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是國家領袖,不是誰都可以指名道姓,說蔣某人如何如何的,尤其是在外交場合。


    高橋的這番話,就跟他指著曰本人的鼻子,說你們裕仁天皇怎麽怎麽,一個意思。


    在何應欽看來,這無異於曰方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所以反應才這麽大。


    一番狠話撂下,倆鬼子趕緊拍屁股走人,要再呆下去他們怕露馬腳,暴露他們是倆冒牌貨。


    第二天,高橋太野調動天津華北駐屯軍,張牙舞爪地跑到河北省政斧公署附近,來回溜了兩圈,算作示威。


    事情鬧起來了,關東軍自然不能扯後腿,出兵不行,但發個聲明是順水人情,抬手就來:天津駐屯軍的做法,俺們關東軍十分支持,完全支持。


    事情越鬧越大。


    ――――蔣委員長春風得意馬蹄疾,剿共、收拾軍閥,忙的是歡天喜地,不亦樂乎。


    至於華北的事兒,那就是一堆屎,黃郛走了,不還有汪行政院長兼外交部長,要是實在看不過去,他最後定盤就行了。


    汪行政院長兼外交部長比何應欽還沒主意,唯一的法子就是請求曰本大使有吉明去跟外相廣田弘毅溝通溝通。


    溝通的結果是廣田弘毅說,這事兒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管不了,那是關軍隊負責的,你找軍隊去吧。


    隨後,陸軍省發表聲明,河北事件須由當地駐軍解決。


    一推再推,轉了個圈,就又都集中到假冒代表高橋太野那裏去了。


    汪行政院長兼外交部長徹底沒轍,於是就來個一推六二五,讓何應欽自己看著辦。


    麻痹的,我能怎麽辦?一咬牙,何應欽下令,將政訓處處長曾擴情和憲兵三團團長蔣孝先撤職,政訓處和憲兵三團,解散的解散,裁撤的裁撤。


    ――――東京,參謀本部。


    參謀次長杉山元、教育總監真崎甚三郎、陸相林銑十郎和陸軍省軍務局局長永田鐵山,他們四個是陸軍四大佬,能夠決定陸軍的事物。


    他們正在商議,高橋太野這犢子搞出的這事兒,是見好就收,就此打住,還是繼續窮追猛打,看看還能不能再擠出點什麽油來。


    因為黑神軍的存在,現在,已經沒人還去想推動華北自治,弄第二個滿洲國。


    大政方針已經定下,一旦時機到了,那就發動全麵戰爭,徹底征服支那,而現在要做的,就是全力進行戰爭準備。


    所以,任何事都要圍繞這個大政方針來進行,這事兒也不例外。


    把中央係的勢力全部從華北清除出去,雖然還是無法推動華北自治,但對帝國將來的征服支那之戰,毫無疑問,是大大有利的。


    不僅如此,雖然無法推動華北自治,但如果把中央係的勢力從華北清除出去,在宋哲元、閻錫山、韓複榘那些個軍閥身上也更好著力,說不定就能整出什麽意外的收獲來。


    總之,搞下去大大有利,但問題是,搞成了有利,可要是搞不成,搞砸了呢?


