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祠堂的院子裏。在看到第一道信炮後,鐵虯進去報信,其他的幾名護軍,好似如釋重負,開始在外麵閑聊起來。猛然間,空中再次散放出綠色的煙花,有一名護軍正好對著西方,不經意見,看到這道煙花,登時一驚。


    指著天邊說道:“看!怎麽又出來一道煙花。”


    另外幾個轉頭一看,也都瞧得清楚,納悶地道:“大人說看空中現出煙花,就進去稟報。說沒說是一道,還是兩道呀?”


    幾人彼此瞧瞧,全都搖了搖頭。不過有一名護軍說道:“管他一道還是兩道,趕緊進去回報不就是了。”


    “也對。”第一個看到信號的護軍點點頭。說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先進去回報,等我出來再接著說。”


    說完,幾步跑到大廳門口,躬身稟道:“啟稟大人,剛剛西方又發現信號。”


    “什麽?”聽到這話,心頭一驚,納悶起來,自己就給了殷柱一道信號,怎麽又出來一道。連忙問道:“沒看錯吧?”


    “沒有,小的們清楚瞧見的,剛剛確實又有一道煙花在空中綻放,還是綠色的。”護軍如實說道。


    “還有一道綠色的?”嶽肅眉毛一皺,沉思半晌,看向熊廷弼,“熊大人,您說這是怎麽回事?”


    嶽肅都不清楚,熊廷弼就更不清楚了。臉上也露出難色,搖了搖頭。


    楊奕山向嶽肅身邊湊了一步,說道:“恩師,會不會出什麽事呀?”


    “不可能,咱們的布置萬無一失,這麽多人,豈會出事。好了,不要自己嚇自己了,靜觀其變吧。不管那邊的勝負如何,咱們的人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回來稟報。就算戰敗,也沒有什麽,被搶的不過是一堆爛石頭。”嶽肅沉穩地說道。


    “恩師說的是,不過兩頭加起來,有上千人,叛匪再是強悍,咱們應該也不至於輸。”楊奕山說完,退到一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廳之內寂靜無聲。


    就在這時,院門之外,突然響起叫嚷之聲。“什麽人?這裏是官府查封之地,禁止靠……啊……”


    這人還沒有說完,便是一聲慘叫。


    院門貼著封條,門外有官兵站崗,能響起慘叫之聲,很明顯是有人想強行入院。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兵器碰撞之聲,以及一連串的慘叫聲。


    不過,這些聲音很快就停歇下來,繼而響起的是撞門聲。


    廳內的嶽肅等人,聽的清楚,嶽肅連忙站了起來,幾步搶到門外。鐵虯、楊奕山、熊廷弼等人,隨即跟了出來,幾十名貼身護衛,全部跑到台階之下,亮出兵刃。


    “砰!”裏麵的護衛剛列好陣勢,院子大門就被撞開,緊跟著就見一大群人魚貫衝入。這一群人密密麻麻,看架勢,少說能有三百多號。領頭之人,是一個文生公子,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先生。


    在眾人的簇擁下,葉先生緩緩上前,在距離大廳還有二十步時,停下腳步。葉先生手握折扇,衝著嶽肅一拱手,笑道:“嶽大人,別來無恙乎?”


    “你是……”嶽肅越看越人越是麵熟,仔細一想,不正是當初在翡翠閣看到的那個小太監麽。而且,他還覺得這人像另外一個人――是菊兒。“你是葉先生,也是菊兒……”嶽肅深沉地說道。


    “嶽大人真是好眼力,隻可惜有些完了。要是當初在下自投羅網之時,大人能夠識出在下,怕是咱們就不能有今曰之會了。”葉先生笑嗬嗬地說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得意之情。


    “算我走了眼,當曰沒有認出是葉先生大駕光臨,實在是有失禮數。今曰葉先生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嶽肅淡淡地說道。


    “嶽大人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在下來此還能有什麽貴幹,一是來取張家的祖產,二是來取大人的項上人頭。”葉先生仍然是一臉微笑。


    “想要我嶽肅的項上人頭,怕是沒有那麽容易。”嶽肅冷笑一聲,又道:“至於說張家的祖產,我已派人運往洛陽了,先生怕是來吃一步。”


    “大人真是能開玩笑,你手頭就這麽幾十號人,強弱之勢,已是明朗。除非大人肋生雙翅,否則休想活著離開。張家的祖產,真的是運往洛陽了嗎?大人還真將我等當作三歲頑童了。哈哈哈哈……”葉先生長笑一聲,接著說道:“適才空中的煙花,不知大人是否看到。那第一道,想來是大人設計的增援信號,打算兩下合兵,將我等一網打盡。不知我猜的對不對?”


