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出生的時候,娘,一個不受寵的小妾不顧剛剛生下我的幸苦,掙紮著爬起來求獒王給我賜個名字,或許在她來看,即使女兒曰後跟她一樣不受寵愛,即使根本得不到一個公主所應該有的封號,但隻要有獒王欽賜的一個名字,大概以後的生活也會有所依托吧。


    我感到可笑,如果僅僅這樣便能讓獒王對我有足夠重視的話,那我情願不要那個名字。可那時我隻是個隻會躲在繈褓中嗷嗷大哭的孩子。


    獒王猶豫了一下,在宮人端來的剪成方形的紅紙上抬手寫下了一個字,眉目中的愁苦卻更多了。


    “女為悅己者容,不知道我的容兒以後究竟會為誰打扮自己呢?”他的聲音仿佛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問靜靜的躺在他懷裏,笑著把手伸向他胡子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可汗!”旁邊的侍女臉色一變,來不及阻止便俯身跪倒,臉上的汗珠子瞬間滴了想下來,“小公主不懂事,請可汗的息怒。”說著就要把我抱過去。


    我依然在揪著獒王的胡子猶自玩個不停,好像意猶未盡的樣子,當發現自己即使竭力伸出手也仍然夠不到那打著卷兒的絡腮胡子時,我不禁急的哇哇大哭。


    “可汗!”侍女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她大概很是害怕那位喜怒無常的可汗會一怒之下把我摔在地上吧。可在下一刻她便瞪大了雙眼,那個即使高盧的舊主在他麵前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連大周的皇**要對他禮讓三分的獒王可汗,竟然會像個孩子般的露出一個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的笑容,然後把他最為珍愛的大胡子放在一個小娃娃手中。


    這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要知道,如果沒有要緊的軍情大事的話獒王總是會親自陪著他的妃子生產。但偏偏輪到這位夫人的時候,他竟然在一條小河邊若無其事的釣著魚,就連前來稟報喜訊的侍衛也被悉數擋下,根本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甚至在小公主出生了兩天之後才像想起有這回事似的草草把一些滋補的蒼參和小孩子用的玩意兒送了過來,漠不關心的態度幾乎一目了然,誰都知道藥姓霸道的蒼參是不能給剛剛生產完的女人進補的。宮人們紛紛議論,說這年頭的主子也可憐,就算是生了一個女兒那也是金枝玉葉,可瞧瞧吃穿用度,就連一個稍稍得寵的妃子手下的丫鬟用的都不如。大概很多人都想著用不了多久我這個剛出生的公主便會從獒王記憶中徹底淡忘,然後跟那些未足歲便送入宮中的小丫頭們一起長大,直到再也不會有人認出是個公主。


    可獒王竟然會在一個月後的深夜裏看到畫師呈上來的公主畫像後突然瞪圓了眼睛,呆呆的望著那副畫足足半個時辰,最後才猛地從案幾後揚身而起,幾步就邁出了宮門。身旁的太監趕忙匆匆的跟在身後,又像是摸不著頭腦般的小心翼翼的問:“不知陛下這麽晚了要到哪裏?奴才也好..也好提前通知他們預作準備啊。”大概他還以為這位可汗陛下一定是想要到哪位後公娘娘那裏溫存一番吧。


    誰知可汗大步流星,連頭也不回:“哦,朕要去小閣,你就這樣宣旨去吧。”


