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帶著蔣傑、鐵虯跟著田爾耕進到院子裏。嶽肅顯得比較從容,不過鐵虯就不同了,左手緊緊抓著腰間刀柄,腦袋左右來回觀瞧。蔣傑則是臉帶微笑,同樣從容,絲毫沒有鐵虯那班緊張。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旦真有什麽異常,蔣傑的反應絕對不會比鐵虯慢。


    不一刻功夫,四人來到花廳之外,花廳的門是關著的,田爾耕在距離花廳還有三步時,帶住腳步。他停了,嶽肅三人自然要跟著停下。


    “嶽大人,義父正在裏麵等候。不過義父不喜外人,先前曾叮囑過,你請大人獨自見麵。”田爾耕平淡地說道。


    嶽肅微微點頭,說道:“那也好。我獨自去見公公就是。”說完,嶽肅緩步朝花廳走去,幾步來到門前,伸手一推,廳門打開。


    花廳之內很是簡單,擺放的物件,也不像是什麽奇珍異寶,這和當初魏忠賢燕京的府邸相比,相差甚遠。廳裏的燭燈倒是沒少點,顯得很亮,中間擺了一張圓桌,桌上盡是酒菜。在桌旁坐著一位衣著樸素的長者,長者沒有胡子,嶽肅一眼就能認出,坐著的人確是魏忠賢無疑。


    嶽肅看到了魏忠賢,魏忠賢當然也看到了他,隻聽魏忠賢輕咳一聲,說道:“嶽大人別來無恙。怎麽,到老夫這裏,也需要如此謹慎麽?”


    “嶽某實在沒有想到,能在此地見到公公,雖有謹慎,料想公公也不會介懷吧……”嶽肅哈哈一笑,走到花廳之內,隨手把門關上。


    “大人身在龍潭,謹慎一些,也實屬應當。請過來坐吧。”魏忠賢微微一笑。兩年不見,魏忠賢似乎比當年蒼老了許多,可能是失去了權利,人生寂寞了。


    “多謝公公。”嶽肅說著,走到圓桌之旁,做到魏忠賢的對麵。


    “唉……”魏忠賢突然歎了口氣,說道:“老夫雖然已經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了,可不知為何,心裏還總掛念著那兒。想想那深宮大院,想想那對我信賴無比,致死還回護我的陛下,真的好似像做夢一樣。我曾經站在最高處,俯視蒼生,有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那個位置,一定會死的很慘。沒有想到,這一天終於來了,可結局卻恰恰相反,我活的好好的。我沒有像印月那樣,不得善終,這一些,全是拜嶽大人所賜。可以說,當初老夫在離京的路上,一直都在想,拿我的聖旨是不是就要到了,可直到我回到老家,那聖旨也沒有來。嶽大人,多謝您能讓我活到現在……”


    說到此,魏忠賢拿起酒壺,給嶽肅倒了一杯酒,跟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來,嶽大人。你我共飲一杯,這杯酒是多謝嶽大人的活命之恩。”


    “公公客氣了……”嶽肅端起酒杯,與魏忠賢一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二人放下酒杯,魏忠賢再次開口說道:“這是你我第二次喝酒,上一次是在我就要離開京師的時候。老夫實在沒有想到,咱們還會有坐在一起飲酒的機會。不過,老夫卻總是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咱們兩個肯定會見麵。”


    “哦?”嶽肅嗬嗬一笑,說道:“公公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那是在老夫來到浙江之後。原本老夫打算在家鄉養老,可後來一想,我的仇家不少,如果一直住在老家,很有可能遭人暗算。我在家鄉已經沒有什麽親戚朋友,樹倒猢猻散麽。我也沒有什麽後人,身邊隻有爾耕這麽一個義子,我到哪裏,他自然跟著去哪。於是,我便決定南下浙江,到這裏頤養天年。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還真不錯,杭州真是個好地方,一到杭州,我就喜歡上了這裏。不過,也就在到了這裏之後,我又隱隱有了一種感覺,這個地方我像我想的那麽太平,背地裏,似乎總有一股隱藏的勢力。而這股勢力,又極為強大。”魏忠賢的語氣看似平淡,但嶽肅可以感覺得到,這其中包含著無比的感慨。


    “公公,你的意思是,你發現了斬龍幫……”嶽肅盯著魏忠賢問道。


    魏忠賢微微點頭,說道:“斬龍幫……嶽大人一直在和他們糾纏,一直都想除掉他們,為朝廷去掉一個心腹大患。不過,在大人到此之前,老夫並不知道這股勢力就是斬龍幫。浙江有一個大人物,名字叫作洪森,想來嶽大人也該知道……”


