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特與諾布的一場肉搏戰就在練兵操場上展開,限定的場地,禁止使用武器,隻能憑自身格鬥術定勝負。


    這一戰雖然不能說驚天動地,但也夠驚心動魄。


    墨特,是法老特意挑選的人才,在局勢仍未穩定的期間作為最重要繼承人的保護者,墨特自然是身手了得。


    而法老挑諾布盯著作為神使的長琴,諾布自然也不是草包,但長琴想不到諾布還真不簡單,拳腳功夫上竟然能跟墨特不相上下。


    由此長琴也了解到塞提法老對自己的提防和用心……果然,決定投效二世是必要的,趁著法老沒有決定拔去他這根不應該出現的刺以前就表明立場,去掉了不少麻煩。


    兩名驍勇的埃及戰士在紅土地上拳來腳往,使盡渾身解數,各自使出精湛的搏鬥術,執著於勝利。


    二世看到諾布這般神勇,也急了,恨不得跳下去摻一腿:“墨特,你怎麽啦,贏啊!快揍扁那家夥。”


    長琴失笑:“你是王子,有氣質一點。”


    二世忿忿地哼一聲:“我才不要那娘娘腔的氣質呢!留給賽裏斯和菲尼爾吧。我爺爺是最偉大的將軍,最偉大的法老,我們要在戰場上讓人聞風喪膽,才不要管氣質什麽的。”


    長琴挑眉,感慨二世的剽悍是打小培養的,他沒有多話,任由二世維持這份狂傲。


    “我不是娘娘腔。”賽裏斯低喃。


    長琴聽見了,不覺失笑:“哦?是不是,也不是二世說了就算。”


    “那神使大人認為呢?”


    “我認為也不算。”長琴微笑:“不過作為男子漢,像諾布那樣就不錯。”


    賽裏斯看向場中正在搏鬥,渾身泥沙的諾布,金眸猛地一凝,他認真而不太確定地問:“變得,髒髒的?”


    “……”果然還是個孩子,長琴失笑:“這就不值得學習了,還是學習他的武藝吧。”


    二世一直豎著耳朵聽,這下便霍地跳起來,比坐著的長琴高一點點,他很滿意地俯瞰長琴,宣言:“我以後,肯定比他們都厲害!”


    “二世,知道什麽叫大言不慚嗎?”長琴揚高眉,故意挑釁,以後的日子裏他不準備成為奉承二世,對他言聽計從的一員。


    二世被這言語刺激,騰地蹦個不住:“什麽!你等著瞧,我說到做到!”


    長琴依舊不緊不慢,也沒有表現出相信,就是睞他一眼,很淡漠地說:“哦,希望吧。”


    二世都要被氣死了:“我肯定比賽裏斯有用。”


    “賽裏斯才七歲,你跟他比?羞不羞?而且,二世你要是比不上賽裏斯,那你也別當法老了。”


    “你!你真是氣死人了!”


    “真沒出息,你就管不住自己的情緒嗎?這種人注定失敗。”


    神使的言語很過分,侍從們敢怒不敢言,就怕王子拿他們撒氣,一個個低聲下氣地哄著王子。


    賽裏斯的金瞳轉向二世,默默地注視著他。


    二世注意到了,他呼地一聲就衝向賽裏斯,大有動手揍人的意思。小獅子捏緊拳頭發出怒哮:“我會比不上你嗎?你也在自以為是嗎?”


    賽裏斯不懼他,正確地說,他除了安靜一點,心情卻不比二世更好:“神使大人說你一定會比我厲害。”


    二世的火涮地消了,轉念一想,又真有這種意思,就訥訥地瞧了賽裏斯一眼,失去戰意:“那當然。”


    賽裏斯有點不服氣,但他隻是抿緊唇,不多話。


    氣消了,二世卻不是長琴所說的沒氣度,他感覺沒有生氣的理由,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靜地坐著。


    長琴很驚訝,既驚訝二世懂得收斂,也驚訝賽裏斯比一般的七歲孩童聰明。


    這拉美西斯的子孫,先不論死去的大王子,無論是打小受著良好教育的菲尼爾,或是年紀輕輕就猶如一頭小獅子的二世,還是恬靜乖巧聰穎過人的賽裏斯,都不是庸才。無論哪一個,如果好好教育,以後必定是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正想著,圍觀的眾士兵突然發出震天歡呼,口哨聲,喝彩聲,叫好聲,震撼了整個場地,也拉回了三位的注意力。


