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淺一回到新興日報社,才剛踏進公用辦公大廳,顧惜薔立刻急匆匆將她拉進了自己辦公室,隔離了無數同事們或鄙視或不屑的目光。


    “你怎麽回事?在這種關頭搞出這種不要臉的破事兒來!你可別告訴我照片上麵那個男人是你老公?”顧惜薔訓她跟訓不爭氣的兒子一樣。


    果然是壞事傳千裏。


    莊淺連忙上道地上前幾步,緊緊拉住顧惜薔的手,慘白著臉無措地說:“我老公現在因為照片的事情跟我鬧離婚,這關口我離婚了的話就半毛錢家產得不到,惜薔,你救救我!我是被陷害的,那些照片是人工合成,專業人士一眼都能找出破綻。”


    “可外麵那群後生們看不出破綻!”顧惜薔重重摔開她的手,不知道怎麽會有莊淺這麽蠢的人。


    她相信莊淺是無辜的嗎?她當然信,因為憑借莊淺的智商與膽量,顧惜薔敢打保票她沒膽做出偷情這種醜事來,可就是這樣才讓她更窩火,“你能不能長點心,事情發生在你即將升職的關口,就算是有人陷害你,現在事情發生了,你就是從渾水中爬出來也已經滿身泥漿了,挨著誰就得濺誰一身……”


    莊淺愣愣地盯著她,像是才將她看清楚,好久才組織完整語言,“惜薔,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怕我連累你?你怕自己也被說成跟我一樣人盡可夫?”


    顧惜薔瞧著她麵若死灰的模樣,心裏憐憫與暗恨夾雜,快嘴道:“怪隻怪你自己不爭氣,區區一個副編的位置,卻連幾個小丫頭片子都爭不過,原本你要是能爭氣點掌了國內新聞部,咱倆聯手,以後報社不都是我們共同的天下,誰敢像今天這樣不費吹灰之力陷害你?”


    “是我們共同的天下,還是你顧惜薔一個人的天下?”莊淺回應的聲音很輕,“你對我的所謂扶持,所謂恨鐵不成鋼,真的是出於咱們這些年的友情,還是出於你昭然若揭的野心與掌控欲,將我當成祝你高升的傀儡和踏腳石?”


    “不識好人心!”顧惜薔氣急敗壞地拍桌而起,卻錯開了與莊淺對視的目光,硬邦邦道,“總之副主編的位置你別想了,上麵已經有了人選,就是你們部門的蕭芸。”


    “你怕是巴不得我連個普通編輯也做不了,立刻卷鋪蓋走人。”莊淺恨恨地瞪了顧惜薔一眼,又氣又沒用。


    最終怒氣衝衝摔門而去。


    外麵,新上任的副主編姑娘正在撒她那三把火,怪腔怪調地訓著下屬,見莊淺紅著眼睛出來,她便扭著小蠻腰過來,左一句莊姐又一句前輩,笑著臉討教經驗。


    人比人氣死人。


    莊淺曉得自己就是該被氣死的那個咩,所以隻能抿嘴裝啞巴,愁苦著臉收拾桌上的東西,在副主編姑娘的問東問西下,說了句打算辭職。


    副主編姑娘聽說她要走,也懶得再說難聽的話,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位置,這時主編辦公室卻突然傳來話:


    “莊姐,林編找你急事。”


    聽到助理小姐甜美的聲音,莊淺耷拉著的唇角輕輕一揚,然後又哭喪著臉放下箱子,在所有人等著看喪家之犬的眼光下,走進了林頓的辦公室。


    一進門,她就跟討人厭的祥林嫂似的,哭泣著訴說自己的悲慘遭遇,“林編,你要相信我,我是被人陷害的,那些照片,那些照片……害慘了我!”


    哪曉得林頓表情比她還更祥林嫂,他聽了莊淺的訴苦也沒反應,整個人跟發黴的菌菇一樣攤在椅子上,擺在他麵前辦公桌上的,是一個開封過的文件袋,挺大。


    “林編?”莊淺擔憂地叫了他一聲。


    林頓揮揮手示意她看袋子。


    莊淺一打開袋子,看清楚裏麵是什麽,她手都僵硬了。


    文件袋掉落在地上,她捂著嘴跟白日見鬼,“這……這怎麽會、一定是陷害!一定有人用陷害我的方式陷害您!”


