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啊，我真的很難辦啊。”黃所長感歎道。
“老武”不吭聲。如果這不是小說而是電影，觀眾準能發現，這位就是偵辦“扳手盜竊案”的武警官。當然，帶隊為“街頭爭霸戰”收尾的也是他。
“這九個家夥，”黃所長接著說，“我們不是全認識。不過有幾個也是我們打過幾次交道的了。他們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
“劉隊又打招呼了？”
畫外音響起，接著鏡頭搖向武警官。
“可不。昨天上午還沒下班電話就來了。”
鏡頭搖向黃所長。黃所長接著說：“人家話說得挺圓：‘老黃啊，聽說你們轄區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暴力事件。犯罪嫌疑人打傷了我市著名企業家何大生的四個員工和幾個無辜群眾。這事兒影響很大，你要秉公執法，嚴肅處理。’”
“要你秉公執法，那不挺好嗎？”
鏡頭搖向武警官。
“挺好？這話你還聽不出來？犯罪嫌疑人、我市著名企業家、員工、無辜群眾……這傾向姓也太明顯了。”
鏡頭搖向……呃，搖向……我們還是寫小說算了。
“這事兒輪得到他管嗎？”武警官斜倚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嘟噥道。
“人家沒管啊。人家隻是打個電話表示關切，又沒給你下什麽指令。”
“那你愁什麽？該咋辦咋辦唄。”
“你是真糊塗還是假明白？這事兒是我們想咋辦就咋辦的？”
“我是假糊塗。”武警官掏出一根煙，說：“不過我還真沒明白，這事兒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無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什麽難的？”
“以前不都是他們占便宜嗎？你把他們放了他們就滿意了。可這一回他們可是吃了大虧啊。”
“報應，活該。”
武警官就著黃所長遞過來的火機點著煙，冷冷地罵道。
“劉隊要我們嚴肅處理，處理誰啊？這事兒明擺著。”
武警官吐個煙圈，不緊不慢地說：
“這事兒可不好辦。要是這事兒發生在別的地方還好說，可事發地點是有監控的。監控錄像你也看了，那小夥子是被那幾個人追過來打的。而且那幾個人受傷都是相互間誤傷，那小夥子幾乎就沒和他們有任何身體接觸……九個人追著打一個人，還有錄像為證。你想把這事兒黑說成白，可能嗎？”
黃所長撓撓頭。
“是啊，就是難辦嘛。所以才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啊。”
“不過也沒啥難辦的。”武警官依舊盯著天花板，說：“你把那段錄像毀了，問題就解決了。”
“這個……”黃所長顯得很躊躇。“毀滅證據，這可是個大事兒。鬧不好……”
“那我可就沒辦法了。”武警官譏諷地說：“又想給人擦屁股又怕弄髒自己，那咋辦？”
“誰想給他們擦屁股了……哎，人家是刑偵隊長，官大一級壓死人。要想領導提攜，你就得給領導提鞋啊。我一小所長，誰的話我不得聽？”黃所長愁眉苦臉地歎道。
“你抱怨啥？”武警官說。“公雞頭上肉，你也大小是個冠（官）。誰的話你都得聽，這不還有我給你提鞋嗎？”
“咳，老武……勇哥你咋這麽說！”黃所長滿臉帶笑。“咱們什麽關係，是上下級嗎？咱們那是金不換的好兄弟嘛。”
“行了。不碰上為難事你也不會跟我稱兄道弟。”武警官起身道：“要不，你就直接把錄像交給劉隊，有膽子他自己去毀，不就跟你沒關係了？”
“這……”黃所長齜著牙，一臉難色。
“還有一件事你可以跟他說，昨兒我出現場，好幾個群眾拿出他們拍的視頻給我看，主動要求作證。都說是那幾個人追著小夥子打，結果誤傷自己。小夥子沒責任……”
“這不太好啊。這不擺明了跟領導叫板嗎？”黃所長憂慮地說。
“你整天前怕狼後怕虎的幹什麽？”
武警官動氣了，他提高嗓門叫道：
“這怎麽叫跟領導叫板？你這明明是對領導負責嘛。你就告訴他，不是你不願意替他擦屁股，實在是你手裏沒有衛生紙，隻有砂紙。他要還堅持要你擦，你就拿砂紙好好給他糙糙……糙出血來算他自己倒黴。”
“？”
黃所長有點迷糊。
“還不明白……你就明著說，這段錄像幹脆毀掉，風險你來擔――夠意思了吧？不過群眾手裏的視頻你控製不了。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上了網……嗯？他劉隊、包括那個什麽著名企業家是不是都得掂量掂量？”
黃所長豁然開朗。
“對呀……不是我不幫他辦，是這事辦不圓。我也是替他著想啊！”
“就是啊……總算明白過來了？”武警官餘怒未消地說。
