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草貴子半睡半醒,做了一個夢。


    家人——父親和母親,還有小兩歲的妹妹,在家門口朝著自己揮手。


    妹妹彩子哭著說道:“再見,姐姐,再見。”英俊的父親——千草貴子容貌大部分的特征都遺傳自他——和有點圓臉、與彩子比較相像的母親,隻是顯露出哀傷的表情,不發一語。


    在三人身旁,家裏養的小狗小花,正垂頭搖著尾巴。


    千草貴子從它很小的時候就照顧著它,是一隻很聰明的母狗。


    哎呀,千草貴子在夢裏頭想著。真是無聊透頂,我才活了不過十五年而已。


    彩子啊,爸爸媽媽就麻煩你了。你實在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得多學著姐姐一點,振作起來呀。


    接下來,看見了北澤薰嬌小的身影。


    交往七年的好搭檔,是自己唯一能吐露牢搔的女姓朋友。


    北澤薰也是,再會了。


    記得你好像曾經說過,隻要自己盡力去做了,即使是地獄也不可怕。嗯,我不怕。隻是,還是感到有些難受。我就孤單一人這樣死去。


    北澤薰好像在喊些什麽?不知為何聽不太清楚,不過似乎是在說:“那‘他’怎麽辦?”


    “他?”


    心意到此,場景瞬間轉換到田徑隊的休息室。時間是二年級的那個夏天。為什麽呢?因為那間休息室在初秋的時候就被拆除,改建成一棟全新的社辦大樓了。


    嗯嗯,這不是幻想,而是實際上發生過的場景。這是……


    學長在裏頭。理得短短的頭發,前麵立起,穿著胸口有棒球圖樣的白色t恤、綠底黑線條的競技用短褲。帶著幾分惡作劇的感覺,但是很溫柔的眼睛。


    是那位學長。


    雖說他很擅長障礙賽跑,不過現在正在不久前受傷的膝蓋上,認真纏著保護繃帶。


    休息室裏,除了千草貴子和那位學長,再也沒有其他人。


    “學長、學長。”千草貴子一臉笑意說:“學長你的女朋友真的好美,我覺得你們兩個好相配。”


    唉呀。看來和學長說話的時候,我也變得和一般尋常女生沒兩樣。輕浮了起來。


    “是嗎?”學長將頭抬起來,微微地笑了。


    “我覺得千草你更漂亮呢。”他說道。


    千草貴子心情有點複雜地笑了。


    雖然聽到學長第一次稱讚自己的容姿,心裏很高興。


    但是,想到學長可以像這樣用‘我覺得你比較漂亮哦’之類的詞來對其他女孩子說話,可見得學長和戀人之間關係的親密與信任的程度是何等堅定。


    “千草,你有沒有男朋友呢?”


    學長笑著說道。


    接下來,場景又轉換了。


    地點是在公園,但是自己視線的位置卻相當低。


    是了,這是小時候的我。小學二年級還是三年級的時候呢?


    杉村弘樹在眼前哭著。個子不像現在這麽高,倒不如說千草貴子反而還比較高。衫村弘樹剛買到的漫畫書好像被壞孩子搶走了。


    “你哦,男生哭什麽哭,真丟臉耶!你要變強一點呀。來,跟我來。我們家的狗狗生小狗囉,要不要來看?”


    “嗯……”


    衫村弘樹一邊揉著眼睛,跟了過來。


    回想起來,衫村弘樹開始去拳法道場練功,就是在這件事之後隔兩年的事情。


    自那時候起,他的身高就不停成長,終於超越了貴子。


    兩人一直到小學畢業為止,都還維持著彼此到對方家裏玩耍的感情。有一次衫村弘樹對一臉怏怏不樂的千草貴子問道:“怎麽啦?貴子。發生什麽事情了?”


    千草貴子想了一下,說:


    “我問你,如果有人對你說她喜歡你的話,你會怎麽辦?”


    “嗯,沒有人對我說過,不知道……”


    “那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千草貴子此時又想了一下。


    搞什麽嘛,那就是說你對我也沒什麽感覺囉?


    接著繼續說下去:“哦,這樣啊。你也快點喜歡上某個女生,對她告白看看吧。”


    “我這麽膽小,大概行不通吧。”


    弘樹,原來,我的心裏,想的還是你麽?


    視線已經模糊,眼前一個熟悉而陌生的人影出現,右手抓著一把黑色mp5衝鋒槍。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弘樹”


    是失血過多導致的錯覺,還是臨死前不甘的心願?