    “葉先生真是聰慧過人。照你這麽說,那第二道煙花,便是先生的傑作了。”嶽肅笑問道。


    “大人也是人中龍鳳,智慧不亞於葉某,險些就將我等陷入甕中。好在有人比我更了解大人,知道大人不會妄取民財,何況是人家的祖產,那些押運的金子,定然有詐,目的是將我等一網打盡。所以,我讓人先去查探虛實,看看那箱子裏裝的是不是黃金,並給他準備了兩道信炮。一道是紅的,一道是綠的,若放紅的,就說明真的是黃金,我等再想辦法拚死搶奪;若放綠的,就說明裏麵裝的不是黃金,是大人故弄玄虛,給我等設下的圈套,而真的黃金,肯定還在張家祠堂。黃金即在這裏,大人肯定也在這裏坐鎮,等候我等被擒的消息。所以,在下不請自來,一拿黃金,二拿大人的腦袋。”葉先生得意地說道。


    “沒想到呀,葉先生竟有如此才智,看穿嶽肅的計劃。佩服、佩服……但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對我如此了解,本部院實想見上一見,也算死而無憾。”嶽肅盯著葉先生說道。


    “大人的遺願,在下怎能不替大人實現。”說著,葉先生向後招了招手,說道:“梁茂生,出來讓大人見一見,聽說你不是還牽連一樁案子,正被嶽大人通緝嗎?現在你就站到嶽大人的麵前,看他能將你如何?哈哈哈哈……”


    隨著葉先生的小聲,一名青年書生走了上來,衝著嶽肅一拱手,笑道:“學生梁茂生見過巡撫大人。”


    話是這麽說,可語氣中毫無恭敬之意。


    “你就是設計害死張襄的梁茂生?”嶽肅冷冷地問道。


    “正是學生。”梁茂生笑盈盈地說道。


    “你是怎麽看穿本部院的計劃的?”嶽肅納悶地說道。


    “仕女圖被葉先生盜走,大人自然是不會甘心,先一步來到張家祠堂,倒也無可厚非。即便動手挖掘祠堂,也算情理之中,隻是兩點不符合大人的姓格。大人被萬民擁為青天,行事風格素來光明正大,就算為賑濟災民去奪人家產,也是殺那貪官汙吏,誅那土豪劣紳,且證據確鑿,令人無法反駁。可這次,為了挖掘張氏祖產,將張氏族人關入大牢,繼而又將人家祖產強行運走,明顯不符合大人的青天之名。這等勾當,別人做出,小生是深信不疑,但是大人做出,小生則萬不敢苟同。所以,唯一的解釋隻有是大人為了引我等上鉤,而做出的假象。在葉先生打算派人強搶之時,小可出聲阻攔,將此事葉先生,先生馬上同意了小生的觀點,可見大人的清名,世人皆都認可。”說到此,梁茂生故意咳嗽兩聲,又道:“不過我等也不敢輕下判斷,還是讓人前去一探虛實,怎奈押運車隊的官兵太多,我們要不是悉數趕去,但派百餘人前去,怕是都近不得車隊,就要全被殲滅。好在葉先生另有高見,請張爵爺的夫人出馬,帶領張家族人,攔路阻截,將局麵擾亂,這樣我們的人才能衝到車隊旁,將上麵的箱子打開,一探究竟。”


    說完這番話,梁茂生也得意的大笑起來。


    “果然是好計,但不知你為何連這些布署也如實相告呢?”嶽肅淡淡地問道。


    “對一個將死之人,我是不會隱瞞任何事的。豈有是大人您,大人能從丁點蛛絲馬跡,就追查到張榮那裏,將我挖出來,實在令學生拜服。”


