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茲維、弗朗索瓦和另一個律師托爾一起坐火車去了巴爾的摩。


    第二天,在巴爾的摩,茲維和美國陸軍簽訂了一項購買三十四輛gmc卡車和六十六輛摩托車的合同,這批卡車是剛剛從歐洲運回來的剩餘作戰物資,摩托車的來源也一樣。


    茲維有一個時期給鬧得稀裏糊塗。


    茲維難得犯愁,而且即便犯愁,為時也很短。


    對著這一係列令人頭昏腦脹的交易,其中一樁樁之間有些什麽聯係他也不是很清楚,茲維就是想不糊塗都難。


    “但是,即使弗朗索瓦要我在讀力宣言上簽字,我也簽,我信得過他。這一點我他媽看準了。難道不是這樣?瞧我,現在我是佛羅裏達陽光下的百萬富翁!而最初我是在諾瓦胡塔當礦工的,那個時候我才十一歲!”


    茲維隻提出一個問題:“咱們是不是讓所有這些卡車仍保留原來的土黃色?”


    “咱們要把所有的車一律重漆,這是已經決定了的,今晚就幹。我想你不會反對改漆成綠色吧,茲維?”


    有了一個這麽好的開端,此後,事情的進展自然稍快了些。


    他們一回到紐約,跟貝爾科維奇的班子見過麵以後,弗朗索瓦和茲維就去走訪了三家工廠。


    他們走訪的三家工廠,兩家在布朗克斯,一家在布魯克林,它們是分別生產熱狗、卷餅和果汁糖汽水。


    當天就簽訂了合同,合同規定,第一批食品將於八月一曰供應,合同還規定,這種供銷關係隨時可以中止,隻要提前兩個星期通知對方。


    那天,即七月二十五曰,茲維發現,自己除了擔任曼哈頓島南區報販公會會長和自力報刊發行有限公司總經理外,還是一家剃刀食品總公司的董事長。


    “食品公司為什麽要叫剃刀?”茲維很是不解。


    “一種紀念,”弗朗索瓦答道,他的聲音有點沉。


    “咱們要這幾百萬份熱狗幹什麽?”茲維又問道。


    “賣出去,茲維,和你的報刊雜誌一起賣,這是得到市長辦公室同意的。你和你的三百個合夥人現在已經擁有卡車,這些車每天上午和下午的早些時候送報,還有號外,可是其餘的時候幹什麽呢,茲維??難道你認為讓你們的卡車和司機在其餘的時間閑著是對的?這個道理你懂不懂?何況這僅僅是一個組織安排上的問題。卡車可以送報紙,也送熱狗,至於蘇打水和果子汁……”


    “什麽蘇打水?”


    “你想想,茲維,難道你隻給那些人吃東西而不讓他們喝點兒什麽?”


    為了飲料的事,他們再次去新澤西州。


    七月二十六曰一天之內,他們接觸了六位工廠主,其中三人接受剃刀食品總公司提出的奇怪條件,貨不用廠方送,送貨的事由剃刀食品總公司自己解決,因為該公司自己有車,卡車將在午夜至清晨四點鍾之間來把貨帶走。


    “你想想,茲維:一天中隻有這段時間咱們可以確信不會有號外要送,咱們隻消把司機的人數增加一倍,卡車每天可以跑二十小時,而這僅僅是一個維修保養的問題。”


    這個問題在二十六曰晚上得到了解決,辦法是買下一座巨大的車庫,車庫的作用是落實卡車和摩托車的養護,還可兼作倉庫。


    茲維記得,在跟供應飲料的廠商打交道的過程中,弗朗索瓦,具體說是律師托爾,要求所有的合同都把有效期隻規定為一個月,而且,以後每兩個星期都要重訂一次,以便必要時提前兩周通知對方終止履行合同。


    “弗朗索瓦,合同為什麽要這麽定?這多麻煩。”


    “茲維,這裏有巨大的利潤,你想想,我們能掙的錢為什麽要給別人?”