    陪侍的公公滿頭大汗,心裏卻像是掛著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擺個不停,要知道,宮中娘娘的規格是宮貴殿福,其他都隻能算作是些不入流的粗丫頭,即使聖駕偶爾光顧過一次也多半會一笑置之,不會再來第二次。宮中是什麽地方?好些位高權重的大臣都要削尖腦袋擠著鑽進來攀這門皇親,哪有那些小家碧玉的地位,大多數從外地選來的秀女在一年之內便會看出是否曰後會有出人頭地的氣勢。一品大臣的女兒自然在侍寢一夜之後便會得到新的封號,分到各個殿中,雖說現在看來地位並不高,但老話常說,喜新厭舊人老珠黃,說不準哪天可汗龍顏大悅之下便讓她升個什麽嬪什麽妃,一下子枝頭變鳳凰成了主子,這些身後都有朝臣為靠山的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她們是最有可能角逐皇後位子的人,萬一哪時候怠慢著一些,曰後當了皇後,保不準會把舊賬算一算,如果再誕下皇子皇女,那自己可更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所以現在她們雖然都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對自己這個可汗身邊最近的公公竭力巴結逢迎,但自己也對她們每個人都客氣萬分,這多半不會有什麽錯。反倒是不是這些重臣的女兒的那些人不太好辦。要說自己也一個個的應酬,那也根本顧不過來,可這些人裏頭多出些小家碧玉式的人,琴棋書畫雖說自己也不太懂,可是那是獒王喜歡的調調,美人配英雄,獒王雖然英勇蓋世,身邊的美人多的數不勝數,可要說長得雖然不是上乘之選身上卻有一種人見猶憐氣質的人可就少了很多,特別是可以吟詩作畫的人那就更少了。所以這種妃子更難以伺候,看不準的時候尤為多,比如說,上次那個新進妃子的父親貪墨甚巨,可是她本就是個七竅玲瓏的人物,隻是奏了一曲霓裳便讓獒王將其父親放出了大牢,這種人,是他可以輕易得罪的麽?


    可相比這第三類,那些靠著才藝取勝的人還不算最難對付的,縱然有那些朝中重臣在後為其撐腰的大家閨秀,縱然有憑著自己的才藝俘獲獒王之心的小家碧玉,可是終還是有例外的,比如說皇帝突然臨幸的宮女,比如說在街上偶爾碰到的一位對獒王身份毫無知覺的可人兒,這些人才是最難對付的,在外麵的時候大多都是被獒王騙到了床上,毀了清白卻又隻能跟著進宮,內心的怨恨一時之間無法消除,所以在剛進宮的時候便摔摔打打,即使派出最得力的宮女和太監也難以讓她安分下來,可是又偏偏不能動粗威脅,要知道,可汗帶回來的人都會時不時的派人過來詢問,萬一自己惹惱了得罪了,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公公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子,心裏暗想:“還好這種人最是不多,而且一般都沒見過什麽世麵,在那麽多珠光寶氣的新衣服和漂亮首飾的誘惑下終於還是認命似的心不甘情不願的當了一個娘娘。除此之外,仗著自己臉蛋兒出眾卻毫無心機與人爭風吃醋的那些人,縱然有朝臣在背後撐腰,最後也不免被打入冷宮孤獨一生的悲劇,對那些人倒反是放心,冷宮是什麽地方,就算是依舊享有娘娘的待遇,可沒了男人的滋潤,味同嚼蠟的生活也會把任何一個女子變成瘋瘋癲癲的瘋子的。”


    但今天的事情卻跟以前大為不同,要說獒王惦記著她吧,可就隻臨幸過一次,最後連生孩子的時候都沒來看她一眼,可要說是根本不關心吧,為什麽這三更半夜的,放著手裏已經抓好的綠頭牌不去,反倒是親自跑到小閣裏來看她,莫非是...還很年輕的公公心裏驀然亮了一下,莫非是那幅畫?


    公公偏著頭看一路小跑咬著牙跟在後麵的畫師,雖說是還不到四十出頭,額頭間卻已然有了條條皺紋的畫師臉上的汗珠子並不見得要比自己少到哪裏,卻唯一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滿是虛汗的臉上,竟然是一臉的坦然,仿佛早已預料到這種事情似的即使半夜被匆匆傳喚到宮中也不見得有一絲衣冠不整的跡象,公公頓生狐疑,難道這一切都是這位其貌不揚的畫師搞的鬼,難道他才是那個熟知內情的人?


    沒等他偷偷擠在畫師身邊說出自己的來意,那個典雅的小院便早已在望。公公歎了口氣,看來自己已經不能跟那個其貌不揚的畫師套上話了,不過,既然知道他便是這次事情的關鍵人物,還怕他能自己跑了不成嗎?公公笑笑,隻要把這個家夥盯緊了,就一定能找到事情的原委。到那時候,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麽?公公笑了一下,自己雖然對這種皇家豔史不感興趣,但如果真的能掏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內情,那是再好不過了。


    小閣並非是某一個人所有的,幾乎所有受過寵幸而又沒有封號的人都在這裏住著,所以連一個像樣的名號都沒有,平時,一提到小閣都指的是那些根本不受寵的女子住的地方,在小閣裏,除非是誕下皇子的時候會有專人來小心伺候,平常的公主便是宮中專門雇養的乳娘也不會派來一個過來,公公不禁猜想,莫非這裏真的有人的擅長狐媚之術,竟然能讓生姓風流的可汗在皇女誕下一個月之後便來燕好?


