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別看身體年齡與這些人相仿,但是他兩世為人,前世更是做過團裏領導,論起心理年齡,比他們不知成熟多少。急忙上前雙手攙起王鐵頭道:“兄弟,咱們年紀相當,乃是幾代的世交,正該多親多近,何必施此大禮。”


    他又朝其他人道:“各位兄弟,今天帶你們去漕幫,找那些漕幫的苦力入一份好漢股,不知道你們敢去不敢去?”


    在這個場合,誰要是說個不敢二字,不用楊承祖發話,這幫人就都會看不起他。從此在滑縣街麵就算除名,就連家門都不必出。在這種情況下,哪個肯認慫。所有人同聲高喝“敢!”


    隻有宋國良為人把細,“隻要楊哥你帶頭,慢說是漕幫,就是砸了縣衙門,我們也不在乎。”


    楊承祖道:“國良哥說的好,我是錦衣的頭目,這次也是我挑的頭,就算是惹下多大的禍,也是我自己扛了,與各位好兄弟沒有什麽相幹。所以大家到地方之後不用在意,該打就打,該砸就砸。我隻說一事,必須聽我命令行事,如果沒有我的話,誰敢動一根指頭,別怪我不講義氣,把他送官法辦。”


    這話要是對宋連升那幹人說,難免引起這些前輩反感,可是對這些小字輩說這話,卻是恰倒好處。


    一來是楊承祖昨天藏身躺箱,手格盜魁的事在眾人心中影響太大,眾人拿他當成了英雄,自然言聽計從。二來是這幹人以往隻有打群架的經驗,沒進行過什麽有組織行動,楊承祖這話不好聽,可卻讓他們感覺到這次的行動不是打野架,而是正經八百的辦公事,非但不以為忤,反倒是群情踴躍。王鐵頭道:“楊哥隻管吩咐,誰敢不聽第一個劈了他。”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現在我命令,大家把手裏的家夥放下,一人帶一根白蠟杆,不許拿半點鐵器。”


    王鐵頭一愣“不帶鐵器?那漕幫的小子要是拿刀,咱們不是找吃虧麽?楊哥,您這是什麽意思?”


    “鐵頭,咱們不是去打架,是去要錢,寸鐵為凶,拿鐵器就成了砸明火了。若是他們拿刀,那好的很,我倒要看看,他們誰敢拿刀碰破咱一點油皮。誰要是被他碰破了


    一點皮,我要漕幫養誰一輩子。怎麽,鐵頭怕了?”


    一聽這個怕字,鐵頭當時就掛不住,把斧子一丟,伸手摸了根白蠟杆。“楊哥,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從小到大,我就不知道什麽叫怕。不就是白蠟杆麽,我正經在杆子上下過苦功夫,我看漕幫那些雜碎,誰能把我怎麽樣。哪怕不用兵器,隻用手,也掐死了那幫孫子。”


    有他帶頭,其他人也全都丟了鐵器,每人拿了一根杆子。楊承祖則是連白蠟杆都沒拿,手裏搖著一把灑金折扇,宛如一位踏青的文生公子,帶領眾人直撲碼頭而去。


    滑縣城外就是黃河渡口,來往船隻在此裝卸貨物,一天到晚絡繹不絕。交通便利商賈雲集,苦哈哈們靠著一膀子氣力,就可以賺份嚼穀。


    這樣的地方龍蛇混雜,既有腰纏萬貫的商賈,也有七文錢就可以來一發的下等表子,有小偷有騙子有強盜有相士,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大片的棚戶區鱗次櫛比,幾十個攤子守著渡口賣著吃食、大碗茶。還有幾文錢一碗的大鍋煮,運氣好的,能從裏麵吃剩下的半個獅子頭,運氣差的能吃到一顆門牙。


    而在這片建築後麵,一座二層的茶樓居高臨下,俯視著這片區域。漕幫滑縣分壇壇主趙九雄,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坐在二樓臨窗的雅間裏,從窗戶觀察著自己的王國。而在外頭,四名少林俗家高手,時刻保衛他的安全。


    趙九雄本也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練就一身硬功夫。可是他當初一雙鐵拳,隻換來粗茶淡飯,破爛衣衫。倒是入了漕幫之後,他已經混成了良田千畝的財主,短衫換做了綢緞長衫,頭上的英雄巾已經換成了六合一統帽,上麵還嵌了塊羊脂玉。


    當年從木人巷打出來的一身武功,十成已經剩不下一成,可是那又怎麽樣呢?那四個師兄,武功比自己高的多了,不還是給自己當著保鏢,內中兩人的漂亮老婆都替自己生了孩子,這才是成功。靠著拳頭加功夫賺吃喝的,終究是落了下乘了。


    看著碼頭上扛包的苦力,他心裏計算著今天的收入,總覺得這樣才叫活著。自己親手送下地府去的那幾個結拜兄弟,若


    是看到這一步,也該瞑目了。大家手足相殘,為的不就是這一天麽。


    別看他隻是分壇壇主,可是漕幫屬於一個毒立性比較強的組織,各個漕段各自為政,即使是總舵也很難對一個分舵的工作指手畫腳。趙九雄實際上就是這一方天地的草頭王,隻要打點好了少林寺的大師,就沒人能奈何的了他。


    他正在這琢磨著,什麽時候才能更進一步,把龍門那位巡檢擠掉,自己取而代之,成為漕幫河南分舵的大香頭。忽然下麵一人飛也似的跑上樓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九爺,大事不好了,一幹人馬打過來了。”


    趙九雄冷哼一聲“慌什麽?我不是告訴過你麽,得有點沉穩勁。奪碼頭的事,已經有年頭沒出過了,沒想到今天倒出了不怕死的。來人啊,告訴碼頭上的人,給我抄家夥,再給我那把弟送封信,讓他派幾十個弓手過來,我就不信鎮不住場子。”


    他與滑縣本地巡檢劉洪乃是八拜之交,最近幾年的幫派爭鬥中,他每次都是拉出幾十弓手作為看家法寶。兩隻幫會人馬互毆到一半,忽然殺出幾十個手拿兵器的朝廷弓手來,這勝負自然不問可知。一聽說又有人來打,他當即就讓人去給劉洪送信去搬救兵。


    那名手下乃是趙九雄的心腹,急忙磕頭道:“九爺,這救兵搬不得。來的不是江湖漢子搶碼頭,而是錦衣衛。為首之人穿著飛魚服呢,劉爺那怎麽也不敢出手,您說我們是打,還是不打啊。”


    “錦衣衛?”趙九雄心頭一驚,這幫瘟神跟自己素無往來,怎麽今天殺到門上來了。難不成是自己身邊的人,有人開罪了他們?本地成福寺也是少林十八門的分支下門,平日裏孝敬不曾少過半文,這時候,是不是該請成福寺的住持出來給關說關說?可是這佛法無邊,不渡無錢之人,請和尚出一次手,代價可不少啊。


    他一時沒了計較,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就在這時,就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幾十條漢子已經從樓下衝上來。他那幾個師兄保鏢方往前一湊,就見為首之人高喊道:“奉平虜伯江千歲令,偵辦白蓮教殺官謀逆大案,誰敢拒捕,格殺勿論,左右,與我把這些強人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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