    那裏麵裝著的,可比莊淺自己的‘豔照’更大尺度,且男主角不是其它人,正是她頂頭上司,林頓。


    莊淺已經忘記了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大意是說:要收拾一個人,還要對方對你感激涕零,那你就肯定不能直白地戳他腦門,而應該溫柔地提醒他:親,你額頭髒了,我替你擦擦。


    然後將致命的毒針藏在替他擦汗的絲巾裏。


    林頓嫖-娼,但他老婆卻是個能主事的,且娘家勢力頗大,莊淺很清楚,什麽都不必做,她隻需要幾張照片,就能弄髒她這位好上司的額頭。


    “林編,我們現在怎麽辦?難道就這樣白白被人陷害嗎?”莊淺氣憤得眼睛通紅,一把抓起地上的照片,決心道,“不行,我要找人鑒定這些照片,還有我的那些,我不能讓我老公誤會我,我不可以被我老公掃地出門。”


    “等一下!”林頓卻迅速衝起來阻止了她,語氣支吾,“不、不能找人驗。”


    莊淺不解地看著上司。


    “是真的,”林頓一下子跟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和你不同,我的這些照片,是真的。”


    “您夫人……”


    “這一定是那個瘋女人的詭計!”林頓恨得咬牙切齒,“文件袋是被匿名送來的,裏麵除了這些照片之外,隻附有一張紙條,說要我主動辭去報社的工作,然後飛澳洲照顧我即將臨盆的老婆,否則就將我的醜事公之於眾。”


    “送文件的一定是我老婆的娘家人。”林頓恨恨道。


    “林編,我們現在怎麽辦?”莊淺憂慮。


    林頓已經無計可施了,失去這份工作,他還可以再找一份,可要是因為嫖-娼進一趟拘留所,將事情鬧大了,他就得跟老婆離婚,少了老婆娘家的財力支持,孩子肯定也不會歸他,他一輩子都完蛋了……


    莊淺見他還在猶豫,立刻下猛料,抓起桌上的電話就要撥號。


    “你幹什麽!”林頓猛按住她的手。


    莊淺咬咬牙,一抹眼淚道:“這次的事必須要有個結果,現在壓是壓不下的了,由我向董事長承認錯誤,請辭離開,然後你再將照片一事推到我身上,說是我因為被人揭發婚外情,心有不甘才故意陷害你,這樣即使照片曝光,也不會招人懷疑了,你老婆娘家人也沒辦法……”


    林頓聽完她的話一怔,握著她的手都開始顫抖,緊接著紅了眼眶。


    “就算要打也是我打。”他重重吐出一口氣,終於認命,“這次是我連累了你,電話我來打,我會引咎辭職,這次的事情本就與你無關。”


    “怎麽能牽扯到您!”


    莊淺惶恐到無以複加。


    林頓見此狀微微動容,心中有些釋然。


    “你平日裏看起來唯唯諾諾,人雲亦雲,讓我以為你是個沒主見的,又缺少膽識,比不得那些敢拚敢衝的小年輕,以致於我一直以來都不看好你。你原本在報社也算是有資曆的前輩,卻隻是委屈地做了普通文員的工作。沒想到事到如今,竟然隻有你與我共同進退。”林頓歎了一口氣,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也罷,我知道你的為人,婚外情這種事萬萬不可能落在你頭上,我離開之前會跟董事長解釋清楚,還你清白。你是個人才,以後國內新聞部還得靠你。”


    這是暗示他會辭職離開,而她即將上位頂替他的意思了。


    林頓自嘲地笑了笑,他半是認命半是不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粗獷,問莊淺,“怎麽樣,是不是在心裏很瞧不起我?”


