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龍船被卷入那浪峰頂端,船身便向一邊傾斜過去,將那些船上兵士都一股腦的傾落在海浪之中。船身在浪峰之上,離海麵足有十幾丈,眼看落下去,船體將跌得粉碎。


    那巨漢烏雄縱身一躍,躍起三丈多高,猛力地使了一個“千斤墜”。龐巨的身體下落在了甲板上麵,那甲板卻並不隨著他的下落的勁勢碎裂,反將船身在傾斜的危機中又正了回來,好似那秤上的砝碼一般平衡住。


    隻見符衝將一隻巨大的皮鼓捧到身前,咬破食指,將一口尖銳的短刀銜在口中,用血漬在鼓麵上極其快速的寫了一些類似“排符”的字樣,寫畢將那短刀高高的舉向頭頂,大喝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江河洞府!登真隱訣!”“砰”的一聲戳破了鼓皮。


    隻見那浪峰的水勢飛也似地被湍湍地吸進了鼓中,符衝單手食指中指緊並,對著那巨鼓使咒,一麵對著傲俠大聲喊道:“船身不穩,快施禁錮法!”


    傲俠穩穩的紮在甲板之上,雙手一抖,忽地從掌中遊出無數條繩索,那繩索便似靈蛇一般,沿著龍船破碎的縫隙,將主幹部位一一收攏紮緊。


    李浩哪裏見過這等陣勢,正在驚駭之中,忽然解軒轅在一旁拉住他,趁亂輕聲的對他說道:“你將我腰間的銅鈴扯下,放在懷中,我教你用這鈴兒一會對付這班妖人。”說著在他耳邊細說了一番,李浩隻得照著辦了。


    那龍船經過這次遭遇,在眾人的法力施加下,暫時躲過了一劫,平安的落到了海麵上。


    聶清遠臉色一陣紅白,也對眾人與大自然的博弈而暗暗讚服。剛要舒緩一口氣,回頭見那七玄道人張大了嘴巴,望著海天處現出恐懼的神情。


    聶清遠往七玄道人的目光處看去,頓時心下生起絕望。隻見遠遠的海麵上,一排排滔天的巨浪,正翻滾著朝龍船方向披來,看那浪峰,比剛才躲過的浪峰還要龐巨數倍之多!


    那七玄道人回過神來,抓住聶清遠的衣領,狂亂著大聲喝道:“若是我們都葬身此處!我第一個便削下你的腦袋來!”


    洪雷在一旁冷冷的說道:“葬身此處便好,不正合了道長的心意?!算是為那未曾謀麵的魔刀做了陪葬!!!”


    七玄道人“箏”地一聲,從腰間撥出那柄神劍,隻見那劍鋒在陰暗的驟雨下,絲毫也不減其芒彩。他一手提劍,一邊對聶清遠大聲嚷道:“我們自己都要玩完了!還留著那魔人作甚?!”


    聶清遠知道情形失控,這七玄道人看似癲狂,論劍術道法,船上除解軒轅外無人是其對手,生怕他在狂亂中將自己血染在那佛光劍下,便招呼眾人來到解軒轅的身邊。


    聶清遠看著解軒轅和李浩,說道:“解前輩,如今連我等也是死生未卜,現在這些人要先送你與這小孩去那黃泉路上,你臨終還有什麽憾事麽?”


    解軒轅知道這些人要對自己施下殺手,無奈自身元氣又盡數喪失,隻得點了點頭說道:“解某平生絕無憾事!也沒做那傷天害理的手段,便去那閻王殿上,也毫不不虧心!”


    七玄道人厲聲說道:“你平生殺人無數!還敢說毫不虧心?!”


    解軒轅哈哈大笑道:“天下間除了我解某人,又有誰敢說自己沒有虧過心!!”


    洪雷便走上近前,大聲說道:“洪某不才!癡活了三十五年,便敢拍著胸脯作這樣的言語!”


    隻見解軒轅冷冷的說道:“那諸位就將自己生平所做那豬狗不如之事,一一奉上來消遣消遣罷!”


    聶清遠聽得不耐煩了,正要示意七玄道人動手,忽覺耳邊一陣幽玄的冥靈之音,沁徹心底,恍如來到那淩霄殿上,一幹神眾正圍著自己三拜九叩,自己儼然已是九五之尊,人天之主了。


    武當道派最講那修心悟道之用,幸好聶清遠平日清修有術,一定神馬上從那妄想中掙脫出來,但心神仍是搖疑不定,隻是恍惚的見李浩在一旁,舉著那一串銅鈴輕聲搖晃。


    那七玄道人如飲醍醐,手舞足蹈,在一旁癡癡的叫道:“師娘!師娘你不要扔下徒兒不管!你可知道徒兒對你的一片心意麽...”話語輕柔委婉,好像那青年男子對自己的戀人訴慕心中情愫。