“嘿嘿，還是勇哥有辦法……哎，對了老武啊，上回市局那件事被人捅到網上是你幹的吧？我一直覺得那個什麽‘迷鷹’像是你的網名……”
“你見過我上網嗎？現在都實名上網，那事市局暗中查那麽久都沒結果，肯定是個很懂網絡的人幹的……我懂嗎？”武警官問。
“可那事不是內部人不會知道得那麽清楚，你……”
“行了行了，你要覺得是我你就往上報吧。”武警官不耐煩地說。
“咳，我報什麽……那幫當官的，隻知道讓兄弟們賣命，啥好處都不給。他們出事我巴不得呢。”
“那你還那麽緊巴結他們？”
“我也是沒辦法。端人碗受人管啊！”
“你端的是他們的碗嗎？”武警官一句趕一句，口氣戧戧地說。
“哎……老武啊，你這人啥都好，就是這個脾氣啊，得好好改改啊。”
“我有什麽要改的？”
“你跟許隊不是很熟嗎？”黃所長推心置腹地說。“要不你幹脆跟他打個招呼調過去算了……當然，我是舍不得你走，可……”
“我可不想上馬路吃灰。再說了，你以為幹交警就沒煩心事了？”武警官又恢複了眼望天花板的造型。
“吃灰總好過吃板磚吧？呃，老武，我不是……”
黃所長說的是武勇以前辦案遭人報複的事。那回武勇被人暗中蓋了一板磚，上級卻沒有任何表示，連派個領導到醫院慰問這樣的過場都沒走。他說完之後才想到，這事兒在武勇心裏恐怕是個永遠的痛，他不該在他麵前再提這件事。
武警官冷冷地望了黃所長一眼。
“老黃啊，當初我們從警校畢業穿上製服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挺威武挺神氣。現在穿著這身皮，你還有當年的感覺嗎？”
說罷，不待黃所長回答，他就轉身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還不忘順手帶上門。門關上時的聲音並不是特別響，但也足以表明：剛剛走出去的這位，憋了滿肚子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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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武”不吭聲。如果這不是小說而是電影，觀眾準能發現，這位就是偵辦“扳手盜竊案”的武警官。當然，帶隊為“街頭爭霸戰”收尾的也是他。
“這九個家夥，”黃所長接著說，“我們不是全認識。不過有幾個也是我們打過幾次交道的了。他們是什麽人，你我都清楚……”
“劉隊又打招呼了？”
畫外音響起，接著鏡頭搖向武警官。
“可不。昨天上午還沒下班電話就來了。”
鏡頭搖向黃所長。黃所長接著說：“人家話說得挺圓：‘老黃啊，聽說你們轄區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暴力事件。犯罪嫌疑人打傷了我市著名企業家何大生的四個員工和幾個無辜群眾。這事兒影響很大，你要秉公執法，嚴肅處理。’”
“要你秉公執法，那不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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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這話你還聽不出來？犯罪嫌疑人、我市著名企業家、員工、無辜群眾……這傾向姓也太明顯了。”
鏡頭搖向……呃，搖向……我們還是寫小說算了。
“這事兒輪得到他管嗎？”武警官斜倚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嘟噥道。
“人家沒管啊。人家隻是打個電話表示關切，又沒給你下什麽指令。”
“那你愁什麽？該咋辦咋辦唄。”
“你是真糊塗還是假明白？這事兒是我們想咋辦就咋辦的？”
“我是假糊塗。”武警官掏出一根煙，說：“不過我還真沒明白，這事兒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無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什麽難的？”
“以前不都是他們占便宜嗎？你把他們放了他們就滿意了。可這一回他們可是吃了大虧啊。”
“報應，活該。”
武警官就著黃所長遞過來的火機點著煙，冷冷地罵道。
“劉隊要我們嚴肅處理，處理誰啊？這事兒明擺著。”
武警官吐個煙圈，不緊不慢地說：