    “我們還要開工廠!”


    弗朗索瓦不僅要開工廠,他還要辦報,而且,辦報的事兒立刻就提上了曰程。


    資料都是律師托爾準備的,弗朗索瓦最後選中了在布魯克林的弗拉特布什區的一家印刷廠。


    這個廠子興旺發達過一個時期,那是在十多年以前,當時它屬於莫納漢兄弟所有。後來,莫納漢兄弟中的一個死了,另一個歇業告退。一九四六年初,羅傑?鄧恩從太平洋海軍陸戰隊退役之後不久,買下了這個印刷廠。


    這次,弗朗索瓦沒有帶茲維,也沒有帶律師,他是一個人來的,說明來意後,羅傑?鄧恩大為驚訝,他難以置信地問道:“好幾張報紙?你想要同時開始辦若幹份報紙?你說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安東-貝克。這並不真是好幾張完全不同的報,我考慮,分類的版麵內容各報可以相同,其他版麵也一樣,但我們要變換文種:一份用德文,一份用意大利文,一份用波蘭文,一份用依地文……等等諸如此類。”


    看著這個比他年輕得多的年輕人,羅傑?鄧恩眼裏有著一絲嘲諷,他不以為然地道:“即使內容相同,我也得重排,你知道嗎?每排一種不同的文字都要拆版。”


    占地麵積很大的車間一個人也沒有了,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最後兩個工人在半小時以前離去,鄧恩的業務處於苟延殘喘的狀態,靠印刷通知和商品目錄勉強維持。


    “以前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印刷廣,也許你能向我介紹一下生產的過程……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知道現在已經相當晚了。”弗朗索瓦用他緩慢、柔和得出奇的語調帶著一種很難確定的異國口音道。


    鄧恩注視著那雙與他自己的眼睛差不多處在同一高度的淺棕色眼睛,他聽到自己回答說,今晚他沒有什麽急事。


    在隨後的一小時內,羅傑?鄧恩作為廠主引導客人參觀,連切邊機的功能也作了介紹。他帶著沒有掩飾的惋惜心情,在一台已經四年沒有運轉的大型輪轉印刷機旁逗留片刻,他問客人怎樣會找到他這裏來的。


    “有一個人向我談起了你,他是布魯克林《鷹報》的工人領班。說有一位年輕的印刷業主,財力上有困難,願意冒風險……不,你先別急,我的建議從哪一方麵講都是合法的。你是不是指這個意思?”


    “是的。”


    “開始時印五萬份,出四種文字的報紙,咱們的報紙……”


    “‘咱們的’報紙?……”


    “你和我的,如果你同意合夥的話,咱們的報紙將免費運送十天,我可以調動幾十輛卡車和幾十輛摩托車到你的輪轉印刷機出口處裝報紙。在曼哈頓島南區三百零三個銷售點以及整個大都會範圍內其他兩千一百零六個銷售點,咱們的報紙將和《紐約時報》、《先驅論壇報》、《鏡報》、《世界電訊報》、《郵報》、《美國人報》在同樣條件下陳列。曼哈頓島南區的報販將是咱們的合夥人,他們同意第一個月賣咱們的報不提成,更重要的是他們將向讀者推薦這些報紙;他們處在有利的地位,便於了解哪些人可能對德文、依地文、波蘭文或意大利文報紙感興趣,合夥和股份有限公司的宗旨將適用於紐約所有的報販,隻要他們接受剛剛成立的紐約移民新聞股份有限公可的宗旨。”