    解軒轅又轉頭向那洪雷看去,那姓洪的白麵漢子卻是令一番情景,蜷縮在地上,雙目露出恐怖,瑟瑟的說道:“你別過來!你...不要過來!紅兒,不是我殺的你!是你那好妹妹要我動的手,我知道是我不對...不該將你一人分屍扔在那荒山野嶺之中!!”說著竟然眼中留下淚來,神色中充滿了無盡的傷怨。


    傲俠隻是在一旁呆笑,喃喃的道:“小王爺,我是你的死士,但你也不必那般絕情,若我能服侍你一生一世,那我此生也無憾了!”說罷堂堂男子居然扭捏的做起那女人姿態,甚是讓人作嘔!


    那巨人烏雄隻是伏在甲板上低聲吼叫,雙手不停的捶打船板,頭也不抬。聶清遠心說不好,這些人遭了那攝魂魔鈴的法音,一個個痛陳起自己的隱私之事來。真個叫醜態百出,道貌岸然!


    聶清遠掙紮著在甲板上起身往解軒轅身邊走了過去,從懷中掏出自己在武當所煉就的“八卦靈極”,拋過去想將他二人一次擊斃。無奈剛剛向前踏出一步,那海浪的咆哮與顛簸就將他傾倒在地。


    隻聽解軒轅望著滾滾而來的浪峰說道:“你們這些號稱名門正派的君子之流,看來不過也與那些下三濫的江湖野痞一般無二!什麽正義,什麽豪俠,全他媽是狗屁!都隨著這滔天的海浪,浸到海裏喂王八去吧!!”


    聶清遠聞聽心下惱怒,見自己這邊,隻有七玄道人距離最近,便將那法物打了過去。那道人正兀自癲狂,被那“八卦靈極”一擊,頓時打得頭上鮮血之流,驀地回過神來。


    見是聶清遠居然攻擊自己,便發怒道:“我殺了你!”提劍便向他大步走來。


    聶清遠伏在甲板之上,用手指了指解軒轅二人,這道人發現是李浩手中正持著那東西,將眾人迷魂住,大聲咆哮著便向李浩這邊衝了過來。


    那佛光劍是峨眉劍派的正統仙物,此次下山,為報得他師叔之仇,便是那峨眉劍派的門長特別賜予之物。七玄道人橫劍便是一刺,一道黃光閃電似地飛向李浩。


    李浩修學雖是有功,但也實是躲避不及,眼看要喪生這一劍下,隻看解軒轅手持酒葫蘆,“喀”地一聲,將那道黃光截下,劍光將葫蘆劈開,頓時爆裂開,震的幾個在船板上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衝擊。


    原來解軒轅早已將那葫蘆中的酒飲光,他天生異稟,神力蓋人,用自己體內僅存的真氣注入那葫蘆中凝固,那葫蘆便像充了氣的炸藥一樣,受到外界衝擊,便爆裂開來。


    七玄道人受了這一震,虎口頓時開裂飛血,手中的佛光寶劍也落在船上,一時懵了過去。不料李浩卻也受到這氣流的衝擊,幼小的身軀一下被崩飛了幾米,那神鈴也掉落了。


    眾人聞不到那鈴音,都運行內息走轉周天,想緩過神來。隻見解軒轅撕下身上的衣襟,將受到衝擊流血的右手繃了起來,口中說道:“看來各位要與老夫在這天海中生死相搏,解某雖說服了那散元丹,但蠻力還是有的,也隻能赤手一搏了!!”


    說著居然緩緩的站起身來。眾人看他衣襟裸露,雖說年紀耆朽,但也渾身肌肉虯結。在暴風雨中,孓然而立,宛似那天神一般!不禁心下大駭。


    這些人中屬洪雷的功法微薄,他是鏢師世家,雖說也略通那奇門之術,但畢竟行走江湖,比那些專心一處修學煉道之人不能同論。


    眾人還在調息,解軒轅便走到洪雷的身邊,看他還在甲板上抽搐混亂,便說道:“你們一夥中,屬你最是差勁,老夫本不屑殺那癲狂混亂之徒,但我即不是那偽君子,如今情形也不許我做那仁憫之事,你還年輕,便先去尋你那紅兒,在黃泉路上等我們吧!!”


    說罷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彎下腰掐住他的腦袋,右拳繃緊那傷處,猛地痛下殺手,“哢嚓”一聲巨響,將洪雷的腦袋打進那厚重的甲板之中,一拳斃命!


