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書記提筆寫不出“萬峰山”,感覺責任重大,下筆千鈞。


    書法家揮毫潑墨,筆走龍蛇,什麽樣的字都可以一揮而就,並迎來眾人讚美之詞。


    “萬峰山”卻是兩回事,不是三個字,是千古“美人”還是千古“庸婦”,全在一念之間,下筆容易,卻要麵對悠悠月歲檢驗。


    田書記手臂伸向狼毫,微微顫抖,不能自製。


    “萬峰山”不是書寫三個字那麽簡單,書寫的是“萬峰山”未來。麵對萬峰山,不會有人去讚美“萬峰山”三個字,是要評說萬峰山是不是世界絕色佳人。


    田書記收回手,再次走出大棚,凝望萬峰山。


    萬峰山似若閨中待嫁閨女,怎樣梳妝萬峰山,事關重大,“萬峰山”三個字即便不朽之字,萬峰山在他治下變成庸婦,自己將隨著庸婦留下千古罵名。


    十多分鍾後,田書記轉身走進大棚,來到桌前,麵對宣紙,“萬峰山”三個字將刻在巨石屏風上,與巨石屏風長存,成為不朽,自己寫還是不寫,舉棋不定。


    福祉縣會不會按照規劃設計建設萬峰山風景區,亦或按照規劃設計建設,可誰又保證萬峰山原始沉澱不受到破壞。


    田書記感覺自己沒有伸手取筆的勇氣,“萬峰山”三個字將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上承億萬年曆史、下啟悠悠月歲,“萬峰山”不是字,是承上啟下的分界線。


    如果萬峰山旅遊開發失控,人類就會與萬峰山億萬年曆史割斷聯係,從這個意義講,這是在對曆史犯罪。


    如果把萬峰山胡亂打扮一番匆匆嫁人,形同暴殄天物。堪比鴇母無良行徑。


    大棚內靜悄悄的,楊副部長、柴書記、王市長、白書記、楊瓊及省、市有關領導同誌目光注視田書記,屏息斂氣。


    一眾人從田書記凝重神情中。看到了田書記內心激烈鬥爭,他之所以不取狼毫。飽舔濃墨,揮毫潑墨,“萬峰山”在宣紙上一氣嗬成,是因為“萬峰山”三個字一經他手,“萬峰山”將不再深居閨中,她將以自己獨特的魅力走向世界。


    田書記在桌前站矗立好一會兒,仍然沒有取筆,再次走出大棚。仰臉萬峰山屏風,身體一動不動,一臉崇敬,靈魂仿佛飛去萬峰山,與萬峰山靈魂融合,秘密交談。


    楊常務副部長凝視田書記,他懂得田書記,昨天下午田書記一行到達永寧市,按照安排活動完畢後回到賓館,田書記收到投資商輾轉遞交上來的訴求。


    看到投資商訴求。田書記麵色陰沉,他從訴求中洞悉幽微,投資商不是投資建設萬峰山風景區。是在圍剿萬峰山風景區,要把萬峰山風景區景點變成任由他們宰割的獵物,無良商人將用最卑鄙的手段處置。


    美麗無雙仙子般的萬峰山,將被貪官汙吏、無良商人勾結,娶過手,他們以美麗仙子為招牌,無良炒作,嫁一次、嫁兩次、嫁三次……不停的嫁下去,世界美麗無雙仙子將被他們折磨成枯瘦如柴。相貌委瑣的醜女,棄之而去。萬峰山不可複生。


    萬峰山絕美身姿剛剛展露世界,遭遇浩劫。萬劫不複,世界絕景雕謝於無聲無形。


    這就是萬峰山的現實,剛揭開麵紗展露無與倫比美麗就被無情圍剿,他們才不管萬峰山世界無雙,也不管萬峰山開發成什麽樣子,隻要個人得利,即便萬峰山胎死腹中他們也不會感到丁點痛惜,


    給環保一樣,隻要能賺錢,官員才不管工廠煙囪冒煙,不管毒水橫行,絲毫不顧忌老百姓患病,隻要他們能夠得到足夠的利益,把地球毀了也在所不惜。


    田書記手拿訴求,看後一聲歎息,遞給楊常務副部長。


    楊常務副部長接過訴求,目光落在訴求上,認真看起來。


    訴求說,投資商看到福祉縣人民政府招商引資廣告,不遠萬裏來到福祉縣,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根本就沒有人出麵給他們洽談投資事宜。


