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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領著楊玄來到了後院西南角上的一間偏僻廂房門口,一天到晚都照不到陽光,因此這裏比別處更加陰冷。房門緊鎖,門環上穿著一條結實的鐵鏈,裏麵隱隱有咀嚼聲傳出,好像是骨頭被嚼成碎渣的那種聲音,合著四處積鬱的死氣,讓人有些心慌。


    老頭從腰間取下一把鑰匙,正準備開門,卻被楊玄一把拽住了。


    “老先生先請等等,容我看看也好有些準備。”楊玄抓住袖口拭幹手心裏的冷汗,笑容也有些不自在。


    第一次和這種陰邪的東西打交道,說不緊張倒是顯得在胡謅。


    他小心無比的將木門推開一道縫隙,從中看去隻見黑漆漆的屋子裏陳設十分簡單,隻有一張淩亂的床鋪,在那床邊蹲著一個魁梧的讓人頭皮發麻的大漢,僅僅蹲在那就有半人來高,皮膚很黑,就跟鍋底似的,因此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也顯得十分滲人,每咬一口手裏那那油膩膩的蹄髈,都要連著骨頭一起嚼碎,因此牙齦上也滲出了不少的鮮血,鮮血紅唇看得人心驚肉跳。


    “你確定他不會傷人?”楊玄指了指房子裏的那個怪物。


    老頭搖了搖頭:“小兒雖說得了瘋病,但還認得我這個爹,不過外人就說不準了。”


    “既然如此,那還是保險一些妥當。”楊玄眉目微皺,一把拿過老頭手裏的鑰匙,對他吩咐道:“我在這先給看著,你去給我找些曼陀羅花來,另外在準備兩根夠結實的繩子。”


    “這,不會傷害小兒吧。”老頭有些為難。


    “不把他先製住,我縱然醫術再好,也無處著手。況且令郎都這模樣了,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吧。”楊玄擺擺手打消他的多慮。


    曼陀羅是一種極為常見的麻藥,受傷可以用來鎮痛,因此這醫館裏也存了不少。至於繩子,老頭則直接拿來了前些日靈堂上拆下來的那些白綾,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楊玄催促著眾人離開了後院之中,自己則搬了個煤爐擱到廂房門口。然後將曼陀羅兌酒裝入一個長嘴的茶壺中,壺嘴通過門縫探入屋內,片刻的火候,壺中酒水沸騰,融合了藥堿的酒蒸汽漸漸充盈了整間屋子。


    黃楊如今的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頭野獸,完全淪喪了正常人的所應有的神誌,對楊玄這種招數自然也沒有防備能力。


    等他聞見異香有所察覺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完全麻痹了,像一堆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


    楊玄服了幾粒提神醒腦的藥丸,又用濕布蒙住口鼻,進屋之後才發現這黑大漢並未完全失去知覺,眼瞼有氣無力的跳動著,好像隨時時都會閉上,可是眼神卻精光十足,透露著一股嗜血凶戾的冷光,似乎欲擇人而噬。


    “我知道你不是黃楊。”楊玄警惕的挪動著步子,慢慢靠了過去,一麵說話想藉此分散對方的注意力。


    “另外我跟你也沒什麽仇怨,你若是現在離開,我不與你為難。”楊玄繼續說道,可對方依舊沒什麽反映。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若還這般不識相,可別逼我動粗。”楊玄狠聲咒罵道,全然不管對方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隻當是給自己壯膽了,莫說這般一嚷嚷還真有幾分效用,先前還有些心虛,可卻漸漸冷靜了下來,整個人進入了一種本性通明的禪境。


    入定功夫分入境、見性、破境三層,才進入定境猶如夢遊,不能自知,而進入見性的階段,定境中所見將會逐漸清明。


    雖然這兩步之間的隔閡並非艱難倒不可逾越,但是困頓於此的人卻也大有人在,如楊玄這般短短半個月便破除阻礙的人,在運氣、悟性種種方麵都算是絕佳了,一來是他自幼鑽營,心性自然要比尋常同齡人複雜許多,二來這詭異事情也的確給了他壓力和啟發。


    沒等他後知後覺自己已經進入見性之境,他便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身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不止從何而來,竟然是一瞬間彌漫了整間屋子,濃霧之中隱隱可見無數的參天古木和螢火一般的點點綠光,就好像藏在夜色裏的狼群,他甚至聽見了一陣陣壓抑的低鳴,如竊竊私語一般,卻比沸騰的嘶嚎更加讓人心生恐懼。