    往場中看去,墨特正躺在地上喘著氣,眼看是爬不起來了,而諾布則雙手支著膝蓋巍巍峨峨地站在場中,即使一身狼狽,但勝者就是他。


    這倒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結果,最強的不是墨特嗎?長琴是感到驚訝,他雖然恐嚇諾布,但他完全沒想到諾布真的會贏。而且瞧諾布那種意氣風發,分明是對戰鬥的享受與對榮譽的執著……長琴自小就在一群逞勇鬥狠的狂人中間活過來,誰有真本事,誰是紙老虎,他比別人更敏感,諾布是真正的鬥士。


    掩藏在豪邁爽朗外表下的……一頭猛獸嗎?


    長琴不覺扯起唇角,露出滿意的微笑,諾布會是一大助力。


    賽裏斯仰首看著長琴滿意的微笑,再盯緊場中的諾布,也笑了,因為他有了一個目標。


    二世忿忿地踢倒椅子,咬唇發泄了一回,便喪氣地撇著唇認輸:“好了,我輸了,你想要什麽?”


    長琴挑眉:“願賭服輸?你這一點還行。”


    “當然,說話要算話,這才是男人,爺爺說的。”二世環手抱胸:“說吧,要什麽都成。”


    很好,極好……


    李長琴低笑:“二世,從明天開始你的學習由我安排,而你隻能服從,不得有怨言。”


    二世愣住了,包括他身後的侍從們,也目瞪口呆。


    二世打出生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疼愛著,從來是有求必應,事事順心的。二世一向隨心所欲,而且他自小聰敏,學習能力強,幾乎都沒有人會去管這位已經做得很不錯的小王子,也管不著。但神使現在卻宣言要管教二世?這也未免太大膽了。


    “你!”


    “怎麽,你不是男人嗎?”


    “我是!”


    “所以就這樣。嗯,二世,正因為男人要遵守承諾,所以絕不能輕易許諾,記住吧。”


    二世呆若木雞,看著這個人討了一堆便宜,然後瀟瀟灑灑地走了,完全不給他麵子。


    可是……


    “他說的話,爺爺也說過。”


    不管周邊侍從討好的話語,二世獨自陷入沉思:會整天打壓他,教育他的,除了死去的爺爺,就隻有李長琴了。


    回到自己的宮殿裏,長琴立即卸下一身累贅,憶起賽裏斯,他便交代。


    “娜紗,給賽裏斯的手臂擦點藥。”


    賽裏斯瞧瞧自己的手臂,上頭雖然紅印仍未消,但已經不會痛。知道長琴有將他放在心裏,賽裏斯可愛的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又受傷了嗎?”娜紗瞠大眼睛,她連忙照料賽裏斯。稍稍猶豫,娜紗還是問了李長琴:“神使大人,這王……賽裏斯以後將成為神侍嗎?”


    宮內消息網絡靈通,早前才決定的事情,一下子就大家都知道了。李長琴並不驚訝,點點頭承認了賽裏斯:“是的。賽裏斯就先跟我住在一起吧,他還需要教育,而且娜紗你是女祭司,可以順道教導賽裏斯。”


    娜紗點頭:“神侍大人,這邊請。”


    長琴打了個踉蹌,對娜紗的誠心有點無奈。


    “私下就叫他賽裏斯吧,娜紗你再這樣古板,我會很辛苦。”長琴雖然要在埃及扮演神使,但如果處處都這樣嚴肅,他會受不了:“而且在私下,賽裏斯和你們都別叫我神使大人,我的名字就叫李長琴,像諾布那樣叫我李就好了。”


    “……李神。”


    “隻有李!”