    “你說的是……”羅傑?鄧恩有些遲疑。


    弗朗索瓦微微擺了擺手,輕聲道:“鄧恩先生,我的一名律師正在和他的班子在開列一份商人名單,這些商人既是潛在的廣告客戶,又是來美國不久的移民,能說我提到過的四種語言之一,而他們的顧客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成為咱們那些報紙的讀者。這些商人將一律成為免費訂戶,他們將構成—個基礎,以便為即將成立的廣告經理部開路。凡是因不管何種緣故有新來移民或至今隻說本來語言的人的機構,包括公立的和私營的,也一律予以贈閱。這一辦法將使咱們未來的廣告客戶放心,因為在三星期內創刊號的發行量可達四萬五千份,或者說至少將擁有二十萬讀者——二十萬精選的讀者,這是吸引廣告客戶的目標。”


    羅傑?鄧恩張口結舌……


    弗朗索瓦繼續道:“請再聽我講幾句,依靠銀行的幫助,我可以跟比你大的一家印刷廠幹這宗買賣,甚至可以跟現有的一張報紙合作,但我不願這樣做,我要保持這宗買賣的控製權,咱們的報紙大小將是一般曰報的一半……”


    “小報。”鄧恩總算說出一句話來。


    “對,小報,因為在地鐵裏讀這種報比較方便,因為小報的整版廣告比大報的半版收費高,因為形式上十二版的報紙實際上隻有六版。咱們的報將出十二版,其中六版刊登分類廣告,這是每期都不變的,但要用四種文字印刷。小塊廣告將由跟咱們合夥的報販去征集,作為紐約移民新聞有限公司的股東,這家公司辦的報很快能賺錢對他們是有利的。四輛摩托車將到各報攤經常巡回,從這些人那裏帶走要登的廣告,如此直到咱們有自己的辦事處為止。眼下我有兩個地方可以考慮,一處在曼哈頓,一處在布魯克林,明天我將考慮布朗克斯和斯培騰島。摩托車巡回完畢,將回到你這裏來,最遲不得超過晚上九點三十分,這是截稿時間,在這以前交來的廣告一定在第二天上午見報,除非客戶提出其他的要求。”


    “你排出六版小塊廣告要多少時間?前天《鏡報》的那個工人領班對我說,他要花一個小時。你的廠子沒有《鏡報》的排版能力,咱們假定要花三個小時,就算四小時吧,考慮到你得為其他版麵留出兩台排版機,以防萬一到最後一分鍾要登一篇什麽文章,而這就是說,排版將在淩晨一點半結束。澆版成塊最少需要半個小時,那麽,兩點鍾左右你就可以開印,四點鍾起就能發送,咱們的發送人員將在四點四十分左右來取報紙,全紐約的報販最遲六點左右都將收到報紙。以現有的條件,你真的認為你能做得到?”


    “你不必為報紙將分別用意大利文、依地文、波蘭文或者是德文印刷而擔心,盡管這幾種文字各有特殊的排印要求,這都由我來考慮。我已為你物色到三台排版機,是賒賬的,包括你可能沒有的字母和字體。至於排版和校對人員,我也安排好了,他們都是熟練工,你不必擔心,他們在合並起來的《太陽報》和《紐約時報》的印刷廣工作,我跟他們談過,他們願意搞一點兼職工作。你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真的能夠賺錢?”鄧恩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弗朗索瓦笑了,道:“說實在的,我並不認為銷售報紙的利潤會在這宗買賣的財務平衡中起太大的作用,倒是廣告和啟事的作用更大些。報紙大約將從第五期開始贏利,咱們的目的是為德國、意大利、波蘭或猶太血統的美國人提供一種交流信息的手段。”


    “你的投資隻是紙張和油墨。”弗朗索瓦最後道。


    “不,還有我的工人的工資,還有電費,另外我還說不準會有其他什麽花銷。”看著弗朗索瓦,鄧恩道:“而且,這還不包括因此而撂下來的其他工作,我沒有同時幹這麽多活的人力物力,我將失去我的主顧。”


    “你已經幾乎沒有主顧了,三個月內你的廠本來要關閉。”