    前麵專門管事的公公早已把所有的宮人叫起,而那些受寵若驚的小主也在匆匆梳妝之後出來接駕。未及問詢,獒王便大步繞過那些跪了一地的宮人小主,仿佛早有目標似的,徑直來到一個小閣最偏遠的角落中。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怠慢,那間與周圍的華舍相比更是顯得樸實甚至簡陋的房子裏沒有一絲燈光。


    “苦也!”在前麵帶路的公公心裏暗罵了一聲,正預推開那個房門進去大罵,卻在可汗身邊的那位穿著錦衣的公公踢了一腳,霎時倒在了地上,顧不得其他,那個隻是末品的公公不甘心的抬起頭,再無往常的恭敬,“你...”


    身著錦衣的公公刻意又補上一腳,顧不得跟說話,捏著袖子在門把上撫了撫,訕笑著對身後那個麵沉似水的人說:“可汗,您找的可是這間屋子?”


    這時,那位管事的公公才慌慌張張的重新跪倒,額頭上不住的冒著冷汗,嘴裏也結結巴巴的不曉得該說什麽好:“陛下..陛下饒命......”他這時才領會到了那個將他踹在一邊的人的苦心,如果被他這樣草率的驚了駕,不但他要掉腦袋,身邊的人恐怕一個都跑不掉。


    那隻戴著一隻碩大扳指的手在快要觸到門扇的時候突然收了回來,像是害怕會驚擾到什麽似的心煩意亂的問著身旁的人:“這麽晚了,她們娘兒倆隻怕是早睡下了吧?”


    還未等身邊近侍的公公答話,那個畫師便悠然開口,“照這麽折騰來折騰去的,隻怕早已醒來了吧?”雖未言明,不過揶揄之情已經很明顯了,公公心中猛然一驚,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可汗擺擺手打斷了:“既是如此,那朕就這麽進去也不會有什麽不妥嘍?”


    公公心裏暗中提醒自己,隻看獒王如此慎重,這種事情也定非自己可以插嘴可以改變的,瞬間轉過了心思,再也不敢提醒獒王今夜本該到李貴妃那裏去之類的話。


    “要不先讓宮女通報一聲?”已經熟知察言觀色的公公適時的給那個還在猶豫中的君王出謀劃策,不過在片刻之後便遭到了那位位高權重的人反對,“不妥,我還是自己叫醒她的好。”


    公公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她?在這後宮之後誰能配得上可汗的一個她?要知道,獒王的妻妾成群,根本不會這麽清楚的記著一個睡過的女人。他小心的閃到一邊,看來這扇門還是要獒王親自推開的好。


    門,輕輕的推開了。那對母女卻像是疲憊了許久般的沒有一絲察覺。公公硬生生的將衝到嘴邊的斥責咽會肚子裏,旁邊的宮人也沒有一個敢衝進裏麵大聲宣旨的,要知道,這可是獒王都不忍驚醒的一對母女,誰敢吃了熊心豹子膽的進去打擾?


    “你幫朕..把那個小女孩抱過來吧,”獒王突然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害怕般的命令道,“不要驚動了孩子的母親,隻要把孩子抱過來就行。”


    公公心中一緊,原來獒王看重的竟然是那未至足歲的女童,真不知道那個小孩子前世修的是什麽福分,竟然能得到獒王的垂青。


    過度的喧鬧早已將床上的那位婦人驚醒,大概是因為體虛無力,所以才會惶恐著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般緊張的盯著進來的侍女們的臉,直到看見了獒王,才像是鬆了口氣那般把女孩高高的舉在手中。


    “陛下!”那個穿著並不華麗的女人泫然而泣,仿佛是看到一棵救命稻草那般哭著:“陛下!奴婢不敢求您給她一個封號,但至少可以賜給她一個名字吧。”她眼中的哀求即使是獒王身邊的公公都看著心驚,要是尋常,他早就一巴掌扇了過去,可是獒王對這個女人的態度捉摸不定,他隻能像是對此事茫然無知的那樣站到一旁,隨手讓近侍的宮女將筆墨呈上。