“這事兒可不好辦。要是這事兒發生在別的地方還好說，可事發地點是有監控的。監控錄像你也看了，那小夥子是被那幾個人追過來打的。而且那幾個人受傷都是相互間誤傷，那小夥子幾乎就沒和他們有任何身體接觸……九個人追著打一個人，還有錄像為證。你想把這事兒黑說成白，可能嗎？”
黃所長撓撓頭。
“是啊，就是難辦嘛。所以才想讓你幫我拿個主意啊。”
“不過也沒啥難辦的。”武警官依舊盯著天花板，說：“你把那段錄像毀了，問題就解決了。”
“這個……”黃所長顯得很躊躇。“毀滅證據，這可是個大事兒。鬧不好……”
“那我可就沒辦法了。”武警官譏諷地說：“又想給人擦屁股又怕弄髒自己，那咋辦？”
“誰想給他們擦屁股了……哎，人家是刑偵隊長，官大一級壓死人。要想領導提攜，你就得給領導提鞋啊。我一小所長，誰的話我不得聽？”黃所長愁眉苦臉地歎道。
“你抱怨啥？”武警官說。“公雞頭上肉，你也大小是個冠（官）。誰的話你都得聽，這不還有我給你提鞋嗎？”
“咳，老武……勇哥你咋這麽說！”黃所長滿臉帶笑。“咱們什麽關係，是上下級嗎？咱們那是金不換的好兄弟嘛。”
“行了。不碰上為難事你也不會跟我稱兄道弟。”武警官起身道：“要不，你就直接把錄像交給劉隊，有膽子他自己去毀，不就跟你沒關係了？”
“這……”黃所長齜著牙，一臉難色。
“還有一件事你可以跟他說，昨兒我出現場，好幾個群眾拿出他們拍的視頻給我看，主動要求作證。都說是那幾個人追著小夥子打，結果誤傷自己。小夥子沒責任……”
“這不太好啊。這不擺明了跟領導叫板嗎？”黃所長憂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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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所長有點迷糊。
“還不明白……你就明著說，這段錄像幹脆毀掉，風險你來擔――夠意思了吧？不過群眾手裏的視頻你控製不了。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上了網……嗯？他劉隊、包括那個什麽著名企業家是不是都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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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不是我不幫他辦，是這事辦不圓。我也是替他著想啊！”
“就是啊……總算明白過來了？”武警官餘怒未消地說。
“嘿嘿，還是勇哥有辦法……哎，對了老武啊，上回市局那件事被人捅到網上是你幹的吧？我一直覺得那個什麽‘迷鷹’像是你的網名……”
“你見過我上網嗎？現在都實名上網，那事市局暗中查那麽久都沒結果，肯定是個很懂網絡的人幹的……我懂嗎？”武警官問。
“可那事不是內部人不會知道得那麽清楚，你……”
“行了行了，你要覺得是我你就往上報吧。”武警官不耐煩地說。
“咳，我報什麽……那幫當官的，隻知道讓兄弟們賣命，啥好處都不給。他們出事我巴不得呢。”
“那你還那麽緊巴結他們？”
“我也是沒辦法。端人碗受人管啊！”
“你端的是他們的碗嗎？”武警官一句趕一句，口氣戧戧地說。
“哎……老武啊，你這人啥都好，就是這個脾氣啊，得好好改改啊。”
“我有什麽要改的？”
“你跟許隊不是很熟嗎？”黃所長推心置腹地說。“要不你幹脆跟他打個招呼調過去算了……當然，我是舍不得你走，可……”
“我可不想上馬路吃灰。再說了，你以為幹交警就沒煩心事了？”武警官又恢複了眼望天花板的造型。
“吃灰總好過吃板磚吧？呃，老武，我不是……”
黃所長說的是武勇以前辦案遭人報複的事。那回武勇被人暗中蓋了一板磚，上級卻沒有任何表示，連派個領導到醫院慰問這樣的過場都沒走。他說完之後才想到，這事兒在武勇心裏恐怕是個永遠的痛，他不該在他麵前再提這件事。
武警官冷冷地望了黃所長一眼。
“老黃啊，當初我們從警校畢業穿上製服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挺威武挺神氣。現在穿著這身皮，你還有當年的感覺嗎？”
說罷，不待黃所長回答，他就轉身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還不忘順手帶上門。門關上時的聲音並不是特別響，但也足以表明：剛剛走出去的這位，憋了滿肚子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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