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二十幾年沒受過這等奇恥大辱,更遑論這種**的痛苦是來自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不夠出彩的女人,此刻若不是沈思安出來,他還真能幹得出衝下去堵電梯的事情來。和一庭自然知道這位爺的脾氣,倒不是怕了這位少爺,而是壓根不想跟他一般見識,因此他明智地選擇了中立。


    “小琮可能對莊小姐有點誤會。”和一庭摸了摸泛青的下巴,對沈思安說。


    “這就是你不回京城的原因?為了個小家子氣的女人?”沈琮大吼,多像是個護主的忠臣,痛心疾首地指責紅顏禍水。


    結果表情一猙獰又牽動了紅腫的臉蛋,疼得他齜牙咧嘴,偏偏還要努力擺出憤怒的表情。


    沈思安看著他的模樣頻頻皺眉,“搞成什麽樣子了,頭發弄成那樣……”


    沈琮煩躁地抓了抓雞窩頭。


    “不弄死那女人老子就不姓沈!”


    “行了,她那秀氣的兩腳算是便宜了你。”沈思安點了一支煙,轉身走進會議室。


    沈琮怒氣衝衝趕進來,原本張嘴就要理論,結果還未來得及開口,迎麵就是兄長一通臭罵:


    “還嫌鬧得不夠丟人是不是?你就學會了拿女人撒氣這點本事?真這麽行你又跑來找我幹什麽?”沈思安靠沙發上吸了一口煙,等和一庭出去了,才衝沈琮道,“我說過這邊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你偏要攬事,既然有那個能耐擔了,那就像個男人點擔到底。”


    沈琮被他嚴厲的語氣吼得一頓,這才終於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他原本還燒著怒火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哥,我也是想幫你,你不是想盡快拿下港口那塊地,可那裏龍蛇混雜,牽涉到安城黑白多方利益,好多戶居民都不肯搬……”


    “不搬?不搬你就能幹出放火燒屋的事情來?這都什麽年代了,你當地痞流氓還能囂張過市不成?”


    有電話打進來,沈思安一看來電顯示,是一家報社的總編,當即煩躁地撚滅了煙蒂,關了機,神色陰鬱。


    沈琮煩躁地抓抓腦袋,也有些惱火,“都怪趙廷那豬腦袋,盡出些餿主意,哥,咱們現在怎麽辦,不會犯法吧?我不想去坐牢啊哥!都是趙家那小子在我耳邊唧唧歪歪,我一時酒勁上來才會——”


    “還能怎麽辦,不燒也燒了,難道讓你去警局自首?我們家丟不起這個人。”沈思安重新點了煙,吸了一口,沉著臉道:“既然都是姓趙那小子的主意,就讓他頂上好了,他家老爺子不是上頭有人麽,給消防那邊通聲氣兒,就搞成是自然火災就行,事後賠償盡量豐盛一些,別讓人鬧到政府去,丟人現眼。”


    “你沒蠢到自己去放火吧?”沈思安又問。


    沈琮連忙回答,“沒,沒哪,都是那小子安排的人。”


    “那他也不算冤了。”沈思安往沙發上一躺,抖了一下煙灰,說:”好了,你最近就別再跟姓趙那小子聯係,沒事就回去多陪陪媽,別整日裏心急火燎的,淨搞出些狗屁破事兒來,”最後又恨鐵不成鋼地補充了一句:“就算要搞也搞得幹淨點。”


    “可是——”沈琮還沒天真到以為事情就這樣完了,他遲疑了一下道,“媒體那邊怎麽辦,明天縱火燒屋的事情就要見報了,當時火燒起來不久我就看到了記者……”


    “媒體那邊我會處理,你明天就離開安城。”


    沈琮不想再挨罵,訕訕應是,說給媽媽買了套古瓷器,正準備這兩天親自送回老宅。


    至於他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隻有鬼知曉了,反正在離開之前,他鐵定是要先收拾了那個對他拳打腳踢的女人。


    兄弟倆剛談完,和一庭就走了進來,見沈思安一個人悶著抽煙,笑問:“咱們二少爺又幹大事兒了?”


    沈思安來氣,丟了煙,一腳踢開麵前的一張椅子,怒說,“都他媽豬腦袋,能幹什麽事,沒搞出人命算是長了教訓了。”


    ……


    莊淺也是長了教訓了,被個小禽獸砸壞了臉之後,下午隻能頂著巨大的壓力去上班,在同事們想看又不敢細看的眼神下,遮遮掩掩地在自己辦公室照鏡子。


    升職之後她已經有了獨立辦公室,終於不用跟那群妖妖嬌嬌的小丫頭一起,她總算找到了點平衡。


    焦練練不知從哪兒打聽到她半毀容的消息,不聲不響地跑到她辦公室來,跟看奇葩一樣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問她,“被老公打啦?”


    “沒有。”莊淺尷尬地捂住臉。


    “婆婆?”


    “不是。”莊淺皺皺眉,“我都不曉得他名字,是個瘋子。”


    焦練練不信,在她辦公桌上坐下來,一把奪過莊淺手上的小鏡子,左照右照,邊說,“聽他們說,你跟顧惜薔那女人鬧翻了?”