    □□了好一會,那些人才生澀地叫上‘李’這個稱呼,長琴這才滿意。然而長琴不知道,這些對神明抱持著虔誠而崇敬心情的下人們漸漸地將‘李’奉為神明的敬稱,崇拜著,完全與他的本意背離了。


    等賽裏斯整理好,長琴便寫了封信,命令手下人送給法老,主要內容是請法老將二世的教育交給他管理,並且要求諾布繼續當他的護衛,還有娜紗等一眾仆從,也不要換。


    既然成了同盟,這點小小要求,法老也沒有拒絕,他送來了允許的文件,這使長琴省掉再培訓新人的麻煩。


    花了一點時間了解二世的課程安排,稍稍做了一些調整以後,返還消息給法老,定下日後對二世的培育教養計劃。


    長琴滿意地微笑:“賽裏斯,以後你就跟二世一起學習。”


    “是,神使大人。”賽裏斯順從地回答。


    “……我不是說了叫我李?”長琴蹙眉:“沒記住?”


    賽裏斯不安地絞著手指,孩子氣的動作讓長琴明白他正在緊張,而且他欲言又止。


    “幹什麽?我不是說了要對我誠實?有話直說。”


    被教訓,賽裏斯終於鼓起勇氣:“我不要跟大家一樣,你說過我是跟你最親近的人。”


    長琴微訝:“我是說過,但前提是要你達到要求。”


    “我會努力。”賽裏斯略帶執著地強調。


    麵對純粹地渴望愛護,仿佛不摻任何雜質的目光,長琴暗歎,發現自己吃軟不吃硬的缺點一時間改不過來:“好吧,你可以叫我長琴,這樣可以了?”


    賽裏斯又笑了,高高興興地坐在長琴旁邊,積極地說:“我不會輸給二世。”


    長琴隻當是小孩子的童言,並未當成承諾,但賽裏斯有這種積極的心態,他也很高興:“那就努力吧。”


    才過了正午,長琴讓賽裏斯吃飯,這時候諾布也回來了,他衝進門立即就喊:“李!我不用被閹了。”


    小孩兒賽裏斯微微偏首,繼續淡定地嚼食午餐,反倒是長琴一口果子噴了出來,他沒好氣地盯著諾布,娜紗等女仆們都目瞪口呆。


    諾布卻不在意,跟墨特決鬥後,他身上落了不少青青紫紫的傷痕,卻喜上眉梢,一副逃過大難的興奮模樣。


    “啊啊,真慘真慘,差點要被你這家夥害死了,墨特那家夥可厲害,以前我也曾輸給他。”諾布大大咧咧地靠近餐桌,拿起葡萄酒就灌:“還好這一回是我贏。”


    娜紗氣得差點連祭司的氣質都丟一邊了,她想踹這無禮的家夥一腳。


    長琴失笑,諾布是沒規矩,不過他的確喜歡這種相處方式,而且:“嗯,看來即使打了一架,你還很有精神嘛。”


    “怎麽說呢?墨特那家夥以前就跟我是同一隊裏的,經常一起練,所以習慣了。”


    “你跟他旗鼓相當嘛。”


    “嗯,是啊。”


    “那為什麽他是二王子的侍衛長,你就隻是個小組長?”


    “你知道後來法老要挑人當王子的侍衛,我就……”


    “立即躲起來了。”長琴能夠想象,恐怕監視他這神使,諾布也不很願意,隻是不能抗命罷了。


    諾布一拍大腿:“是啊,應付那些權貴,我不如到戰場上殺兩把。”


    “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長琴輕笑。


    諾布當即就是一副準備受刑的淒慘模樣:“對啊,比什麽都慘。”


    不用別人動手,長琴先一拳將他放倒。


    諾布又挺直身板,哀怨地呢喃:“你對傷員也沒有半點同情心嗎?”


    “因為你很欠。”長琴沒好氣:“法老那邊我已經說好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專屬護衛,好好地幹吧。”


    諾布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他輸了就閹掉,贏了就被利用,左思右想,這根本是從一開始沾了就逃不掉的孽:“算了,我認了。”


    “沒關係,我給你討了一個很響亮的稱號。”長琴安撫道。


    “嗯?什麽稱號?”諾布瞪大眼睛:“你別又捉弄我啊。”


    “沒有,很響亮很威風的稱號。”


    “說來聽聽?”


    “黃金聖鬥士。”長琴微笑著說。


    諾布聽後,微愕:“嗯,似乎不錯。”


    “當然。”多麽美好的童年回憶。


    “好吧,雖然你挺壞心的,不過這一回的確不錯。”諾布說。


    長琴揚眉:“嗯,既然你體魄強壯,耐操耐勞,那麽我們就去狩獵吧。”


    諾布傻眼:“我受傷了。”


    “你不是活蹦活跳的。”


    “我真的受傷了!”


