是有名的青天。白璧蒙塵,怎配得上人家。如此念頭,一直纏繞著杜十娘,總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但卻不敢對人說。


    現在自己有了丫鬟菊兒,而菊兒又是個啞子,即便聽到,也不會四處嚼舌頭,或許這樣,正好成為杜十娘的傾述對象。


    “孤燈夜下,我獨自一人坐船艙,船艙裏有我杜十娘,在等著我的郎,忽聽窗外,有人叫十娘,手扶著窗欄四處望,怎不見我的郎。啊……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


    這首歌是嶽肅當年在銅仁保衛戰中唱歌杜十娘的,杜十娘一直記憶猶新,幾乎每夜都會吟唱,但卻從未在外人麵前唱起。在她的心中,這是嶽肅送給她的歌,這首歌,除了唱歌嶽肅聽,再不會唱給任何人聽。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因為菊兒是啞子。


    菊兒似乎很用心在聽這首歌,唱到後麵的淒涼之處,菊兒竟為之動容。她的神色,無意中被杜十娘看到,杜十娘幽幽地道:“菊兒,你能聽懂這曲歌的意思嗎?”


    “呃呃……”菊兒不住地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然後又是一陣比劃,似乎是告訴十娘,她能感受到這首歌的淒涼。


    “這曲歌描寫是我……”杜十娘昂起頭來,顯得有些黯然神傷,她繼續說道:“當年我和你現在一樣,都是一個孤兒,不過你的運氣要比我好的很,你能自賣到老爺府上,而我卻隻能被賣進青樓。在那裏,我十四歲破瓜,嚐盡人間百態,領會世態炎涼,不論在任何人麵前,我都要露出一副笑顏。那一天,我遇到了李甲,本以為有了歸宿,誰曾想……”


    杜十娘娓娓道來,將自己的一聲坎坷說與菊兒聽,其中當然要不了怒沉百寶箱,嶽肅橫江救十娘的故事。她講的傷心,菊兒聽的動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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