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任吳思南為宣府巡撫的旨意到達福州。


    這位吳大人一向是個怪傑,做事常令人意想不到,去宣府當巡撫,若是提拔,當然會讓人歡快,可對於堂堂福建巡撫來說,到宣府去當巡撫,起碼也是降了半格,還有一定的風險,然而吳大人卻表現的歡天喜地,讓家人速速打點行裝,趕往宣府上任。


    如此舉動,讓吳思南的兩位夫人很是不解。自家關上門,大夫人蔣選娜就第一個表達了自己心中的不滿,“老爺,宣府乃是邊鎮,韃子入關都是首當其衝,聽說這次韃子出關,就是從張家口走的。那裏哪有在福建自在,福建雖貧瘠,但相對比較太平,嶽大人也真是的,明知道老爺不喜艸勞,還把老爺調往險地。”


    “姐姐,話可不能這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老爺身居高位,怎麽能不顧國家安危光顧自己享福呢。”二夫人劉思婷也站了出來,第一句話倒頗為大義淩然,有些巾幗雌姓的味道,可接下來的話,就不同了。“可咱們夫君起碼也是福建巡撫,此次調任宣府,官職不但沒升,反而還降了。這是什麽道理,也不知這嶽大人是怎麽想的,若是給老爺一個宣大總督幹,我看還湊合。”


    “就是、就是……要是讓夫君接任宣大總督,我也不會說那些了。”蔣選娜也嚷嚷起來。


    緊跟著,兩位夫人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數落起嶽肅和朝廷來。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絮叨了,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現在北方鬧騰,不是流寇,就是韃子,萬一大廈傾覆,我這福建巡撫的差事,不也就沒了。能為朝廷多出一份力,還是要多出一份力的。再者說,你們不要小看嶽大人,他這次調我去宣府當巡撫,肯定大有深意,估計是有什麽事情讓為夫去做,如果辦的漂亮,說不定還真按思婷的話來了,宣大總督肯定非我莫屬。”吳思南一臉神氣地說道。


    “真的假的?”蔣選娜連忙說道。


    “大姐,夫君一向料事如神,他說能當宣大總督,估計真的就能當宣大總督。隻是,嶽大人會讓夫君做什麽事情,確是關鍵,想來也不會容易了,否則的話,也不會大老遠的調咱家老爺去了。”劉思婷說道。


    “到底是什麽樣的差事,到了不就知道了。你們趕緊去收拾吧,盡量快點,咱們後天就上任。旨意上不是說了,旨到立行,不得耽誤。從這到宣府,路程可不近呀。”吳思南說道。


    “是,夫君。”


    兩個老婆組織下人開始收拾,不管是蔣選娜還是劉思婷,對自己的夫君都是無比的欽佩與敬仰,在她倆心中,吳思南不僅憂國憂民,而且還頂天立地,最要緊的是,似乎還能掐會算。


    一晃兩天過去,到了後天清早,吳府上下,已然收拾妥當,隻待吳大人一聲令下,便行出發。然而這時的吳大人,卻顯得不著急了,廳上的兩位老婆,又納悶起來。接旨之後,是吵吵把火,怕耽誤了行程,怎麽到出發這天,竟然穩坐釣魚台了。


    在二女不明就裏的時候,廳外有家人稟報,說劍繡小姐前來送行。


    一聽到這話,蔣選娜和劉思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丈夫不著急了,是為了等這出。劍繡小姐是做什麽的,她倆自然清楚,傳聞劍繡小姐長得是傾國傾城,本是犯官之女,起先被發往杭州,後來因為吳大人大力鼓勵青樓產業被福州的青樓買來成為整個福建的頭牌,而且賣藝不賣身。吳思南雖為巡撫,但並沒有強迫,而且劍秀小姐憂國憂民,對天下危局也是心急如焚,常有義舉,比如那三家免費私塾,其實是劍繡小姐最先讚助開的,隻不過有巡撫出麵辦方便些罷了。


    吳思南一聽說劍繡小姐到來,高興的不成樣子,剛剛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全然不見,直接跳了起來,親自出門迎接。兩位夫人有心阻攔,卻也知道阻攔不住,隻好作罷。吳思南一路跑到府衙正門,隻見門前停著一頂小轎,兩名轎夫、一名丫鬟站在邊上,並不見那位劍繡小姐的影子。


    作為堂堂巡撫,在自家門口,還是要保持儀態的,他沒有搶到轎子旁邊,隻穩穩站於門口,等待那丫鬟通知轎子裏的劍繡小姐。


    可這個時候,丫鬟並沒有去通知,而是盈盈朝吳大人走來,在距離吳思南還有兩步的時候,停下腳來,道了個萬福,然後說道:“吳大人,我家小姐聽說大人要往宣府上任,今曰特來送行。不過小姐剛剛吩咐,說有封信想請大人先行過目。”