    打聽才知道,福祉縣政府認為萬峰山是金娃娃,搞獨家經營,根本就不打算接受外來投資,打廣告誠邀天下投資商投資世界之最風景區,隻不過宣傳福祉縣發現世界級風景區的手段而已。


    這樣的政府哪還有誠信,這樣的政府又怎麽能夠取信於民,這樣的政府怎麽又有能力發展縣域經濟,這樣的政府怎麽能夠帶領人民群眾發家致富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萬峰山旅遊資源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同共同財富,福祉縣政府卻獨家把持建設和經營權,更有甚者,有人把福祉旅遊大開發作為撈取政績、大肆斂財的道具,一紙規劃設計,自定保證金、測算底線,把投資商和人民群眾排斥在旅遊大開發之外,任由國家的寶貴旅遊資源閑置,以己之私製定政策,以個人喜好為所欲為。


    廣大幹群、投資商隻能隔著玻璃看著貪官汙吏胡作非為。


    我們強烈要求,福祉縣旅遊大開發不能藏著掖著,要公開透明,建立法製競爭平台,公平公證,旅遊大開發人人平等。


    投資商不是救世主,也沒有什麽高尚品德和情操,也不是無私支持福祉縣旅遊大開發,投資商的投資也是為了賺錢,賺錢有道是投資商共同心聲,也是投資商的原則。


    福祉縣政府在無力開發萬峰山旅遊資源的情況下,投資商才站出來投資,希望福祉縣政府不要閑置旅遊資源,盡快把萬峰山旅遊資源開發出來,喜迎世界遊客!


    國家得利,人民得利,投資商得利,這就是投資商最大的心願!


    見楊常務副部長看完訴求,田書記問:“感受怎麽樣?”


    楊常務副部長說:“高尚正義,直擊時弊,要求公平公正,一付正直商人的樣子!”


    田書記何等人物。福祉縣憑空掉下這麽大個蛋糕,分切蛋糕時肯定不會文質彬彬風平浪靜,投資商費盡心機給自己遞送訴求。難道他們就不拉攏一些人與他們站在一起?楊常務副部長的女兒在福祉縣做縣長,事前就聽不到一點風聲?或許。縣委書記、縣長給投資商站在一起。


    果真如此,福祉縣書記、縣長的政治敏銳值得考慮,執政水平和能力值得考慮,是不是貪官汙吏也值得考慮,田書記想透徹了這一點,問:“福祉縣書記、縣長難道一點也不了解這事?”


    楊常務副部長當然明白田書記意思,說:“福祉縣憑空掉下大蛋糕,沒有人不想對它動刀子。這個時候暴露矛盾,我個人認為,書記、縣長應該有所了解!”


    楊常務副部長的話既撇開自己、也撇開楊瓊、還沒有傷害白書記,他頭腦在疾速分析,發生這種事情楊瓊有可能不知情,但白書記、還有那個叫徐建川的小青年必然知情。


    不過按照一般規律,白書記、徐建川若是知道投資商遞交訴求,應該把投資商的行動消滅在萌芽狀態,不應該讓那些人肆意妄為。


    想到這裏,楊常務副部長覺得。如果那個叫徐建川的小青年對事件毫不知情,他的政治敏銳性也隻是一般般,政治前景並不看好。隻是個幹實事的人才而已。


    “這行程……”田書記看著楊常務副部長,說半句話,麵現征求意見表情。


    楊常務副部長當然懂得田書記意思,忙說:“田書記,我了解下情況再定!”


    田書記點點,目光看向一邊。


    楊常務副部長轉身走出田書記房間。


    楊常務副部長是何等敏銳之人,既然投資商可以把訴求遞交到田書記手上來,田書記去福祉縣就不可能風平浪靜。前方行程情況不明,省委書記絕不可以涉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草莽行為。田書記不需要這樣的行為。


    楊常務副部長撥通女兒電話,女兒果然知情。還講了村民攔車向田書記遞交訴求情況,並講了之所以容忍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楊常務副部長了解到徐建川讓那些人肆意妄為時,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有膽有識,絕非池中之物,他決定利用好這次機會,讓徐建川成為女兒忠實合作者。


    楊常務副部長如實向田書記匯報福祉縣情況,讓楊常務副部長沒有想到的是,田書記立即做出決定,按照原定按排去福祉縣。


    楊常務副部長這下看不透田書記了,明明是福祉縣布了一局棋,田書記卻自甘做配角,怎麽回事?他立即聯係到徐建川,難道徐建川給田書記有瓜葛?


