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要嚴授綱來,想跟他說什麽,你和他有過節?”席維知道大狗不喜歡段振輝,沒想到似乎和嚴授綱也有一段曆史的樣子。


    助理開車過來了,大狗不回答,搖著尾巴,當先跳上車去。


    席維自然不死心,也衝上去抱狗,一疊聲“默默哥默默哥”的,可大狗卻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幹脆趴下閉目養神起來。


    不理不睬?裝睡?席維牙癢癢,又好奇得抓心撓肝,不住在狗身上拱來拱去。


    “還真像八點檔電視劇中,有了懷疑的老婆,審問老公,然後老公裝傻,企圖蒙混過關的情景呢。”某惡質天王看得興味盎然。


    開車的助理滿頭黑線,不住腹誹,巨星大大啊,將狗狗和大男人老公老婆了,真的好嗎?


    席維猛然抬頭,“說什麽呢,腦抽的魚妖孽,狗哥又不是貓咪,才不會隨隨便便到外麵閑逛,進而做出有傷風化,搞大肚肚一類的事,這一點,我絕對信任我哥的狗品,你滴,休得挑撥離間。”


    另外兩人不約而同,麵部扭曲出奇怪的表情,心中似有神獸集體咆哮而過。


    席吃貨,你才是最無敵的好吧,這句話,已經不知該從何吐槽起了啊!


    大狗動動耳朵,又愜意又得意,很好,看來早上的“壓製”教育非常奏效,狗小弟深刻地吸取到教訓了。


    回到豪華公寓,餐廳長桌上已經擺滿了精美的晚餐,席維之前告訴神出鬼沒的家政人員,最近家裏多了好多張嘴,需要按至少十人份來準備食物。


    他謙虛地想,昨天在烤鴨店,隻是想給魚妖孽個下馬威罷了,平時自己與狗哥,也吃不了太多的,十人份,八分飽,利於養生,有益健康嘛。


    大狗端端正正坐到椅子上,爪子試著去拿起叉子,努力半天,基本成功了。貼心的狗小弟趕緊蹭過去,給狗哥圍上餐巾,西餐嘛,尊重禮儀就是尊重食物啊。


    虞盛音抽抽眼角,他倒不是心疼那一桌子堪比聖誕晚餐的菜式,隻不過,一想到3000塊一個月包吃住便宜透了什麽的,就總有種要吐血的衝動。


    “別發呆啊,這羊排不錯,還有烤全鵝,老板你不過來先切一片,我和哥都不好意思下手。”席維嘴邊沾著醬汁,眉開眼笑地招呼。


    難道你是想我切了“一片”後,就把大鵝整個包圓了嗎?


    “真是貪心的小狗。”虞盛音不滿嘀咕,燭光溫暖地映在他臉上,似是變幻出淺淡又柔和的笑意。


    吃完飯,狗哥狗弟癱在沙發上消食,虞天王一邊看電視,一邊慢慢品嚐飯後點心——海鹽起司蛋糕。


    大狗動動鼻頭:太鹹了。


    “嗯。”天王享受地眯起眼,抿了口鹽津小蘇打雞尾酒。


    大狗:吃這麽多鹽不好,會罹患心腦血管疾病。


    “嗯。”天王又應了聲,滿不在意,拎起一片檸檬,蘸在純鹽罐子中,然後大口含進嘴裏,爽死了。


    席維看得直打激靈,那是什麽味兒啊,愛吃這些,果然不愧為妖孽。


    門鈴忽然作響,嚴授綱來了,陪伴的是桐秋城,並非朱蘭茵,也不知朱天後是不是被虞天王給氣壞了。


    嚴授綱先是謝了虞盛音當日救命之恩,至於那天之後,虞盛音一次都沒有去醫院探望過他的事情,則提都沒提,好像完全不在意。


    而虞天王則更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他隨心所欲慣了,又和嚴授綱不熟,才不會為了維護關係,去花時間表達什麽心意。


    倒是桐秋城,不住說如果沒有虞盛音和席維,他當時完全慌了手腳,真不知道事情還會糟糕到什麽地步。


    “瓜瓜怎麽樣了,現在誰照顧他?”對於朱蘭茵的話,席維忍不住非常在意。


    桐秋城看了嚴授綱一眼,“孩子還在醫院,有護工看顧,我……也會多去看看。”


    你看?他爸爸不去看嗎?