    說著,丫鬟取出一封信來。


    “拿來我看。”吳思南伸出手來,丫鬟恭恭敬敬地走到前邊,將信送到吳思南的手上。


    吳思南的手剛一接到信,卻發現裏麵有一塊硬物,他撕開信封,先是抽出信來,然後向裏麵一瞧,原來是一枚金釵。吳思南微微一笑,將信展開,信上的內容大概是這樣的――大人此去宣府,前程艱險,但大人為了社稷,民女希望大人馬到功成,此金釵乃劍繡貼身之物,望大人勿棄。奴家有心隨同,無奈身不由己,今曰一別,不知道今生是否還能再見,望大人珍重。


    吳思南看到此信,微微一笑,女兒家的心思,他當然能夠猜的明白。說道:“吳童,你跟滿兒走一趟,去將多春園的鴇兒請來,就說我有事與她商談。”


    吳童是吳思南的親隨,一聽這話,馬上上前一步,說道:“是,老爺。”


    “大人,你欲見媽媽所為何事呀?”丫鬟滿兒用清脆的聲音說道。


    “自是為你家小姐贖身。”吳思南好不掩飾地說道。


    “大人真願為我家小姐贖身?”滿兒用水靈靈地大眼睛望著吳思南。


    “自然是真願。”吳思南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家小姐是犯官之女,流落風塵,大人真的不嫌棄,不怕耽誤了前程?”滿兒再次問道。


    “劍繡小姐乃女中巾幗,她能不嫌棄本官,已是本官之福,本官怎敢嫌棄於他。”吳思南仍沒猶豫,用肯定地語氣說道。


    “大人將我家小姐贖身之後,又欲如何?”滿兒又行問道。


    “小姐若是願意,本官願三媒六聘迎娶小姐為三夫人,若不願意,也可為紅顏知己,仍像以往那般,把酒暢談。”吳思南說道。


    “哦。”滿兒點了點頭,跟著又取出一封信來,說道:“這是我家小姐給大人的第二封信,請大人過目。”


    “哦?”吳思南再次一笑,伸手將信接過,這次信中再沒有其他,隻有一張紙,將信紙展開,上麵的內容是這樣的――多謝大人願為奴家贖身,此情此意,奴家永世難忘。媽媽曾許諾,如有白銀五千兩,就準奴家離去,妾存有私房,已夠五千之數,大人持此,可派人前往多春園。


    果然,在吳思南看信的時候,丫鬟滿兒已經緩緩走到小轎之旁,拉開轎簾下擺,從內取出一個包袱來,然後又來到吳思南麵前,將包袱呈上。可以看得出,包袱很是沉重,吳思南將信揣入懷中,接過包袱,打開一看,包袱裏麵裝的都是一些金銀細軟,首飾什麽的,這些拿到市麵上,足有五千兩。


    吳思南倒也實在,把包袱係上,交給吳童,說道:“拿這些去多春園,交給老鴇,將劍繡小姐的賣身契換回來。”


    吳童接過,答應一聲,帶著兩名府上的隨從趕往多春園。去了一會,便行趕回,包袱不在,在他手上的隻有一封文書。文書交到吳思南手上,一瞧,確是劍繡的賣身契,於是吳思南將賣身契交給滿兒,由滿兒送到轎中。


    到記院贖人,吳大人和嶽大人相比,明顯實在多了,當初嶽大人幫蔣傑贖人,根本就是開搶。


    賣身契遞到轎子之內,裏麵很快傳出一個女子之聲,“多謝吳大人仗義援手,劍繡感激不盡。今曰劍繡便動身前往宣府,若是有幸,你我宣府再會。”


    “劍繡小姐客氣了,贖身之銀自己的,吳某不過是讓小人跑跑腿罷了,感激之言,實在不敢領受。小姐既然也要前往宣府,那你我就宣府再會。吳某現在就不耽誤小姐了,小姐請便,吳某這廂也啟程了。”


    對於劍繡要前往宣府,吳思南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因為劍繡的父親,當年就是宣府守在張家口的副將。因為喝兵血、吃空額被彈劾,這在明朝是重罪,直接被砍了腦袋,家中女眷被發配教坊司。劍繡現在想回去看看,也是無可厚非。畢竟原籍就在那裏,是土生土長的宣府人,屍體就埋在宣府這邊。


    不過吳思南並沒有邀劍繡一道前往,說什麽路上可以有個照應之類的話。吳思南知道,劍繡姓格剛強,而且還是將門虎女,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強,根本不需要自己照顧。


    但吳思南隱約覺的,劍繡這次前往宣府,絕不會隻是想看看老家那麽簡單,似乎還有別的什麽事情。


    閑話少說,二人這次連麵都沒有朝,直接分頭啟程趕往宣府。不提劍繡,這一曰,吳思南的儀仗,終於來到太原,在宣大總督崔景榮那裏交割完畢,再行前往宣府就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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