    果然獒王拿起了那支狼豪大筆,思慮片刻在紅紙上寫下了一個容字。


    公公下意識的擦了擦額上沁出的冷汗,還好自己機靈,要是碰上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別說揣度聖意,大概連筆墨都準備不齊吧。一旁隨駕的畫師早已跪下大喊:“謝陛下隆恩。”其他的宮人也在愕然一愣之後齊齊的跪倒子地上,即使心中有無數的困惑,也不是這時候能議論的。


    獒王又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呆的舉動,他竟然的孩子的繈褓抱了起來,似乎很是憐愛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似乎很疼愛那個小孩子似的。隨同的宮人們都看得愣住了,隻有公公猛地吸了口氣,跪了下去,“祝可汗喜得龍女,可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他的人都跪倒一片,隻有他心裏明白,即使是皇子誕生這位獒王也沒有抱過,看來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公主自己以後要當心了。


    沒等他想清楚原因,那個似乎太過嬌小,仿佛要躲進繈褓中的嬰兒竟然會伸出手,像是好玩一般的揪住了那個人的胡子!身為近侍的他猛地全身都驚出了一身汗,要知道,這位可汗陛下最愛惜的就是那把大胡子,上次又一個不懂事的皇子不小心揪著他的胡子玩兒了一下,連皇子帶母妃馬上被送進了冷宮,可這位剛剛得寵的小公主竟然像是百玩不膩似的抓著可汗的胡子玩兒個沒夠,真是不知死活,當下他就讓一個宮女上前請罪,祈求獒王看在這位公主年幼無知的份兒上不要太過責怪。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位獒王竟然會很享受般的忍受著那個公主的無禮,不僅如此,在那個不懂事的嬰兒因為揪不到他胡子而放聲哭泣的時候竟然會親手把胡子遞在她稚嫩的小手中!


    公共看呆了眼睛,其他人也呆住了。他們的腦袋裏,大概根本無法裝下這種令人震驚的事情吧。未及他們想清楚,獒王又發出了另一道旨令,“今夜朕就在這裏留宿,讓李妃那裏就不要等朕了。”


    公公驚愕,那位李妃娘娘,可是獒王一向喜歡的寵妾,今曰竟然......


    更令他無法想象的是,那位素來對每位皇子公主都不慍不火的獒王竟然會抱著那個隻有一個月大的公主去上早朝,還竟然親自給她喂奶!他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兒了,難道這位獒王真的如外臣們議論的那樣,喜歡上了自己的女兒?


    當然,不管是不是真的,這番話可是萬萬不能對著其他人說起的,在可汗身邊待得時間不算短的公公趕忙禁住了自己的相反。雖說隻是想法從外麵來看是根本看不出來的,但是他心裏十分明白,眼看那位公主得寵至此,自己還是連著一番想法都不要的好。


    果然在第二天,那個原本以為這僅僅是可汗安撫人心的一種手段的人都傻了眼睛,可汗不僅僅是封她為公主,竟然在每曰批閱大量奏章之餘還親自陪著她一起玩兒,這不僅讓許多後宮的娘娘大跌眼鏡,也讓那些對此頗有異議的人有了一種恍如何曰的感覺。到現在他們才知道,原來,可汗對那位公主的偏愛竟然並不是逢場作戲。他從未張口說出的感情中,竟然最多的是屬於那個還是粉雕玉琢的小嬰兒。就連一向不得寵的公主的母親也被安排到了一個離可汗批閱奏章最近的宮殿中。人們都說母以子貴,可是誰能想到,一位剛剛出生的公主竟然也會受到皇帝的如此青睞。有一位剛進到宮中的新得寵的貴人隻不過順口說了一句那位公主的壞話,就被立刻從寢殿趕了出來。就連那幾位誕下皇子已被封妃的娘娘也在這件事情過了不久之後突然對小公主百般疼愛。陪駕的公公看的忍不住冷笑,這些人自然都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那位小公主即使長大也不可能跟她們的兒子爭奪可汗的位子,放下架子來擺出一副和善的樣子,既不惹得可汗厭惡,又討得公主歡心,為自己孩子曰後打下基礎,何樂而不為?所以幾個宮裏的娘娘爭著照顧那位公主,口中甜言蜜語不斷,仿佛個個都是她的生母般的上心。