    “果然是這些鬼魅妖邪衝撞了神魂。”楊玄心中有了些底細,可從未遭遇過如此怪事,心中還是沒有太多的底氣。


    沒等他想出對策,濃霧中的幽光一陣閃爍,楊玄隻覺得肩膀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回首看去隻瞧見一條凶性畢露的惡狼正趴在自己背上,那森然帶血的獠牙刺入自己肩膀竟然真的破開了皮肉,肩頭鮮血淋漓,甚至能看見森森的白骨。眼前這一切都好似夢境一般,故事情景都在以一種十分跳躍和抽象的形態發展,他甚至都不知道這畜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怎麽讓自己受了傷。


    不過周遭景象又是如此逼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脖子上那股帶著溫熱的呼吸。


    所幸修習地藏佛法,日夜參悟“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的禪意,應對這等恐怖卻也能比尋常人鎮靜許多。


    他雙手環扣,食指扭曲成一種古怪而又玄奧的印結。


    地藏滅定業真言印,可消除一切業障,乃是地藏佛法中降服外道的無上手段。


    佛印加持,一時之間莊嚴厚重的禪意從他體內的佛國中流淌出來,周遭異象似冰雪消融,一切幻境盡數化作飛灰。


    幻境之術雖說十分玄妙,歸根結底也並不複雜,隻是一種構築夢境的手段。有見性的修為便可施展,不過隻能以自己為中心,並沒有把夢境加持到別人意識之中的能力,而要以夢境傷人,必須有破境的手段方才可以。眼前這妖物僅憑這一手幻境顯然就要比楊玄厲害許多,可惜一麵又要鎮壓黃楊的神魂,分心乏術使出的手段自然也有諸多破綻,以至於被楊玄輕易破除。


    幻境雖未虛幻之術,但構築者必須以神魂為依托,幻境被毀,神魂自然也要遭到反噬。受了如此重創,附在黃楊身上的妖物卻有些壓製不住主體的意識了,龐大的身軀竟然擺脫了曼陀羅花的藥效,在地上不受控製的掙紮起來,神情扭曲看起來十分痛苦。


    “嗨!”楊玄看著兩個靈魂在同一個身體裏爭的你死我活,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幫忙,隻是下意識的猛的一吼。


    雖說這一吼聲沒有什麽玄機,但重在時機拿捏的極好,憂如當頭棒喝,將他整個人都嚇呆在了那裏。


    趁此機會,楊玄竄身上去,手中白綾穿來繞去,將其捆成了個粽子,又掰開下頜給他喂了一大把清心提神的藥丸子。雖說藥效普通可勝在分量十足,而且如今兩方僵持,這點外力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黃楊終於是慢慢恢複了平靜,瞳孔之中終於散去了野獸凶光,不過驚駭之後仍顯得有些呆滯,跟常人還是有著太多的差別,一時之間也無法斷定是不是將那妖物驅逐幹淨了。


    楊玄周身困乏,一屁股癱坐在床弦上,正準備開口詢問些問題,卻瞧黃楊頭頂之上散出一股繚繞的白煙,毫無防備之下竟然被他一口氣全部吸入了體內。思緒中頓時一亂,一幅幅凶險場境撲朔迷離,如潮而至,驚駭之下他又一下站了起來。


    不過似乎並無大礙,隻是腦海之中多了些莫名其妙的記憶,都不甚明白,唯有一處泥沼極為清晰,好像他親眼所見一樣。


    他揉了揉額頭,將這些亂糟糟的記憶暫時壓製,心裏底氣不足也不敢隨意觸碰,生怕那些記憶喧賓奪主讓自己成了第二個黃楊,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才平靜下來,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一臉迷茫叉腿呆坐在地上的黃楊,試探的問道:“黃楊,你知道你誰麽?”


    半晌之後,黃楊才呆板的扭過頭,迷茫的神色依舊掩蓋不住他眼眸中驚變之後的殘留的惶恐。


    “你是誰……我大哥呢……沼澤……黑泥……大哥他陷進去了……”或許是剛剛醒轉的緣故,黃楊思維的跳躍性極大,語無倫次,回憶越深入便愈發覺得痛苦,看著楊玄也有一種莫須有的恐懼,掙紮著向後退去。


    “你現在已經沒事了,不要害怕,我是給你治病的大夫。”楊玄盡力緩和著氣氛,生怕這家夥因為驚嚇過度真瘋了過去。


    至於黃楊言語中提及的沼澤,他雖然有些好奇,但是此刻也不敢過多耗神,因為黃楊所見過的景象,在他腦海中有類似的殘存。想來是那妖物被衝入自己體內,將自己的記憶與它混同在了一塊,一時半會也無法確定其中的潛在威脅,自然將界限劃的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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