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這裏由於是個商業城市,文化氛圍與一般的大城市並不相同,整體而言,這裏的民風比較開放,包容性也遠較南京那種大城市為強。他們雖然也尊重書生,崇拜讀書人,但是說到底,還是更崇拜力量和錢財。在這裏一個大商人會獲得和大才子差不多的尊重,哪怕這個商人是個女人,隻要做生意很厲害很有錢,或者背後有一個很厲害的靠山,大家還是會佩服。


    薛娘子本來就在寧波商界小有名氣,以往隻是要考慮賴恩的感受以及避嫌,她並不怎麽主動參與到商會的運作中。薛家在商會裏始終是很重要的成員,這次她又是有楊承祖做靠山,收服商會的人,並沒廢什麽氣力。


    她心裏有數,自己畢竟年紀比楊欽差還要大兩歲,楊家美人如雲,自己如果隻想著靠姿色鞏固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怕是維持不了幾年就要被扔到腦後。想要長期的把關係保持住,就得表現出足夠的優秀,讓男人賞識自己的本事,讓他知道,自己除了會暖床,也會做別的,才能長期得寵。


    新軍的事,是楊承祖交給她的第一個工作,她自然不敢懈怠。從寧波的角度上,商人們也終於對掏錢加強武備有了認同,工作推進的比較容易。這次的劫難讓寧波商人意識到,現有的武力在真正的威脅麵前保障不了自己的安全,對比一下,還是把錢花在新軍身上比較穩當。


    就像另一個時空的大明朝,揚州的鹽商正是因為差點被倭寇洗了城,所以才出錢修了揚州外牆,又組建了灶勇三營。這個時空的寧波商人,也因為自己真的被倭寇洗劫了,終於願意在軍隊身上投資。


    他們的財力雖然不能和揚州鹽商相比,養不起三營新兵,但是出錢養一隻千人左右的常備軍不成問題。即使是他們之前養的護衛、鏢師加起來也早就超過了這個數字。現在不過是把那些人大規模的裁掉,然後拿這部分錢出來花到軍隊上,於開支上並沒增加多少。


    在水師上,寧波商人也終於肯掏血本,大家湊了一筆銀子,說是要打造兩艘戰艦,外加若幹配屬船隻,不至於讓官軍坐著魚船去打仗。


    他們交了錢,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駐軍不能用原本寧波衛軍士,一定要


    用楊記的那些能殺倭寇的工人。


    大明朝因為軍衛糜爛,這時已經開始招募營兵,這種募民間丁壯的方式並不算稀奇。於官府而言,有這麽一支能殺倭寇的新軍過來,確實可以保護地方安全,現在方文冕,胡秉章差不多就是楊承祖夾袋裏的人物。有他們從中牽線,加上商會的支持,楊記的一批工人正式成為了朝廷經製官軍,號稱平倭營,開始了光明正大的操練。


    這支總兵力千人的隊伍,包括了四百餘名楊記自江浙招募的工人,另外六百人既有寧波軍衛子弟中精選而出的忠厚子弟,也有寧波本地市民。楊承祖當日將砍來的首級在寧波城外築了一座京觀,供百姓參觀泄憤,這一手為楊記聚攏了人氣。以至於寧波城內年輕子弟,多以能在楊記投效為榮。


    雖然這種商業城市的子弟並不一定適合新軍要求,但是考慮到這支部隊是門麵,其餉源主要來自寧波商會,總是要有一批寧波人才好說話的因素,也隻能破格錄取。再者,獨食不肥,如果新軍和軍衛的人發生摩擦,那麽工作也就做不下去。現在這種比例,既保證了軍衛子弟與新軍和睦相處,新軍的戰力也不至於受到太多影響。


    南京那邊,約兩千名新兵已經與數船藥品物資一並運輸過來,楊承祖手上的實力大增。那些俘虜的審訊工作也取得了極大進展,王鐵頭等人輪流上陣,各種手段用下來,就是鐵人也要開口,很快,這些口供和證據就匯總到了楊承祖的案頭。


    “謝遵!”冷飛霜恨恨的將手中的口供隨手向空中丟去,白虹閃處劍出如風,口供化做無數碎片。楊承祖笑了笑


    “怎麽,這口劍還好用吧?你這幾天養病不知道,我們楊記的名聲現在有多好,比起我當初在滑縣隻強不弱啊。一聽說我要找一口鋒利的兵器,立刻就有商人把這口龍泉寶劍送上來,據說是他家傳家之寶,價值幾千兩銀子,但是他就這麽送給我了,連一文錢都沒要。唯一求的,就是用這口劍多殺幾個人,替他死去的兒子報仇。”


    冷飛霜的臉色比起當日已經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血色,她的武功修為本高,現在認為李大智未死,心結一去,身體的痊愈速度也快的驚人。她點點頭


    “沒錯,我一定會替寧波的父老報仇,為這寶劍的主人討一個公道回來。等我身體再好一點,就去南京。”


    “然後被謝家的家丁打死?別傻了,你武功再高,也是雙拳不敵四手。謝家護衛眾多,你就這麽殺上去,那是送死。”


    “我明白你說的道理,但隻是不服氣。你這些證據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又不讓我殺他,就這麽看著他逍遙自在,我有些不高興。”冷飛霜恨恨的看著眼前那一摞摞的口供,這些被擒的雖然沒有幾個盜賊裏的大頭目,但是匪幫之中,保密意識平平,一些消息即使是嘍羅,也可能有一鱗半爪的了解。


    像是這次洗劫寧波的行動,背後站的是謝遵這樣的大人物,以及自己幫主謝傲始終是謝家的遠房子弟這些事,都很容易拷問出來。不過要想拿這種證據就去定謝遵的罪,分量卻還不足。他是當世大儒,朋黨極多,這份口供隨時可以被人說成是刑囚之下的結果,不足以真將他定罪。


    何況他身上還有著皇親這個身份,包括他用盡力氣把謝昭運做成駙馬,現在想起來,也多半是為了要這個護身符。冷飛霜智術過人,自然也知,靠這些東西對謝遵行不成什麽危害。但是一想到寧波慘狀,以及蝦仔等人的屍體,她總覺得一口氣橫在胸裏吐不出來。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這樣的惡人,不該逍遙法外。


    “聖女,現在我們要擔心的事,並不在於這。謝遵家大業大,走不了逃不掉,等到老天忍不了他的時候,自然就要把他收了。現在我真正擔心的,其實是京裏的反應,那裏不但決定這次戰局的勝負,更決定著整個東南幾十年的未來。”


    冷飛霜也知京師的決定,才是這一盤的勝負手,白蓮教配合謝遵於寧波搞的這次血洗,為的目的也在於此。兩人並肩而立,默默的為東南千萬子民祈禱,盼望他們可以免受這連綿不斷的兵火之災。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寧波之亂發生之前,興王府長史,新任閣臣袁宗皋病故,整個內閣,再次回歸楊廷和一家獨大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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