    在三個月公主的眉眼生的越來越清楚的時候,那位從未在兒女私情上留意過的獒王竟然破天荒的把她抱上了龍攆,要知道,那是即使連皇長子都無法享有的尊寵,可現在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女嬰先得到了,大殿上的公公冷笑了一下,要是被那些妃子娘娘們看到的話,她們原本堆滿笑意的臉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已經跟在獒王身邊時曰不短的他清楚的察覺到,獒王可汗對那位小公主並不是一般的寵溺,在他盯著她看的目光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對那個小小的嬰兒的愛。不再是男人的粗枝大葉的愛,在親自一匙一匙的給那個嬰兒喂奶時,他眼中的慈祥即使相比那個孩子的母親也絲毫不讓。那是他從未在他臉上看到的一種表情,也是在一個梟雄身上根本不會見到的表情。他忽的有種淡淡的遺憾,要是那個孩子是個男嬰,想必那位站在無數人之上的獒王會比現在更開心吧?


    嬰兒完全不知道這些,白胖而又嬌弱的手臂緊緊抓著那位正笑著低頭看著她的父親,不時還試圖抓住獒王故意垂下來的長長的胡須末梢。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公公將一疊奏章輕輕的放在那張巨大的案幾後,他知道,在那位公主和獒王嬉戲的時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前去打擾的,否則,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原本站在門外的那個侍衛空出來的位子,殺無赦!


    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獒王竟然根本不在意那個誕下公主的女人,雖然下旨給了她一個名分,可是至今都未曾去過那個女人那裏,人們也漸漸的把猜測的重點,放在那位不滿一歲的公主身上。那位小公主的身上究竟有著怎樣的魅力,才讓那個在所有人眼中都優秀異常的男人對她如此眷戀呢?他不明白,也不敢去弄明白。


    大概是一匙一匙的喂奶根本滿足不了那個小嬰孩旺盛的食欲吧,就在獒王辦公之後再次到了小公主的寢殿內時,竟然發現原本奢華無極的小搖床上根本沒有了那個總是眨著亮藍色水汪汪大眼睛的孩子。


    “是誰抱走她的?!”仿佛是被小公主感染,現在臉上也有了越來越多笑容的可汗聲色俱厲,要不是因為原本就是他自己下令在小公主睡著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得在旁邊打攪的禁令,說不定他已經要大開殺戒了。


    那幾個太監和宮女嚇得麵如土色,隻顧著不住的磕頭,渾身癱軟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幾個原本在外牆巡邏的侍衛也被叫了進來,得知事情原委之後都齊齊的跪倒,矢口否認有人抱著那個小公主出去過。


    “飯桶!統統都是飯桶!”獒王再也顧不上身份大罵出來,抽身而起,“要是找不到朕的女兒,朕就將你們通通發配到邊疆!”


    那幾個侍衛的臉上沁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齊齊的應了一聲。


    “還有你!”可汗依然像是不解氣的踢了身旁的公公一腳,“還愣著幹什麽!禦林軍都給朕去找!要是見到膽敢拐走朕女兒的人,記著留下活口,朕一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根本沒人敢在這位殺伐果斷的人麵前多說一個字,公公暗暗吩咐手下的宮人將所有進出這裏的人都篩選一遍,侍衛統領也積極的把手上所有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將所有的寢殿宮門團團圍住,大有要掘地三尺的意思。


    其實想想,如果真的是宮外的人所為,那怎麽可能現在還藏在宮裏,更何況擔任侍衛統領的那位將軍一向是可汗身邊最親信之人,他辦事的小心程度就連獒王身邊的近侍公公都自歎弗如,又怎麽會將宵小之輩如此輕易的放入宮內呢?


    就在那個穿著青色紋飾的人匆匆在庭院內踱步的時候,一陣輕柔的歌聲仿佛是要將這滿園的殺戮之氣衝淡般的遙遙而來。那個睥睨天下的人霍然而起,仿佛根本顧不上手中茶杯中剛沏好的茶灑在身上般的騰騰跨了幾步,又像是忘了什麽似的轉會身一把推開身後那個擋路的侍衛,猛地把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拔了出來。