    “你隻需要服從命令。”


    反抗無效,諾布隻能垂頭喪氣地準備隊伍護送神使前去狩獵。


    衛兵們防的是人,而長琴要的是猛獸,一行人整裝出發,長琴原是想將賽裏斯留在房間的,可是賽裏斯卻堅持要一起去。


    長琴心想這能讓賽裏斯長見識,既能開闊視野也能壯壯膽子,就帶上他了。


    所謂的狩獵,換諾布的說法,像是自殺。


    到了郊外,挑選一處有猛獸占據的平地,長琴讓人將血淋淋的鮮鹿肉分布在周圍,自己則搬一張椅子坐在中央,懷抱著賽裏斯,還讓諾布在旁邊遮太陽,就這樣閑閑地候著。


    衛兵們則分成幾小隊在四周站崗,防止任何人類靠近。


    “李,我說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要是它們在聽你的話以前先把我撕開吃掉了,那怎麽辦?”


    “那就恭喜你,祝你冥界旅程愉快。”長琴涼涼地說著,其實他心裏對自己的駑獸能力有信心,隻是逗著諾布玩兒罷了。


    “神啊,我為什麽會跟著這樣的家夥。”諾布作勢地抹一把眼睛,喪氣地垮著肩,幹脆坐下去了:“算了,我認了。”


    “喂,遮太陽。”長琴蹙眉。


    “不要。”諾布鬧脾氣。


    長琴咂咂嘴巴,將賽裏斯往陰影裏挪了挪。


    “賽裏斯都不害怕,你這鬥士怎麽像個小姑娘?”長琴喃喃。


    諾布撇著嘴:“他還小,無知罷了。”


    “才不是,野獸會聽長琴的話!”賽裏斯猛地出言維持長琴。


    諾布心裏訝異,不覺探首審視賽裏斯:“這,我聽說四王子很怕生,整天悶著不說話,性子陰陰沉沉的,但你就把他注得服服帖帖的。哦,連二王子也聽你的,而且連野獸都聽你的,我說李你是不是專門負責教育的神明啊。”


    長琴被他一說,倒是有點挫敗感,想他老家是混黑道的,而他所學專業是考古,但現在卻活像個保姆……進化路線有點詭異。


    談話因為猛獸的動作而打斷,一頭雄獅似乎對闖入它地盤的人類很不滿,它帶怒的獸瞳死盯著敵人,殺氣騰騰,大有衝過來撲倒獵物的意思。


    諾布深呼吸,隻覺大白天裏寒毛直豎。


    雄獅總算有動作,它騰地躍起,四腳邁開,雄壯有力的軀體伴隨著高速飛撲敵人。


    諾布在瞬間擺開架式,拔劍擋在長琴身前,但獅子卻在一米開外止步,殺意褪去,乖乖地坐下,像一隻溫馴的大貓。


    “……”諾布發現自己很無奈,擺好的架式一時間沒撤下來。


    長琴輕拍諾布腰側:“好了,我要看看它。”


    諾布垮著肩,無力地坐落在旁邊,注意到賽裏斯在瞧他,他就扮了個鬼臉,賽裏斯卻立即移開了視線。


    “不可愛。”諾布喃喃。


    長琴輕撫著雄獅的腦袋:“是吧,是領袖,那好,就養他。”


    “我能摸?”賽裏斯輕聲問,小孩心性本來就充滿好奇,見到長琴摸著這毛絨絨的猛獸,欽羨之餘也很期待嚐試。


    諾布悶悶地說:“這是吃人的猛獸,而且獅子是皇權的象征。”


    長琴低笑:“那不正好,那就讓賽裏斯馴養一頭獅子,當做守護王權的象征。”


    “你的想法太瘋狂了。”


    賽裏斯摸著獅子的腦袋,聽在耳裏,記在心裏。


    “好吧,再多捉幾頭就回去。”


    “還要啊?”諾布嚷嚷:“我都快被嚇死了。”


    “諾布,要說謊就讓表情到位,別頂著一張懶洋洋的臉,我會純粹地以為你隻是好逸惡勞。”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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