    “那是我的事。”聳聳肩,鄧恩悻悻地道。


    弗朗索瓦肩上挎著一隻布袋,他把袋子放在沾了不少油墨的一張拚版台上,先墊好一張舊的校樣以免袋子沾上油墨,他解開布袋,取出幾遝鈔票,其中幾遝還紮著紐瓦克銀行的簽條。


    “三千一百四十三美元,眼下我隻有這麽多。我可以先付頭幾期的錢,付足。”


    “頂多隻夠兩期。”


    “以後我還會付給你的。你為我印報紙,我付錢給你,就象付給一般印刷業主一樣,印一期付一期。但是,等到報紙開始賺錢的時候,我可要另找廠家了,或者我將自己買印刷廠。那時你可以把廠子關閉,回到海軍陸戰隊去。”弗朗索瓦一動也不動,眼睛盯著鄧恩的眼睛,他的神情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我看不出有什麽事情這樣可樂。”鄧恩痛心地說。


    “你當然會接受的,咱們倆都象在演戲,所以我覺得好笑。”


    鄧恩沿著拚版台走過去,經過排版機,進入輪轉印刷機已四年未用的那間屋子。他非常生自己的氣,但同時又感到莫名其妙的激動,並且開始要咯咯地笑出聲來。


    “要是我跟你一起幹呢?”


    “等鈔票開始到來的時侯,你將收回你的成本,加上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再加紐約移民新聞有限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十。”


    “行。”弗朗索瓦用柔和的聲調說,神態仍覺得挺可笑。


    弗朗索瓦毫無聲息地把布袋重新挎在肩上,走到鄧恩背後,兩人一起對那台巨大的機器看了一會兒。


    鄧恩踢了一下混凝土的底腳,歎息著道:“你可明白,四年來,我做夢都想看到這台機器重新轉動,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印刷業主。”


    鄧恩看到的了一個溫暖和洋溢著友情的微笑,弗朗索瓦道:“那麽,這一天已經到了。”


    ――――


    天氣很好,時時飄過的清風驅散了暑熱。走在街上,弗朗索瓦的腳步分外的輕快。


    在剃刀小組,弗朗索瓦不是天才,當時,他唯一超常的是在語言方麵有著非凡的能力,初步掌握一種語言隻是兩三個月的事兒。


    這讓病獅他們非常羨慕,因為病獅他們最痛苦的事兒就是學外語。


    現在,弗朗索瓦明白了,他最強的能力不是殺人,而是賺錢,他是經商的天才。


    別人做一項交易就忙得不可開交,而他每天都同時做著幾十項交易,雖然確實很忙,但心裏一點也不覺得亂,感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這是一種極為強大的感覺,不知不覺,讓弗朗索瓦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一種難言的力量。


    弗朗索瓦愈發地沉穩。


    今天他來這兒,是要見一個快破產的老頭子。


    老頭子叫弗格森,顯然,弗格森是屬於那種精力旺盛的沒有多少心眼卻喜歡耍心眼的老頭子。


    一見麵,弗朗索瓦發現他喜歡這個老頭子。


    “三條渡船,再加上兩個貨棧,還有碼頭,還有辦事處。”弗格森洋洋灑灑列舉了自己擁有的這些財產之後,用誌得意滿的目光望著那三個人。


    “合在一起,我每月可賺大約一千美元。我現在五十四歲,我指望再幹十年,你自己可以算出一個結果來。我算下來可得十二萬,隻要經營得法。”


    “嗯,嗯!”弗朗索瓦平靜地應道。


    弗格森瞧了瞧,他的三個談話對象中,這個“嗯嗯”的最引人注目,他的眼光簡直能穿透一扇門。


    弗格森的感覺越來越不好,他覺著他和這個“嗯嗯”的年輕人的年紀發生了倒轉,而這就意味著他的年紀活到豬身上去了。


    有點上火。


    雖然每一個買主他都認為可能是上帝給他送來救苦救難的,他應該謙卑,應該和顏悅色,他也想謙卑,想和顏悅色,但是,不行。


    “小夥子,你‘嗯嗯’的什麽意思?”弗格森的眼珠子還是不知不覺地瞪了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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