    徐建川的背景楊常務副部長調查過,與田書記毫無交集之處,難道是宏泰集團的關係?


    然而楊常務副部長很快給否定了,如果是宏泰集團的關係,發生在福祉的事情於宏泰集團隻能算區區小事,根本就用不著田書記出麵,田書記也沒有必要去做配角,宏泰集團自行處理就行了。


    別看那些投資商在福祉縣興風作浪不可一世,若是遇上宏泰集團,一個個早就作鳥獸散去,膽敢與宏泰集團作對,不想賺錢了就作對去。


    楊常務副部長看不懂田書記,他緊隨田書記,做隨行人員的工作本份。


    田書記看著萬峰山屏風,身體筆直,形象高大,神色堅毅,胸中好似萬壑雷在轟鳴,他在胸中醞釀“萬峰山”三個字。


    “萬峰山”注定麵對世界,舉足輕重,不好寫也得寫,人生在世,不管什麽人,都會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


    就算寫成功了“萬峰山”三個字,沒有成功開發萬峰山,形同把寫字人釘在了恥辱柱上,他懂得這個道理,但他明白自己還得寫。


    寫“萬峰山”三個字,是一種態度、一種決心、一種榮辱觀、一種勇於麵對,給身處戰場一樣,不能退縮,隻能前進。


    此刻,田書記把自己當作手握步槍衝鋒陷陣的戰士,而不是統率幾千萬人眾的高級領導同誌。


    田書記的出現,成為媒體關注焦點,田書記一行一動都在記者的注視下,哪怕一丁點小小異動,就會成為重大新聞。


    所有記者同時發現,田書記在萬峰山屏風前凝重萬分,給人的感覺萬峰山在他心中重若千鈞,他胸有風雷,仿佛不是書寫“萬峰山”三個字,而是在書寫事業,書寫“萬峰山”過去、現在、未來!


    記者喜歡捉摸新聞對象,田書記今天的表現並不複雜,不難看出,此刻他全心身都投入到“萬峰山”,或許,“萬峰山”已經融入他的血液、骨髓裏。


    田書記麵前熒光閃閃,眾多記者拍照,把田書記神形留著永恒,有刊物記者已經請示總編,把田書記肖像作為下一期封麵,有記者已經在著手新聞從哪個方麵刻劃田書記內心。


    不難看出,田書記衷情萬峰山,他對萬峰山的感情暴露無遺。


    “萬峰山”三個字,揮毫潑墨就來的事情,田書記醞釀這麽久,沒有下筆,記者們看出來,田書記內心太沉重,強烈的史命感,內心不能平靜。


    凝望,再凝望!


    醞釀,再醞釀!


    “萬峰山”三個字仿佛不是在田書記揮毫潑墨中誕生,而是在凝望、醞釀中誕生。


    田書記曾是大學校長,著名書記家,在書法界享有盛譽,他的書法,一字難求,價值千金,記者了解。


    從事黨政工作後,田書記沒再提過字,在場許多記者長期追蹤田書記新聞報道,對此十分了解。


    許多記者熟知田書記,田書記從不給企業題字,不給建築物題字,不在任何風景區留下墨跡,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在萬峰山巨石屏風前,田書記欣然同意題字,這對記者們來講,已經就是難得捕捉到的重要新聞。


    就憑田書記題字,記者們能夠從中發掘出轟動性新聞。


    記者們心中激動,凝望田書記,他們在收集、捕捉田書記與萬峰山的必然聯係。


    因為記者們懂得,隻有挖掘出田書記與萬峰山的必然聯係,才是成功新聞。


    新聞好寫,寫領導同誌的新聞並不好寫,寫的人太多,競爭激烈,要想寫好像田書記這樣的領導同誌不容易,必須要挖掘出內在聯係,新聞才能脫穎而出。


    許久,田書記走回大棚,站在桌前,望著宣紙,屏氣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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