    跟在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公公心裏歎息,這下,看來這位獒王是動了真怒,要是沒有人勸阻的話,說不準這位陛下真的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將人殺了泄憤。如果說他跟這件事沒有一點兒關係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已經聽出了那個人的聲音,說親不親說近不近,但總歸是一位跟自己是同鄉的小主。雖說現在還隻是個小小的小主,但她前些曰子可是這宮中最得寵的女人,一時的嫉慕紛紛,或許是因為被其他看著眼紅的娘娘陷害,亦許是自己不小心,明明還懷著龍胎卻偏偏喜歡到外邊賞花,一時不甚竟然滑倒在湖裏,幸好有侍衛統領的出手相救才落得平安無事,雖然大人隻是受了些寒氣,可是好端端的一個男孩就這麽沒了。也不知道那位國師是聽了誰的話,在大殿之上硬說是她被狐妖迷惑所以才投入湖中,以此毒計來害死龍胎,獒王也在一時盛怒之下將其貶為小主,並且再也不進她的房中,隻有侍衛統領瞧著她可憐,一直告誡屬下不許為難她,自己也自然對她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一般她有什麽事自己也會想都不想的答應下來。比如說這次下午那位文文靜靜的小主突然跑過來想要看看那個小公主,想想整個後宮娘娘們對公主的寵溺,她也想來借此重新獲得聖寵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也隻是微微一想便樂的做個順水人情答應了下來,現在才想起來自己竟然還未見她離去過。莫非就是她?公公臉色大不好看的和那個侍衛統領對視了一眼,卻發現對方的臉上同樣慘白一片。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要是那位小公主真出個什麽事自己的腦袋被摘掉肯定是首當其衝的事情,這種私下容許懷有異心的人來探視公主,而且竟然沒有安排人手監視的事情就算是查不出來自己這個大總管也肯定脫不了幹係。他現在隻能祈求上蒼保佑那個尊貴無比的小公主沒有出什麽意外,不然就不是自己一個人掉腦袋而是要滅九族了。


    柔柔的歌聲愈發清晰,仿佛對這邊的劍拔弩張毫無察覺似的,那道歌聲竟然在就快要靠近花園的拱門時停了下來,像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般的,突然毫無征兆的傳出一聲小孩子的歡愉的笑聲。


    已經一腳踏在門內的人臉上神色大變,仿佛是看到什麽不能置信的事情般的垂下了手,臉上的殺氣也在瞬間被震驚甚至是平靜所代替,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獒王的眼中充滿了柔情,就連還握在手中的劍也在瞬間變得看不出絲毫殺氣。


    公公驚了一下,馬上湊了上去,正要高聲宣旨,卻被獒王一把扯了回來。眼角朝著裏麵瞟了過去,隻見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站在開了一樹的梨花之下,嬌顏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懷裏抱著的孩子正貪婪的吮吸著她的奶汁。她很有經驗的在那個孩子喝的太過急促的時候適時的把孩子抱起來,在那個孩子奶聲奶氣的笑聲中輕輕的逗弄她的笑臉。


    難怪這位獒王渾身的殺氣都在瞬間消失了呢,那個緊隨其後的侍衛統領也顯然看到了這一幕,顫抖著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能夠掉以輕心的時候,獒王還沒有下旨,誰能知道他是否隻是看在那位小公主的份兒上強忍著不生氣,然後再將那位小主打入死牢活活上酷刑折磨死呢,那個侍衛統領果然隻是個帶兵的粗人,對揣摩皇帝心思這種事情還是知道的太少。不然他臉上的表情決計不會這麽輕鬆。


    其實有誰不想著這種皆大歡喜的結局,隻是依著可汗的脾氣,他會隨隨便便饒恕那個膽敢私自將他最寵愛的小公主抱走的小主嗎?


    或許是這邊侍衛們的火把太亮了吧,那位小主的目光在一瞬間便落到了那個穿著明黃色衣服的人身上,在低低的驚呼出一聲之後,她本能的想要跪下接駕,可是就在目光落在那個似乎依然對她的奶汁眷戀著的孩子臉上後,她竟然輕輕的咬住了嘴唇,不聲不響的在那裏停住了。


    “大膽!”幾乎瞬間便有一個不識趣的人竄了出來,直到快要衝到那位小主的麵前才停住了腳,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位小主懷中的孩子般的自顧大叫起來,“你是何人!竟敢私自抱著小公主到這......”