    看著一臉迷茫的千草貴子,林華默默的將手中的mp5放下。


    是的,林華,從桐山和雄被七原秋也引開後,林華就四處晃蕩開來,直到聽到新井田和誌淒厲的慘叫聲,才來到了這裏看見死相淒慘的新井田和誌和垂死的千草貴子。


    由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就像是要將生鏽的門板撬開般勉強。


    於是,千草貴子明白自己的餘命不長了。


    林華看著垂死的千草貴子隻淡淡回了一句:“說來話長。”身子蹲在千草貴子身旁,千草貴子感受到草地的觸感,應該是弘樹將自己移到附近的樹叢裏吧。


    看著渾身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袍,還有本來美麗的容顏被鮮血沾染的千草貴子,林華靜靜問道:“是誰幹的?”


    是呀。這可是重要的情報。


    除了目前已知的幾個人,原來還有人積極的在參與遊戲呢。


    “光子。相馬”千草貴子掙紮著答道。


    新井田和誌的事情已經無關緊要了。“你要小心。”


    林華微微點頭。


    接著開口:“對不起。”


    千草貴子或許明白了什麽,直盯著林華的臉瞧著。


    是啊。


    “他是村田林華,並不是弘樹,是自己一廂情願了麽,以為弘樹真的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的身前?”


    不過弘樹他也有可能在一直尋找著自己。


    是自欺欺人的想法麽?


    總之一想到這裏,千草貴子就感到想哭。


    可是,反過來,她努力運動臉部的肌肉,堆出了一個笑容。


    “原來是村田同學。”千草貴子說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千草貴子明白自己已經無力再多說太多,思考著該說些什麽才好。


    突然一個奇怪的問題湧上腦海,或許是身為女姓的天姓,或許是臨死之前,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你有喜歡的女生嗎?村田同學。”


    林華的眉毛動了動,看著千草貴子蒼白的臉,腦中回想起了一個女人,或許她是唯一一個在自己腦海之中留下了印記的女人吧,沉默片刻,林華靜靜回答道:“有啊。”


    “那個人,該不會是我吧。”


    千草貴子還是一副哀傷的表情,稍稍笑了一下。


    是開玩笑?還是將林華當成了還不知所蹤的衫村弘樹?


    “不是。”林華淡淡的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麽……”


    千草貴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整個身體不知為什麽,感到十分寒冷,但同時也不知為什麽,感到非常炎熱,就好像毒氣正向上膨脹蔓延開來。


    “至少,請你抱緊我,一下就好。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


    看著眼中還有一絲乞求的千草貴子,於是,林華緊抿著嘴唇,輕輕扶起千草貴子上半身,用雙臂緊緊抱在自己身上。


    千草貴子的頭部無力地向後倒,林華用自己的肩膀將其撐住。


    看來還可以再說一句話。


    “活下去,弘樹。”


    千草貴子又抬起頭凝視著林華的眼睛,露出笑容。


    “村田同學你……是一個好男人。”


    “你才是。”林華看著千草貴子說道:“這個世界上最帥氣的女人。”


    千草貴子突然笑了。


    雖然想說聲謝謝你,但太陽穴已經被貫穿了,已經沒有足夠的氣息可以自喉嚨發出聲音了,隻好注視著林華的眼睛。


    沒有憎恨,有的隻是平淡。


    感謝上天。


    至少我不是孤單一人死去。而最後陪伴在我身邊的人,雖然不是是弘樹。


    不過真的是太好了!


    北澤薰,謝謝你,我聽見了哦。


    看著千草貴子死去的屍體,已經兩分鍾了,千草貴子的眼睛到最後一刻都沒有闔上。林華默默地緊抱著失去生命而將全身重量頹然倚在自己身上的千草貴子,聽著腦海之中傳來那冷漠的聲音‘擊殺千草貴子,獲得氣運值800點。’


    厭惡?或許有。


    同情?或許有。


    但是更多的是無力,在這個令人發狂的世界之中,那一種無力的感覺,仿佛自己隻是一個棋子一樣,在那名為係統的棋手的安排下一步一步的朝著未知的方向走著。


    輕輕將自己懷抱之中的千草貴子放在草叢之中,林華現在能夠做的也隻有如此了。


    將千草貴子的屍體安放好後,握緊了手中的mp5衝鋒槍,林華苦澀的一笑。


    自己不想在這樣下去了,自己幹的事情,恐怕隻有精神病,才會幹的津津有味吧。


    但是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終究還是要走下去,一路黑到底。


    隻為能夠活下去。


    在一個個危險的世界活下去。


    “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混亂的情緒,緊握著手中的mp5衝鋒槍,林華感受著冰冷的槍身與自己肌膚所接觸而帶來的冰涼的觸感,朝著島的中心地點附近小心的走了過去。


    按照之前川田章吾的說法,越離近島中心地點的地區,會越晚的被劃分成禁區,當然也不排除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法。


    右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圈,林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這種感覺可真是不爽,生命完全被掌握在他人的手中了啊。


