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曰之後,皇上傳旨,次曰早朝,在京正五品以上官員,包括散官在內,都要參見。


    皇上年幼,一年到頭都難得早朝一次,搞這麽大動靜,肯定是有大事,所以文武百官於第二天一早,紛紛前來上朝。


    景陽鍾響,百官進到大殿,站起之後,小皇上朱慈焴才出場,登上龍座。今天上朝,隨在朱慈焴身邊的,除掌印太監鄒義之外,還有秉筆太監劉名果。


    皇上端坐龍位,百官紛紛跪下施禮,“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卿家平身。”朱慈焴用稚嫩的聲音說道。


    “謝萬歲。”……待百官起來,兩廂站好,朱慈焴才再次用稚嫩的聲音說道:“諸位愛卿,前些時曰,燕京城內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知諸位卿家有沒有聽說呀?”


    最近這段時曰,燕京城裏似乎沒出什麽大事,唯一一件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事情,怕也就是嶽大人府上的人打了駙馬。不過聽說,打駙馬的人到現在還關在順天府,沒有出來。而劉家的米鋪,現在也沒有開張,因為米鋪的上上下下也都被關在順天府。到底這事是怎麽發落的,一直都沒有消息。


    難道皇上說的是這件事?


    文武百官心中暗自思量,但是嘴裏卻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臣等愚鈍,不知是何事。”


    “你們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劉名果,你把事情跟大夥說說吧。”朱慈焴說道。


    今天的朱慈焴,表現的很是從容,倒是頗有天子風範。不過說句實在話,單單這幾句話,他就背了半天,從昨晚就開始反複念叨。也就這麽幾句話,接下來,也就沒有他什麽事了。


    劉名果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奴婢遵旨。”隨即,直起身子,大聲說道:“前些時曰,內閣次輔、武英殿大學士、太保嶽肅府上的家人因為買米,同廣恩伯世子、駙馬都尉劉有福發生口角,致使大打出手,甚至聚眾械鬥。天子腳下,竟然會發生這等事情,實在有損朝廷體麵。順天府昨曰已經此案問明,究其原因,乃是嶽府家人買米之時,劉記米鋪以十兩銀子一石出售,並收下銀子,可不等把米裝完,劉記米鋪又改口要價十五兩銀子一石,如此買賣,嶽府家人認為是欺人太甚,與米鋪理論,劉家自恃勳貴身份,堅持要十五兩銀子一石,還出口傷人,先行動手。如此,才釀成雙方械鬥,後來駙馬都尉劉有福到場,不僅不加以阻攔,反而指使手下護衛加入戰團。激鬥之下,嶽府家人為求自保才失手打了駙馬都尉劉有福。現在,除駙馬都尉外,其餘參與此案之人,全在順天府關押。”


    等劉名果把事情說完,朱慈焴用稚嫩的聲音問道:“這樁案子,諸位也都聽明白了吧,到底誰對誰錯,該如何處置,朕想聽聽諸位卿家的意思。”


    “這……”


    殿上百官,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半天也沒有人說話。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何況,那嶽大人豈是好得罪的。萬一說錯了什麽,以後還想不想在京城混了。而且,廣恩伯一家也是勳貴,和不少勳貴的關係也不錯,現在還娶了公主,即便明朝的駙馬不值錢,但多少也得賣點麵子。該裝啞巴,還是裝啞巴的好。


    別的官員不開口,嶽黨的官員也沒開口。他們明白,這個時候,自己不用先開口,要是有誰敢說嶽大人半個“不”字,大家夥再一起群起攻之也來得及。再者說,趁這個節骨眼也能看出哪個小子跟我們嶽黨不對付。


    等了半晌,見沒有人說話,朱慈焴便說道:“諸位卿家,你們都是飽讀詩書,通曉禮法的,關於這事,到底誰是誰非,不會看不明白吧。既然你們不主動站出來說,那朕就隻能點人了。”說到此,朱慈焴看向鄒義,開口說道:“鄒卿,你代朕點人。”


    “老奴遵旨。”鄒義躬身應了一聲,跟著上前一步,掃視了下麵百官一眼,然後說道:“諸位大人,是皇上下旨令咱家點人,不管點到誰頭上,還請不要推辭。”


    鄒義麵帶微笑,說完之後,頓了片刻,才說道:“禮部侍郎趙大人,您是禮部堂官之一,熟知禮法,就請您先來說一說吧。”


    禮部右侍郎趙植一聽鄒義點到自己的名字,隻好硬著頭皮站出來,先衝著皇上躬身一禮,才開口說道:“啟稟聖上,此事臣以為,應該是嶽大人府上的人占理。不管怎麽說,做買賣講究一個誠信,一手錢、一手貨,嶽府的人已經付了銀子,就該按事先說好的價格成交。哪有半路突然漲價的道理,這不明擺著是見糧食短缺,趁火打劫麽。”


    趙植把話說完,鄒義微微點頭,說道:“趙侍郎這是認為嶽大人占理了。那咱家再問問其他人,戶部侍郎牛大人,您怎麽認為呢?”