    席維有些奇怪,不過轉念一想,瓜瓜醒了才一天,而以嚴授綱的身體狀況,下病床都勉強,更別說照顧小孩了。


    “席先生,感謝你無私地救助了我的孩子,在電視台時,也幫助了我,本來已經無以為報了,可現在,還是不得不厚顏再求席先生一次。”嚴授綱的話語很誠懇,但他的心不是沒有懷疑,畢竟,席維出現得太奇怪了,警察、電視台嘉賓、現在又成了虞盛音的助理。


    這個男人,說沒有特殊目的,是個人都不會相信。


    而且,這條狗……


    嚴授綱心中,泛起驚濤駭浪,數日前,去電視台開短會時,透過大廳前的玻璃門,他似乎看到了這樣的一個幻影,那時還覺得,它與自己記憶中的某個身姿,分外相似。


    後來錄製節目時,應該也是有它在場的,但他那日因邪術的事,心不在焉,眼前一切,看到了也沒往腦子裏去,竟然不曾反應過來,這大狗就是席維的狗。


    更何況,那個女人還說了,從海裏救孩子,除了席維,尚有一條狗的份。


    他們,出現在自己身旁,難道真的是巧合麽。


    “聽蘭茵說,席先生一定要我過來……本來,也該是我親自求藥,才顯誠意,就算身體再怎麽樣,也不該怠慢的,席先生見諒。”嚴授綱低了低頭。


    這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倒把席維弄得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好去瞧大狗。哥,你讓人家來的,現在要怎麽辦?


    狗端正坐著,威嚴沉凝,它將心意傳遞給席維,讓小弟當自己的傳聲筒。


    也許是被大狗的態度影響到,席維也嚴肅起來,兩腿微分,兩手放在膝蓋上,筆挺的軍姿坐式,蒼鬆青翠。


    “嚴導演,你的腿受傷嚴重,現代醫學很難治愈,但我手裏有個民間古方藥水,雖然難得,效果卻很不錯,你也知道。藥水可以提供給你,我們不要錢,隻是,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嚴授綱微微加快了心跳。


    席維沉默了下,注意感應大狗的指示,盡管有些詫異,但還是毫不猶豫說道:“你拍的那部新片——《軍犬之王》,我希望,它沒有機會出現在公眾麵前。”


    砰!


    嚴授綱重重一拍扶手,如果不是下|身沒有半點知覺,他甚至有可能直接跳起來。


    什麽意思,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部影片,是他耗盡心血的最高成就,是他的巔峰,是最為輝煌之作。


    它是他的孩子,它是他的夢想、信念,甚至比他真正的孩子,比他的腿,比他的生命,都更加重要!


    想要它夭折,無法誕生於世,何其陰險,何其卑鄙,何其恐怖的心腸!


    嚴授綱氣得嘴唇直打哆嗦,桐秋城著急地拍撫他的後背,“嚴導,嚴導你別氣,小心身體。”


    “身體……要身體幹什麽,現在有人,是直接在謀殺我的性命!”嚴授綱一把推開桐秋城,瞪著席維,凶悍的目光,就像狼一樣。


    席維端正坐著,不言不動,唯有眼中,閃動著琥珀色的流光,與嚴授綱,冷淡對視。


    這一瞬,猶如千年,嚴授綱忽然覺得,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名爽朗的男性,而是……


    記憶中,那個美麗的身影。


    冷汗層層溢滿額頭,嚴授綱頹然堆偎在輪椅裏,“那是我的作品,我的成就,它隻屬於我,誰都奪不走,我沒有錯……我的夢想,我的追求,我的藝術,不會有錯……”


    “嚴導,嚴導?”桐秋城又擔心地靠過來。


    “你的要求,沒有成真的可能,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了。”嚴授綱冷冷一笑,重重捶了自己無知無覺的腿一下。


    癱了又怎麽樣,殘廢了又怎麽樣,任何事,都無法奪走他的電影!


    “秋城,我們走。”這一刻的嚴授綱,如同一名忠實的殉道者,虔誠,平靜。


    他也有僅屬於他的信仰。


    一人一狗,並肩坐在沙發上,同時轉動頭顱,目送嚴授綱離去,眸光深邃,無悲無喜。


    雖然人與犬的形體極為不同,但不知為何,給人的感覺,卻相似非常。


    虞盛音望著他們,心中難掩驚異。


    片刻後,席維首先回過神來,他將臉埋進大狗的胸膛,雙臂抱住狗的脖子,非常用力,非常緊。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剛剛一瞬間,他卻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大狗的內心,淡淡的遺憾,淡淡的悲傷。


    “哥,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幫你,拚盡一切。”


    狗彎了彎眼角,瞳中流動著琥珀色的溫潤光芒,它低下頭顱,將尖長的嘴抵在男人的發頂上,就那麽抵著,輕輕地呼吸,吹動了他又黑又軟的頭毛。


    這是它,可愛的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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