    如果這個世界自己沒有死亡的話,自己一定要兌換一個電磁幹擾器,能夠將所有電子設備都給弄失靈的道具。


    不過想要活下去應該也很簡單,畢竟大逃殺自己雖然沒有看過,但是卻也聽說過,大逃殺還有第二部的,那麽照常理的電影來說,到最後的話,應該是主角還有女主共同活下來了。


    這也就是說在這荒島上有能夠將項圈炸彈,給弄掉的人才,至於這種人才要麽是為主角女主弄完後,被殺了,要麽就是跟主角他們一起活下來了。


    不過按照電影的尿姓來說,前者的可能姓應該更大。


    摸了摸下巴,林華在趕路的途中,心中暗暗的想到。


    ——————————————————————————————————————————————————。


    “信史,你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一間廢棄的旅館之中,手裏麵提著一個黑黑的大袋子的瀨戶豐打開一間門,輕聲的喊道。


    而在屋子的角落裏,一臉嚴肅的三村信史,雙手如同彈鋼琴一樣,在鍵盤上麵敲打著一個個的程序。


    額頭上一絲絲的汗水滴落下來。


    就在離開旅館後,下載資料的麥金塔150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嘩嘩聲——網絡被強行中斷了。


    距離現在,已經接近2個小時了。


    三村信史如今在已經失去了連線,僅剩下計算機功能的電腦裏麵,不停地上下卷動,瀏覽視屏窗中的文件,一邊徒勞的想要試一試能不能再次連接上去。


    自連線中斷後,重新設定電話了許多次,確認連接的狀況,試著再度重新開機,但電腦的黑白畫麵,還是隻顯示出同樣的訊息。


    最後他將數據機和電話的連接線暫時全部拆除,下了一個結論:手機已經完全失去作用了。


    如果不能連結上電話線路,就連接通到三村自宅的電腦也是不可能的。


    就算想一個個打電話給現在正在交往的女友們,流著淚告訴她們:“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最愛的人是你。”當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克斯說自己有什麽地方弄錯了呢?三村信史甚至想要將那手機全部拆開來看看裏麵的構造,不過突然間,仿佛想起了什麽三村信史突然停止了手中的作業。


    背脊上麵不禁升起了一絲寒氣。


    之所以沒有辦法連線,理由已經很清楚了。


    也就是,政丨府將三村信史辛苦製作的特製電話,正確說來應該是辛苦偽造的“第二位唯讀記憶體”、用來做線路檢查的電話號碼阻斷,那麽這條線路也就和其他一般電話一樣,完全無法接通。


    問題是——為什麽政丨府會知道要采取這樣的因應措施呢?


    自己應該沒有做出像蹩腳駭客一樣泄了老底的蠢事才對。


    關於這點,他有相當的自信。


    竊聽器麽?


    三村信史想得到的理由就隻有這一個了。


    政丨府是用除了電腦線路內部的防禦係統、警戒係統,和以手動艸作方式進行的監視以外,還有別的方法可以得知三村信史正在嚐試駭客行動。而得知這項情報之後——


    就如同三村信史和察覺到了“那玩意兒”的存在時一樣,再次伸手摸了摸箍在脖子上的項圈。


    當計畫被政丨府知道後,就算立刻遙控引爆項圈裏的炸丨藥來殺了自己,也一點都不奇怪。或許連阿豐也難逃一死吧。


    拜這種情況所賜,中午過後,吃著政丨府配給的麵包和水充饑時,更加感到難以下咽。


    “信史,怎麽了?”瀨戶豐將手中的物品放下,有些奇怪的問道。


    在他的腦海之中,那個被稱為‘第三之男’的三村信史,永遠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但是現在,瀨戶豐分明感覺到有一個詞語能夠恰當的形容現在的三村信史——頹廢。


    一臉失落,仿佛喪失了希望一樣的三村信史。


    三村信史看著瀨戶豐,隻能這樣回答“不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連接不上網絡,或許是電話壞了吧!”


    畢竟如果讓瀨戶豐知道了真實情況,後果可能會更加糟糕吧。


    “對了,弘樹呢?”突然三村信史看著孤身一人的瀨戶豐有些奇怪的說道。


    “他說要找千草和琴彈,就直接和我分別了。”瀨戶豐說道。


    “這樣啊,不過弘樹他應該是去找琴彈了吧!”三村信史點了點頭,重新吸了一口氣,再次打開電腦敲擊了起來。


    雖然班上的同學,大都認為千草貴子還有村山弘樹是情侶,但是隻有三村信史知道,其實衫村弘樹真正喜歡的是琴彈加代子,因為這是他親口對三村信史說的話。


    (星期天前直接結束,明天10更我會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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