    莊淺腦袋一耷,“患難見人心。”


    焦練練咋舌兩聲,好奇地打量著她,“說來你也是命好,別人擠破腦袋都求不來的位置,結果讓你給撿了漏,也難怪外麵那些個丫頭少年們不服氣了,不過你早點跟姓顧的女人掰了也好,你玩兒不過她。”


    “你來就跟我說這些?”莊淺從她手裏搶回小鏡子,又開始照臉。


    焦練練真是服了她的智商,湊過腦袋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家老爺子現在重病在床,說不定哪天就駕鶴歸西了,現在‘安盛’不斷有大股東開始退股,甄持根本鎮不住董事會那些個老家夥,你這時候不回甄家表孝心,是想等‘安盛’破產了半毛錢得不到?”


    “沒那麽嚴重吧。”莊淺放下了鏡子,目光遊移。


    “傻大姐,你現在就該在老爺子病床前盡孝,而不是在這兒照你這張破臉,”兩人到底是穿開襠褲的情誼,焦練練都替她急,“經此一事,無論老爺子能否保住命,甄持是必定要接管董事會的了,一旦老爺子將手上‘安盛’的大半股權轉贈給自己兒子,豈不是等於送了你一半?”


    “到時候甄家破產也好,甄持找小三小四也罷,你隻管安心離婚,離後賣了股份該怎麽逍遙怎麽逍遙,想找什麽樣的情人沒有……”


    莊淺咬咬嘴巴瞪她一眼,“你亂說什麽,什麽情人——”


    “喲,跟姐姐裝正經了呀!”焦練練嗤笑,“我不相信科學,就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個照片的真假,你自己心裏有數。”


    莊淺話一哽,嗆咳了一聲,然後沉痛臉道,“你也知道,我跟我老公之間沒啥感情,我……”


    “打住!”見她又開始祥林嫂附身開始作了,焦練練懶得理會,風風火火起身拉門離開,隻囑咐她好好替自己打算,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哭瞎了都沒用。


    莊淺又悄悄摸出小鏡子,繼續靠著椅子照臉。


    有的時候她很難理解焦練練,就像焦練練也很難理解,這世界上怎麽會有莊淺這種奇葩?但這並不妨礙她們相處。


    但焦練練提醒了莊淺一點:先發製人。


    莊淺想:與其指望沈思安摧垮安盛,最後肥了他的腰包,那我為什麽不自己取而代之?


    於是她還沒下班就請了假,直奔中心醫院他公公的病房,結果被通知病人還在手術,要家屬靜候消息。


    正逢她老公趕來醫院,見到她,甄持有些意外,莊淺卻率先紅了眼眶,幾步跑過去抱住了他,緊緊地,“阿持,你瘦了很多……”


    “你的臉——”甄持看到她臉上不大不小的一條紅痕,像是被什麽利器砸的。


    莊淺一下子鬆了手,轉而緊捂住臉,“很、很難看吧?”


    “怎麽弄上的?”


    莊淺支支吾吾半晌,卻隻是搖搖頭什麽都不肯說,最後在甄持的反複追問下,囁嚅道,“你那天說的話還算數嗎?我跟小焱分手,咱們重新開始?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我跟他原本就沒有感情,是他一直拿我跟他之間的事威脅我,我不敢向你坦白,因為怕你會愈發厭惡我……”


    甄持突然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連日來應對董事局那些老家夥以及惡意揣測的媒體已經令他精疲力竭,此刻麵對莊淺,他原本以為又是一場你來我往的唇槍舌戰,沒想到她卻是這樣卑微地服了軟。


    “你臉上的傷是他弄得?”他伸手小心碰了碰她的臉。


    莊淺此時無聲,甄持卻鮮有地心疼了一下,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裏。


    夫妻倆緊緊相擁在走廊,堪堪算得上郎才女貌,前嫌暫釋。


    “阿持,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爸爸遲遲不好,集團股東再持續撤股撤資的話,你該怎麽辦?”莊淺擔憂地小聲道。


    “怎麽,你害怕跟我一起流落街頭?”甄持抱著她的手緊了緊,語調輕揚。


    莊淺嗔怪地輕推了推他,“我巴不得你流落街頭,這樣才好讓你看得清楚,究竟誰是真心對你,而哪些女人隻是圖你錢財。”


    甄持不知想到了什麽,心思突然一陣柔軟,他下巴蹭了蹭她柔軟的發絲,久久沒再發聲。


    半晌才道:“小淺,之前的事,對不起。”


    對不起?


    莊淺斂下了眸中譏誚,覺得這三個字來得這樣輕巧而不費代價,她柔聲道:


    “我倒是有個法子能暫解安盛的財務危機——我在報社得到的內部消息,政府已經將港口那塊地的開發權外放了,由於項目過大,開發商正在尋找合適的融資夥伴,如果安盛能有機會入股的話,憑借此項目的豐厚利潤,應該沒哪位股東會將到手的錢當紙片撒出去……”


    甄持眼神一亮,驚喜地看著她,“你能介紹我跟開發商接觸嗎?”


    “雖然有點麻煩,”莊淺略遲疑了片刻,含情脈脈地盯著他,“但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我什麽都願意做。”


    甄持心神微動,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看走了眼:從前他老覺得莊淺呆板木訥不識情趣,可是現在,她分明就是乖巧憐人進退得宜。


    “臉還疼嗎?”他湊近親了親她的額頭。


    “還有點。”莊淺小聲嚶嚀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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