    “既然你願如實相告,而我也想做一個明白鬼,那可否將你是如何毒死張襄,又為何將他毒死的原因,告訴本部院。不會是因為,張襄對爾等覬覦張家的祖產有阻礙吧。還有,你們又是怎麽說動張夫人帶領族人阻截官軍的呢?她是伯爵夫人,為何會跟爾等同流合汙,坑害本族之人?”嶽肅好奇地問道。


    “毒死張襄,倒不是和張家的祖產有關,那個時候,小人還不知道葉先生由此計劃,隻是為了私人恩怨。”


    “哦?私人恩怨?”嶽肅更是納悶。


    “不錯。”梁茂生冷笑一聲,說道:“也不瞞大人,小生本是軍戶出身,蒙父親恩德,升為遊擊將軍,這才可以讀書,家境也還算殷實。然投身斬龍幫,實乃切齒之恨,無處申冤。”


    “切齒隻恨,無處伸冤?你倒說說,是什麽樣的恨,什麽樣的冤屈,能迫使朝廷遊擊將軍的兒子加入斬龍幫,這又何張襄有什麽關係?”嶽肅疑惑地問道。


    “我這恨和冤枉,都是因為張國柱而起!”梁茂生咬牙切齒地說道:“張國柱當年做薊鎮總兵時,我父親為他麾下的遊擊將軍,那一年草原上的火赤部挑起戰端,俺答部首領扯力克率兵協助,一同搔擾我大明洮河等地,稱為洮河之亂。朝廷派張國柱提兵平亂,然而張國柱貪生怕死,不敢應戰,隻得暗中與扯力克達成協議,將糧餉送與扯力克。然後以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為名,派軍三千押運,其實是送入虎口,讓扯力克搶奪。這一役,致使護送糧餉的三千人馬全部陣亡。扯力克因此退兵,而張國柱因為平亂有功,得了一個伯爵,唯有那三千冤魂,埋於塞外。那個率兵押運糧餉的遊擊將軍,就是我的父親。這件事雖然隱瞞,但也有幾個人知道內情,我原本以為父親是戰死沙場,深以為榮,結果後來從父親軍中好友口中得知,父親其實是被人出賣,當了替死鬼。身為人子,此仇此恨,如何不想去報。隻是張國柱戍邊有功,又當了伯爵,憑我的能力,如何報的了仇,就算出麵告發,又有誰會相信,反而會白白送掉姓命。機緣巧合之下,我加入了斬龍幫,後來又在洛陽遇到張襄,想起父仇,所以擅自做主幹掉了張襄。”


    “我說的麽,若沒有刻骨之仇,怎會用如此歹毒的毒藥,害死人命。但不知,你那毒藥是什麽明堂,為什麽會中毒之後,時隔那麽久才死?”


    “那是古書上記載的一種霸王蜂毒,此蜂毒姓甚強,但一生也隻能刺人一次,然後便死。不過書上記載,此毒刺入人體之後,人不會馬上死亡,甚至一點征兆也沒有,隻有到了正午,陽光最烈時,方會毒發,當即斃命。我偶然一次上山,發現霸王蜂,不慎被他蜇了一下,好在我看過此書,知道這毒的厲害,當機立斷,用刀割下了被刺的肌肉,這才幸而不死。我將肉上存的毒,提取出來,製成粉末,那曰充作瀉藥,交給張榮。他果然中計,下入酒中,毒死了張襄。哈哈哈哈……嶽大人,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對了,您不是想知道,張夫人為什麽會和我們斬龍幫合作麽?這事還請您請教葉先生,要是先生的心情好,或許能夠告訴你。”


    聽完梁茂生的講述,嶽肅點點頭,說道:“好一個當機立斷,能夠割肉保命,確實是個人物。能輸在你們手裏,我嶽肅認了。”


    說著,嶽肅衝葉先生一抱拳,又道:“葉先生,可否回答嶽肅最後一個問題,就是張夫人為什麽會跟你們斬龍幫合作?”


    堂堂的伯爵夫人,和江湖匪類合作,嶽肅簡直不敢想象。


    “都已經回答嶽大人這麽多問題了,我就不差這最後一個,一並告訴你,就算滿足大人最後一個遺願。哈哈哈哈……”葉先生說著,又笑了起來,“不過嶽大人,您別以為拖延時間,就能等來援兵。我回答完您這個問題之後,便要動手了。您是引頸就戮,自行了斷,還是孤注一擲,和我們拚死一戰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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