    嶽肅一聽到洪森的名字,眼睛登時一亮,隨即他就明白魏忠賢找自己來的意思,怕不是來敘舊的,而是幫助自己。當然,在嶽肅見到田爾耕之後,聽他說魏忠賢要見自己,嶽肅就已經有了這種想法,他明白,魏忠賢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來約見自己,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果然,讓自己猜對了。


    魏忠賢沒等嶽肅點頭,就繼續說道:“這個洪森,名頭極大,和你的丈人李文彰並稱天下兩大富商,世人還給他們一個雅號,叫作‘南洪北李’。你丈人的實力,你應該清楚,手上的財富、手裏養的人馬,應該比你想象的還要多。至於說這個洪森麽,能和你丈人齊名,你說他的實力該有多大。我先問大人一個問題,你說這個世上有人刺殺得了你的丈人嗎?”


    想要刺殺李文彰?


    嶽肅搖了搖頭,說道:“我覺得這個世上應該還沒有誰能夠刺殺得了。哪怕是東廠和錦衣衛也辦不到,除非是光明正大的拿人。”


    李文彰不管去什麽地方,身邊護衛的家丁都不比嶽肅少,而且身邊不乏高手。這些還隻是明麵上的,暗中保護的人,肯定也不會少,想要刺殺他,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的丈人出入之時,身邊高手如雲,明裏暗裏都有人保護,更何況是和他齊名的洪森。他能被刺死,老夫想都不敢想。還有一點,李文彰是住在湖廣的首府武昌,而洪森為什麽放著杭州這等地方不住,反要住在湖州呢?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大人可能想明白?”魏忠賢平淡地說道。


    “或許……或許這個洪森,老家就在湖州吧……”嶽肅模棱兩可地答道。


    “你錯了,這個洪森的老家不在湖州……”魏忠賢說道。


    “那在什麽地方?”嶽肅連忙問道。


    魏忠賢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個洪森,仿佛就是一個謎。”


    “公公為何這麽講?”嶽肅急切地問道。


    “老夫當年提督東廠的時候,自然可以看到不少卷宗。那些卷宗裏,不僅有朝廷官員的檔案,還有不少天下富商的檔案。‘南洪北李’天下聞名,老夫當然少不得要看看他們的檔案了。李文彰倒算是身家清白,他們祖輩就是經商,一點點從小坐大,雖然期間少不得有些不光彩的事情,但也是商人本色。李文彰祖籍在湖州寶慶府、城步縣、大溫鄉,在祖輩經商賺錢之後,曆經幾代,遷到了武昌府。可以說,在李文彰的祖父那輩就已經算是富甲一方。所以,東廠也就在那個時候往李家派了探子,負責查探李家的消息。和李家相比,洪家就不同了,那是世宗突然冒出來的,不過隻是一般的商人,並不受人重視,當時府邸就在湖州,因為沒有什麽名氣,所以也沒有被東廠記錄在案。可到了神宗時期,便富甲一方了。名氣大了,東廠少不得派人去監視,順便查他的老底。結果隻查出洪森的爺爺洪振涵是在世宗時搬來的,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沒什麽特別之處。甚至連探子在洪家也打探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洪家的過往是絲毫查不出來。洪家做生意一直循規蹈矩,商人背地裏的那些勾當,也都沒有一點發現……”說到這裏,魏忠賢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看過洪家的檔案之後,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因為無商不殲,欺行霸市、巧取豪奪的勾當,肯定會有,否則也不能做到這麽大。可是,為什麽一點記錄也沒有呢?即便是從神宗時期開始記檔,也有十數年了,總不能這麽多年一點發現也沒有吧。我抱著好奇之心,暗中又派遣了探子來到洪家,好不容易才混了進去,想要看看洪家到底是怎麽做生意的。其實,那也算是次要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這洪家是不是真的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結果,令我大失所望,什麽也沒有查到。不過,洪家就算再有錢,也終究是個商人,對我不構成什麽威脅,而那時東林那夥人,開始對我發難,我便不再理會,專心對付他們。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雖然一直隱隱覺得這裏有一股龐大的勢力,也沒有想到洪家。直到前些曰子,大人把唐記貨行給掃了,我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什麽地方不對?”嶽肅跟著問道。


    這可是案子的關鍵,嶽肅豈能不急。麵對他的急切,魏忠賢倒是冷靜的多,反而不緊不慢地夾了一口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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