    那傲俠看了,忽地從手上抖出幾條鐵鎖,飛也似地向解軒轅身周纏繞過去。


    解軒轅一時被這些鎖鏈束縛,雙腿寸步難移,雙臂也滿是鐵鎖。忽然天空中一道閃電襲來,隻見那巨人烏雄咆哮著緩解過來,向解軒轅猛然撲了過去。


    解軒轅雖說身材高猛,但相比之下,頭頂隻到他的胸前。烏雄一邊嚎叫,一邊舞動那銅錘般的雙拳,朝他打了過來。


    解軒轅被那鐵鎖緊縛,渾身繃出血來,但也硬生生的接下了與他腦袋般大小的拳頭!


    兩人僵持不下,烏雄雖說身體巨大,但想近前一步,卻也是不能,無論怎樣怒吼,解軒轅卻也寸步不退!就連船身都被這二人的墜力在海中下壓數尺!


    那七玄道人這時緩過神來,從地上抄起佛光劍,踉踉蹌蹌的往解軒轅身上刺去,眼見解軒轅要血濺當場,這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在船上的一旁縱了過來,一下跳躍到七玄道人的身上,抱住他持劍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那道人忍不住劇痛,又一次的將寶劍跌落在地。原來李浩在一旁見軒轅危險,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施出援手。


    七玄道人惱羞成怒,但無論怎樣掙紮,李浩卻將他死死的咬住,七玄道人大聲叫嚷,一條手臂居然生生的被李浩咬的見了白骨!


    聶清遠剛才受那銅鈴的逼迫,又隨手使出渾身力氣打醒了七玄道人,已是筋疲力竭,這時運息完畢,神清氣滿。看到雙方正在僵持,便縱身上前,一把從七玄道人的身上扯下李浩,將他舉起,拋落那茫然的大海之中。


    眾人在船上打鬥多時,那遠處的海峰早已翻滾到龍船近前,李浩頓時覺得淩空飛起,身子不由得向那海麵上落去,誰知那浪峰似蒼龍闔口一般,又將懸在虛空的李浩打了回來,李浩眼明手快,刹那間將那半截的桅杆緊緊的鎖住,滔天的海洪傾瀉而來,大船頓時龍骨碎裂,木屑紛飛,傲俠也無暇鎖縛那解軒轅,慌忙用鎖鏈鏈住一處船身,以至於不被浪峰卷入其中。


    那巨人烏雄身體龐大,船體傾斜,居然將他滾落向海中,七玄道人還在為傷臂痛聲叫嚷,卻見一個龐大的身軀飛了過來,原來烏雄在翻滾時正好砸向他的身邊,兩人被海浪衝進大海,一時不知所蹤。那浪峰一波波的席卷而來,瞬時吞沒了整個龍船......


    不知過了多時,李浩被大海的海水一激,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置身殘破的船體之上,隻身在無盡的大海中漂流,忽然渾身手臂劇痛,口中吐出鮮血,回過神來想了想,可能是咬那七玄道人時用力過猛,加之浪峰來襲時,用盡渾身力氣緊鎖那桅杆的原因。


    李浩向周圍望去,峰潮已經退去,但天色仍舊沒有放晴,綿綿的陰雨在海麵上淒瀝的淋落。無奈自己身孤力薄,隻得隨風漂流。這一漂便是半日,那天氣仍舊沒有好轉,李浩心下正煩惱,忽聞海麵上傳來一陣綺麗的簫聲,如泣如訴,不絕於耳,正在猶疑之間,遠處隱約中仿佛望見一處海島,那海岸上正佇立了一個纖弱的身影,那人似乎脖頸上挾了一把油紙傘,來阻擋這朦朧又柔軟的細雨。李浩聽的呆了半晌,殘朽的船頭慢慢的隨著海潮往那岸邊靠了去,忽見那人收了竹簫撐著雨傘,朝他踏浪而來。


    李浩向那人看去,那人雙足踏浪,但似乎腳下淩空,真個是回風流雪,足下生馨。李浩見他如此瀟灑,一時忘卻傷痛饑寒,在心裏麵忍不住叫起好來。


    那人走到近前,看了看他,淡淡的說道:“我以為是師傅出海歸來,原來卻是一個肮髒的小子!”李浩仔細的打量了這人一番,才發覺此人是一個女子,年紀與自己的師兄宗平相恍惚。


    這女孩膚色極白,鳳眼微闔,這時天上的細雨又逐漸的大了起來,那女孩將那傘頂遮住烏黑的秀發,舉手投足之間宛若天人,但神色卻極為冷峻。李浩雖說年幼,還不懂得那青年男女戀愛之事,但如此動人的異性,也不由得看的呆住了。


    隻見那女孩看也不看他,轉身往岸上走了回去。李浩這才醒悟過來,大聲叫道:“大姐姐!請留步!”


    那女孩慢慢的停住了腳下的步子,微微側過臉來,柔聲的問道:“你還有什麽事情?這靈龜島中向來不留男子,你還是快行離去吧。”說著又向那島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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