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孝一身戎裝,風塵仆仆跪在公案之前,按著下官見上級的規矩施了庭參磕頭行禮。楊承祖麵帶笑意


    “二哥,從飛霜那裏論,我們是親戚,這種俗禮不要講的好。”


    李大孝卻是一臉茫然“飛霜?我不知道大都督說的是誰,下官家中隻有一父一兄,並沒有一個叫飛霜的親戚,大都督,是不是搞錯了?”


    楊承祖啞然失笑,拍了拍李大孝的肩膀“二哥,你真的是……佩服,佩服了。好了,不提飛霜,隻說你。人都說大孝將軍,是國朝棟梁,用兵如神,乃是三邊軍中,第一號能將。虎狼峪一戰,趙全所部一千餘人盡數伏誅,足見你手段高明。像你這樣的大好男兒,本官應該保舉你,可是李福達的次子,卻是朝廷一定要追究的,你說本官該當如何?”


    “下官此次前來,就是聽從大都督吩咐的。隻要都督一聲令下,卑職隨時可以為朝廷盡忠。”


    楊承祖笑了笑“二哥,我倒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以你的才幹,和手下十營新軍的戰力,為何不在延綏起兵?那裏根本沒人能壓的住你們,起兵之後,可以去和趙全匯合,也可與袞必裏克互為臂膀,不論是怎麽選,至少都可以搏一搏,你現在自己來到固原,我隻要一聲令下,你就要人頭落地。為什麽選這條路,給我一個理由。”


    “大都督,末將不才,隻不過懂得一點帶兵之道,若說什麽孫武再世,自是萬不敢當。可是末將並不愚蠢,也不像我的父兄一般,總是想著一些不切實際之事。若是十營新軍為我父所掌,恐怕就真會如大都督所想,於延綏倡亂,然後,也就無聲無息的被朝廷滅了。”李大孝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十營新軍創立之初,我父以重金結交武定侯郭千歲,得以幫辦軍務之職,又借著這個職務,將大批白蓮教徒安排進去。十營新軍三萬之數,我白蓮子弟,就占了六千有奇。初時,我父子皆以為得計,認為這十營新軍,皆是我等日後之基業,便是末將,也確實動過類似念頭。可是後來……末將就知道自己錯了。”


    “足糧足餉,軍餉下發到兵士,沒有人可以從中克扣,軍中設宣講官,定期演戲。新軍家屬,皆是天子佃農,傷殘老邁,皆由朝廷保障,楊記優先解決軍屬就業。這些措施,便是白蓮教中第一等的功臣,也未必享受得了。一環套一


    環,也不過幾個月時間,六千白蓮教眾,也都與其他將士一樣,成了朝廷的心腹。我若命他們禦寇殺敵,他們自然遵我號令,可我若讓他們反叛朝廷,就等於是砸掉他們和他們家人的飯碗,要他們放棄掉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這些人,又怎麽會聽?誰下這種命令,都隻會有一個下場,被這些士兵軍官抓起來,砍了再說。”


    他歎了口氣“末將談不到聰明,但也不傻,朝廷對我父子的防範,怕是很早以前就有了吧。我麾下的將領,都不是白蓮教徒,後來又派了一批湖廣人過來,直接當軍官,我那時就知道,這是朝廷防著一手。有這些軍官在手,十營兵就注定是天子的,不是任何私人的。我名為大孝,別人隻當我不隨父叛反,反為朝廷出力,是為不孝。隻有我自己知道,唯有如此,才能為李家保留一點血脈的可能。這到底算不算孝,就隻有後人評說了。”


    楊承祖拍了拍掌“說的好!本官,最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像你這種識時務的聰明人,更是本官最喜歡的那一種。你的性命,本官保了,這個兵,你繼續帶下去。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無須承擔,你父兄的罪過,也無須為你沒做過的事,承擔責任。我聽飛霜說過,你的誌向在於用兵布陣,沙場爭鋒,於江湖功夫都沒怎麽練過。你需要的,是手握大兵,一展韜略的舞台,這個舞台,你父親和你兄長給不了你,但是朝廷能給。朝廷大軍就要複套,這個戰場,足夠英雄豪傑,建功立業。將來,還要收複哈密衛,攻取吐魯番。仗是的打的,隻要你夠忠心,我就敢用你。你的本事正好一刀一槍,為自己謀個好出身,也可以把李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他拍了拍李大孝的肩膀“隻要有本官一天,我就保你一天平安無事。待會留下來吃飯,吃過飯,大家就是一家人,以後,沒人敢動你。”


    午飯時,楊承祖將冷飛霜、駱飛紅也叫了出來,兩人與李大孝見了一禮,後者也打了招呼。他的性子寡淡,在白蓮教時,就與這兩人交情一般,這時,其實也沒什麽話可說的。


    倒是楊承祖說著“以後在河套,飛紅有什麽困難,可以多找大孝將軍。大家終歸自己人,他如果不幫忙,你就來找我告狀。大孝將軍,飛紅的這支人馬,也是我大明的強助,你要好生照看著,兩下好生配合,河套乃至整個西北,又有誰,是大明的抗手?”


    李大


    孝連忙起身稱是,又朝駱飛紅施禮,駱飛紅如今收了嫵媚做派,表情端莊的一點頭,說了一聲“一切都聽夫君吩咐。”


    楊承祖又道:“大孝將軍,你這次帶兵,解決了趙全夫妻,現在是陝西乃至三邊士人公敵。他們不敢動我,必然找你撒氣,你的麻煩,才剛剛開始。可是本官在,你就不用怕,那些人,是奈何不了你的。就算是三司衙門要查你,我錦衣衛,也能把人保下來。我再給你保舉個人,他叫馬昂。以前做過副總兵,現在隻是個千戶,以後你帶著他,一起立些功,也算是幫我個忙。聽我的話,功名富貴,就不會虧待你。”


    夜晚時分,駱飛紅的房間內,四扇大屏風後,放著一個巨大木桶,楊承祖與她兩人擠在一個木桶內,用木瓢盛著熱水,洗著身上。楊承祖邊洗,邊摸著她的身子,美其名曰是檢查著她身上是否有傷口。


    駱飛紅雖然如今已經改了以往的豪放風格,對楊承祖卻沒什麽可害羞的,一邊享受著他的溫存,一邊道:“若不是你的寶甲,也許我真的就要受傷了。好人兒,這次去河套,我幫你捉幾十個蒙古女人回來侍奉你,你多陪陪我,多陪陪兒子。一回京師,我們又好久見不到你了。”


    浴桶內,水波翻動,水花四濺。


    良久之後,駱飛紅一邊閉著眼睛,讓男人在自己身上把玩,一邊問道:“你用李大孝,就不怕他反水?”


    楊承祖冷笑一聲“他的部下將領,都是湖廣人,至於士兵,隻要朝廷按我現在的路數走,就不會聽李大孝的。隻要我在位子上,他就不會反。”


    “那……那若是朝廷策略有變,或是你不在位呢?”駱飛紅調皮的問道。


    楊承祖笑了笑“若是到了那一步,必然是我失勢倒台,朝堂風雲變色,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了,還管這個江山去死。李大孝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就算奪了這個天下,我也不在意。”


    駱飛紅狐媚一笑“果然是我的男人,翻臉無情,我喜歡。幫我擦幹身子,抱我到床上去,我好好伺候你。”


    楊承祖此時,不過是閨房笑談,卻不想,他的話,在此時,已經有了應驗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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