    莊淺驚慌地睜大了眼,連連搖頭,“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前輩。”


    “你比那些小丫頭片子強得多,國內新聞部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林頓拍拍她的肩,悵然之餘,心中倒陡然一輕。


    坐在這個位置上久了,需要承擔的風險也多,有時候風險會多到令他害怕,如今雖說姿態難看了點,可未嚐不是一個全身而退的機會。


    莊淺懵懵地看著林頓,似乎是不可置信,半晌才從口中發出輕呼:“這怎麽可以,您是主編,是我們國內新聞部的主心骨,您要是走了,我鐵定不行的……”


    就好像兩人有多深厚的情誼一樣。


    可偏偏她聲音又是那樣的輕柔而焦急,讓人半點生不出嘲諷來,隻剩下動容。


    林頓突然一伸手,出其不意地抱了她一下,開玩笑似的在她耳邊說:“知足吧,憑你的表現,要是坐等升職,一輩子都別想升到我的位置上來。


    莊淺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尷尬無措地僵硬著身體,伸了伸手想推又沒推開的樣子。


    “你放心,這火不會燒到你身上。”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而莊淺依然一副擔不起重任的小家子氣模樣,懸著的心卻是終於落到了實處。


    林頓無聲地搖了搖頭,隻餘下一聲歎息。


    ……


    常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三十分鍾呢,現世報就來得不要不要的。


    當莊淺兩眼淚汪汪從林頓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當新上任的副主編姑娘搖著小腰過來關懷的時候,莊淺鼓著水汪汪的泡泡眼認真回了一句,“任流言蜚語漫天,我心自清如明鏡——時間會讓那些陷害我陰謀家露出醜陋的真麵目。”


    言外之意:姐姐不走了哈,別太難過,麽麽噠。


    副主編姑娘一臉踩到屎的表情。


    後來臨近下班,主編請辭的重大消息傳來,莊淺即將頂替林頓成為國內新聞部主編的消息傳出,報社內立刻炸翻了天。


    “有時候做選擇也是蠻愁人的,對吧惜薔?一不小心就站錯了隊,竹籃打水一場空。”莊淺收拾東西下班,問前來攔住她的顧惜薔。


    “算你狗屎運旺撿了漏!”顧惜薔恨恨離開。


    ……


    出報社的時候,莊淺給喬焱打電話,說是晚上一起吃法國菜,那頭生了兩天悶氣的貴少爺卻陰陽怪氣,“又拿著那些鬼照片去害哪個了?當我是哈巴狗是不是,丟點爛骨頭哄著了就隨你使喚,不高興還要挨你耳光?”


    威脅她上司的照片是喬焱幫她弄到的。


    莊淺輕笑了一聲,“亂說什麽話呀,又是哈巴狗又是肉骨頭的……”


    “我真想咬死你個沒心沒肺的!”


    “好呀,見了麵隨你怎麽咬……”莊淺低笑回應,曖昧的語調讓電話那頭一通恨恨咒罵。


    兩人在電話裏黏黏糊糊一陣,喬焱說開車過來接她,莊淺欣然答應,“那你快點,我現在特別想你。”


    “見了麵再收拾你!”


    掛了電話。


    卻不料,命運女神的調皮,短短三十分鍾莊淺又再次體會了一道。


    當她打電話約喬焱過來接自己的時候,莊淺怎麽都沒想到會出現眼前這種狀況:


    嶄新的黑色蘭博基尼,莊淺見過,是喬少爺近來新寵,剛入手沒兩天;


    純白的帕加尼,她老公愛車。


    還有一輛,低調卻又不能免俗的黑色勞斯萊斯,透過墨漆的車窗,她知道後座上的人是誰。


    她新結交的“盟友”。


    看到堵在麵前的三隻漂亮大怪獸,莊淺原本一直上揚著的唇角變得僵硬了——先撇開她老公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談,再撇開沈思安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談,光是一個喬焱都能鬧得她不可開交。


    這他媽混亂的人生,愁死人。


    當和一庭從勞斯萊斯上下來,拉著莊淺就要上車的時候,那廂喬焱從蘭博基尼上躍下車,衝過來拉扯莊淺的力道簡直能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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