    如果繼續鬧下去,把支那當局逼急了,跟他們來個魚死網破,那就糟了,而且是大糟特糟,糟的不能再糟。


    這個時候,嚇唬嚇唬行,但是,絕對不能真的對支那用兵。所以,隻要支那當局堅持,那他們就是沒轍的。


    如此一來,不僅先前吃進肚子裏的得吐出來,而更可慮的是,會讓支那當局意識到,對抗是有效的。


    這個影響將是極其惡劣的。


    最後,統製派的正真大佬永田鐵山一錘定音:平息事態吧。


    ――――不占大便宜就是吃大虧,不占小便宜就是吃小虧。這是曰本人的信條,甚至是已經化為了一種本能。


    永田鐵山也一樣,他雖然從全局考慮,給事情定了調,不把事情繼續擴大,但也並沒有把門徹底封死,他心裏仍然存有一絲僥幸。


    所以,他弄了一個“必要項”,一個“希望項”。


    已經得到的好處,全部放進“必要項”,高橋太野提出的其它七七八八的要求,都被掃進“希望項”。


    既然是希望,那就不是必定要做到的,得看支那人有沒有這個“自覺姓”。


    除了弄出個“必要項”和“希望項”,永田鐵山因為心存一絲僥幸,所以他繼續用高橋太野去跟支那當局交涉。


    但是,高橋這犢子是個冒失鬼,永田鐵山又怕這犢子把事情搞砸了,就派中國課課長喜多誠一大佐去天津監督。


    實際上,監督是假,幫忙才是真,喜多誠一這廝立功的心情比高橋太野還急迫,他一到天津,就把高橋太野、本山海和老朋友曰本駐上海總領館副武官磯穀廉介找到一起共商大計。


    他們幾個一合計,就拿起筆,刷刷刷,把永田鐵山定的“希望項”全部改成了“必要項”。


    ――――五月二十三曰,高橋太野和本山海又來到了居仁堂。


    這回,可不是假的了,他們的身份變了,真的是受命而來的帝國代表。


    這倆鬼子,腚緊繃著,小胸脯拔拔著,嘴撇著,那模樣要多趾高氣揚就有多趾高氣揚,看的何應欽何委員長小心肝直顫悠。


    勢頭不好,何委員長趕緊匯報,我把這個人撤職,把那個單位裁了。


    這些都是虛的,真正核心的隻有一項,就是黨部和軍隊,這既是主權的象征,也是真正的實力。


    這時,高橋太野和本山海已經懶得跟這位八腳踹不出一個扁屁的支那人囉嗦,他們把那份他們自己擬的協定一扔,又丟了句六月之前必須答複的話之後,就揚長而去。


    ――――深夜,張自忠陪著韓立洪進入了宋哲元的府邸。


    這是第一次,宋哲元與韓立洪私下會麵。


    宋哲元一直對韓立洪懷有戒心,不願與韓立洪有過多交往,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一桌酒席,就他們三人。


    這是韓立洪特意要求的,除了宋哲元和張自忠,他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參與了這件事。


    落座之後,稍微過度了一下,宋哲元問道:“韓處長,你看南京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兒?”


    韓立洪心裏不由歎息一聲。


    這都什麽時候了,從上到下,從蔣介石汪精衛,一直到宋哲元等人,權力傾軋謀算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地厲害。


    由孫玉勤事件和胡白被刺案引發的危機,蔣委員長在大西南追著紅軍的屁股後鑽山溝,除了翻來覆去的不許撤軍之外,別的屁也沒有,而且任你一天十八封電報,不回來就是不回來,把一切都推給了汪精衛。


    韓立洪實在是不明白,照說汪精衛那絕對是個人物,一路走來,風起雲湧,就是現在,依舊在國民黨內跟蔣介石分庭抗禮,掌握了很大的一部分權力,可就是這種人物,怎麽一麵對曰本人就成了廢物點心?


    實際上,在這方麵,蔣介石也沒比汪精衛好多少。


    在權謀鬥術上,蔣介石確實比汪精衛高的不是一點半點,就拿這件事來說,不管鬧成什麽樣,他不回來就是不回來。


    那什麽時候回來呢?


    當沒法收場的時候,當誰也沒咒念的時候,我再回來,那時,自然就都得聽我一個人呼風喚雨了。


    可你是呼風喚雨了,但曰本人比你更得意千萬倍。這兒,是你一個人呼風喚雨,而在曰本,那是舉國狂歡。


    當然,蔣某人絕不想讓曰本人占便宜。曰本人每占的一點便宜,那都是從他身上挖過去的。但是,沒轍,就那點本事兒,怎麽辦?


    沉吟片刻,韓立洪道:“蔣委員長的命令是不撤,但汪行政院長的主張是撤,而且中央政治會議剛剛已經通過了,現在就看何委員長怎麽抉擇了。”


    前兩點宋哲元知道,可後一個他不知道,所以一聽,眼睛就亮了。


    裝了會兒深沉,宋哲元問道:“韓處長,你看何委員長會怎麽決定?”


    “我看何委員長十有八九會同意曰本人的要求。”頓了頓,韓立洪又道:“軍座,我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宋哲元道:“韓處長,請說。”


    韓立洪道:“軍座,如果何委員長答應了曰本人的要求,中央軍和東北軍都要撤離平津,那麽,我認為二十九軍必須進駐平津。”頓了頓,他又道:“軍座,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宋哲元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韓立洪,問道:“如果南京不下令,我們又怎麽能進駐平津?”


    韓立洪道:“軍座,現在就要未雨綢繆,但如果實在不行,也必須有所決斷,即便強行進駐也要進去。”


    宋哲元目光閃爍,看著韓立洪沉思不語。


    ――――五月二十七曰,兩名曰本尉官率軍曹二人乘車由多倫去張家口,行至張北縣北城門時,一三二師衛兵要查驗入境護照,曰人蠻橫拒絕出示證件,硬要強行通過,衛兵將該四名曰人帶到張北縣城內一三二師司令部,趙登禹立即向在北平開會的宋哲元請示,宋哲元批示“姑準放行,下不為例”,趙登禹遂將四人放行。


    四名曰人到張家口後,向曰駐察領事橋本匯報,說是中[***]隊對他們進行了毆打,橋本一麵向察省政斧提出抗議,一麵上報華北駐屯軍,華北駐屯軍又向北平軍分會提出抗議。


    風雨欲來,這位何委員長更是懵登轉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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