    戶部右侍郎牛鴻展站了出來,向上躬身一禮,跟著說道:“啟稟聖上,臣也讚同適才趙大人所言,是嶽大人占理,劉記米鋪明顯是見糧食短缺,趁火打劫,實屬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等事不管是攤在誰的頭上,都是有可能動手的。”


    趙植和牛鴻展都不是嶽黨官員,其中趙植是無黨派人士,牛鴻展是齊黨官員。既然問到自己,那隻能硬著頭皮出來得罪人了,柿子要撿軟的捏,嶽大人豈是誰都能惹得起的。


    “趙卿家和牛卿家都認為是嶽卿家府上的人占理,對了韓卿家,你是當朝首輔,朕想聽聽你的意思。”見差不多了,朱慈焴開口了。


    “是,陛下。”首輔韓爌出班躬身說道:“老臣以為,此事確如趙侍郎、牛侍郎所言,屬嶽大人府上的人占理。劉記米鋪收了銀子,還坐地起價,實在是不該。”


    對於韓大人來說,他要考慮的可不是誰對誰錯,也不是擔心得罪誰,重要的在於,皇上的態度,皇上是站在誰那頭。察言觀色,老狐狸也能看得出來,皇上是站在嶽肅的那一邊,因為在趙植和牛鴻展說嶽肅在理的時候,年幼的皇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如此一下,這就暴露出皇上的態度,皇上的態度,十有八九也是代表著太後。嶽肅本身就招惹不起,現在又有皇上和太後撐腰,自己要敢對著幹,朝上嶽黨官員的口水就能先把自己淹個半死,然後嶽肅連同太後,想拿下自己這個首輔還不是輕而易舉。別瞎折騰,要審時度勢。不過今天,還真有點怪,皇上難得上一次朝,為的不會就是這雞毛蒜皮大點的事吧,這背後,肯定還有別的事,慢慢看。


    “韓卿家也認為是嶽卿家府上的人占理,諸位愛卿,你們都是什麽觀點,說說看。”朱慈焴說道。


    “臣等也認為是嶽大人占理!”……既然都有人挑頭了,那就幹脆點吧,大殿之上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異口同聲,表明立場,說嶽肅有理。


    廣恩伯劉至勤今天也來上朝了,也在殿上,他現在腦袋垂的老底,心中一個勁地暗罵自己的倒黴兒子,讓他別去,非要去,結果倒好,和嶽肅府上的人打起來了。現在的嶽肅,可是能夠惹得起的。今天皇上當著滿朝文武提起這事,不會是想小題大做吧。這可如何是好?


    在殿內百官的聲音落下之後,嶽肅站了出來,躬身說道:“啟稟萬歲,臣有話想說。”


    “嶽卿家,你想說什麽呀?但說無妨。”朱慈焴說道。


    “臣現在,突然想問廣恩伯一個問題。”嶽肅說道。


    “哦?嶽卿家想問廣恩伯什麽呀?”朱慈焴順口問道。


    “臣想問廣恩伯,當時臣的家人去劉記米鋪買米的時候,米價已經是十兩銀子一石的天價,廣恩伯為何要突然坐地起價,漲到十兩銀子一石?”嶽肅說道。


    “原來是這個問題。”朱慈焴故意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廣恩伯,嶽卿家的話,你也聽到了,他的問題,就請你回答一下吧。”


    朱慈焴一開口,這個問題就相當於是皇上問的了。劉至勤哪敢不給個答複,咬著牙站了出來,躬身說道:“臣啟萬歲,這突然漲價……實在是因為臣聽說流寇在河南、湖廣交界鬧事,糧食往來運輸困難,而別的米鋪已經漲價,所以臣才跟著漲價。”


    “原來是這樣,嶽卿,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朱慈焴說道。


    “臣現在又冒出一個問題來,想問一問廣恩伯,他說別的米鋪已經漲價,那都是那些米鋪呀?”嶽肅淡定地說道。


    “廣恩伯,嶽卿的話,你再給解答一下吧。”朱慈焴又說道。


    “這……”劉至勤心中打鼓,實在不明白嶽肅和皇上今天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但不管怎麽瞧,都像是事先彩排好的。要不然,皇上偌大的年紀,怎麽可能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地幫著嶽肅說話呢。他咬了咬牙,說道:“陛下,臣這也隻是道聽途說,沒有驗證。不過現在,城中的米鋪,都已經把米價漲到十五兩銀子一石,皇上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打聽。”


    “不用打聽……”這個時候,嶽肅的聲音猛然提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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