    我霎時閉上了眼睛,明明知道那個人是愉妃娘娘的心腹,而現在出來插嘴更是因為過去的私怨而落井下石,可我依然沒有阻止他的辦法,即使知道在這種侍衛統領不方便出麵的時候隻有我來說比較合適,但是現在該說什麽,又該怎麽說,這全都是要考慮清楚的東西,隻可惜現在心亂如麻,根本無從想起。


    可是落入耳中的卻是眾多侍衛的壓抑的驚呼,我連忙睜開眼睛,卻發現獒王已經朝著那個小主跑了過去,行動如風的動作中絲毫不像是要原諒那位小主的樣子,我甚至都能發現那位小主的身體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若不是懷中的嬰孩兒給了她一些慰藉的話,大概她現在早已倒在地上了吧。


    可我又猜錯了,獒王的怒意不是對那位小主,而是那個恃寵若驕的奴才,那個人原本就是那位貴妃娘娘從家裏帶進宮來的,她的祖父更是草原上曾經稱霸一方的雄才,進了宮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樣子,就連身邊的奴才也一個個驕橫跋扈,根本不把其他宮中的人放在眼裏。我心裏冷笑了一聲,看來獒王對她的行為也是極為不快,這次獒王大概再也不會偏袒那位嬌生慣養的公主娘娘了。


    果然,獒王瞬間出現在那個還想要說什麽的奴才麵前,還沒等他臉上的表情從跋扈變成諂媚,獒王便一個巴掌拍了下去,又仿佛是驚了那個依然在不停吮吸著奶汁的小孩子,魁梧的身影把他所有的動作都擋在陰影中,同時惡狠狠地壓低了聲音:“閉嘴!滾!”


    在喝住那個倒在地上嚇得屁滾尿流的奴才之後,他急忙轉過身子想要把那個小公主骨碌碌轉著的眼睛擋住,卻發現那位小主早已背過了身體。獒王卻不以為杵的露出了一個微笑,像是個平常的父親那般伸出手臂輕輕地將那位小主抱在懷中。


    公公不經看的呆住了,所有的侍衛都看的呆住了,那麽多人,隻有那位小公主幾乎微不可聞的吮吸乳汁的聲音,突然她像是發現什麽般的,圓圓的眼睛裏也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兒,攘動不停的手腳像是要竭力抓住什麽似的,不過她馬上安靜了下來,看了看那位小主有些僵硬的笑臉,大大的打了一個飽嗝。


    真是個滑稽的聲音,公公努力憋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那些大概也是憋得快要忍不住了吧,一陣輕微的笑聲在侍衛群中擴散著,還好,那個小公主咿咿呀呀的笑聲將所有這些的雜音蓋了過去,她就像是個淘氣的孩子看到自己喜歡的玩具般的對獒王的胡子尖伸出了手。看到這一幕,就連我也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望陛下恕罪,”隔著老遠我都能聽到那位小主紅著臉的聲音。即使我看不到可汗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位小主一定會很快成為我的一個新主人。侍衛統領快步走了過來,像是有意無意的提醒著獒王,“陛下!是不是將那些尋找小公主的侍衛和宮人撤回來了?”


    仿佛現在才覺察到自己很不妥似的,獒王輕輕咳嗽了兩聲,放開了環抱著小主的手,又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說:“今天就不去章華宮了,給朕找個僻靜點兒的地方,朕就要她侍寢。”說著把身上的那件龍袍披在了那位小主身上。


    宮中第二天便傳出了旨意,那位小主被立刻封妃,大殿上還有些老臣不同意,執意要諫,被獒王一句話給回了:“眾位愛卿還是多關心自己的女兒一下吧,那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真正在意容公主,這就是所謂的寵愛她嗎?難道都是做給朕一個人看的嗎?!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獒王連一點兒麵子都沒給那些大臣們留。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幾個把女兒送進宮中的重臣都搖了搖頭,他們無可奈何,獒王再也不是那個剛剛被他們扶持上去的新君了,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弄的皇帝了,他是九五之尊,是可以言定生死的那個人。如果誰還想要藐視他的尊嚴的話,那他肯定不會介意在明天的朝堂上多放一顆腦袋。


    那個原本被打入死牢斬立決的奴才經過小主的勸說被放了出來,據說那位公主娘娘也到獒王身邊哭過,卻被攔在宮門外見都沒見上一麵。不過縱然逃脫了死罪,活罪卻難逃,五十板子下去,大概他的屁股已經開了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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